大希爷觉得，现在的情况就是选择一个怎么死法。如果还沿着山翻过去往下面逃，人家照样追；局势马上就会反转过来，变成他们在下面，而罗大金牙的人在上面。然后，人家最下面还等着几十个人。
翻山的另一面龟缩进深处？侥幸火烧过山蔓延不了多久就会熄？困都把人困死在里面！
或者指望翻山过去沿山追盛延廷他们？也是得侥幸不被火把山烧断……
算了，又引虎入穴，大希爷不为。而且他是报了必死的决心。既然活着的希望渺茫，何必在做无谓的折腾。
“老七老八，怕死吗？”
亮兄弟犹豫一下，还是点头。没有必要撒谎人都怕死，不丢人。
“但无论我们怎么跑，都不可能还有活着的机会。罗大金牙分下去的人久久等不到有人从山里出去，山里的火又越来越大，再迟钝的人都会反应过来我们一家人往哪里逃了。然后，山里其实就剩下五个。你们枪里还剩下多少子弹？”
众人都摇头。两条枪，这么偶尔放着空枪走，都没剩下啥子弹了，不过留给自己的一颗肯定有。
几个人坐在地上，大希爷笑笑：“现在我更想找罗大金牙说说话；人快死了，总想死得明白一些。”
“那你把他喊出来说说。”二希爷抬起枪怂恿道。
大希爷看着好笑，道：“老二，你别做梦。罗大金牙鬼精得很，不会给你打中他的机会。”
二希爷却不以为然：“不管打中谁，打算一个就赚了。”
还别说，他这想法也没错。不过就怕人家一个都不给他打中的机会。
“你还是给自己留一发子弹。”大希爷说：“我找他说话，不是没事闲的慌，非得弄个明白。更主要的是，把他在这里拖久点。先下去的那帮人他不在，主事的有可能是他儿子。
小孩子永远没有老狐狸精明，久久等不到他一时也会拿不定主意该怎么办，又猜不到他老子带人在上面的情况，于是再焦急也得等下去。
可让罗大金牙下去两帮人一汇合，所有的情况一连串起来，恐怕罗大金牙能立马反应过来情况。至少留罗大金牙在这山坳里，他不知道下面发生了什么事情，拦到人没有，找不着辨别的依据。”
“大哥，你还是想法跟他谈谈吧。”盛老三毫不犹豫地说，似乎火烧屁股都不在意。
“咳咳——”大希爷清清嗓子，才开喊：“罗大当家，出来叙叙话？”
山的那边，罗大金牙哈哈大笑：“大希爷，火都烧到屁股了还有那扯淡的性质？”
大希爷回道：“反正都是死，烧死和被枪打死有什么区别？”
“有区别。”罗大金牙忙摇头；即使对方看不见，他也聊得很认真，动作做得相当到位：“至少你可以沿着山往下，和一家子死在一起，刚好团聚。”
大希爷笑道：“你巴不得我下去吧？要不你走前面？我在你后面跟来？”
“不，不……”罗大金牙连连摇头：“我宁愿看着你活活被烧死，或者你走前面下去，或者你跳到山坳来让我的人练练枪。”
大希爷嗤笑道：“你做青天白日梦。我盛长希今晚还就和你耗上了，有种你先下去。不然，下面主事的是你儿子吧？我盛家现在做主的也是我儿子，就让他们在下面见见真章吧，看谁是龙是虫。”
敢情大希爷是打的这主意，把他带的二三十个人耗在这里。罗大金牙有些好笑，叫道：“大希爷就是大希爷，临死了都还能算计我姓罗的一把。不过我大金牙就想问一下大希爷你，你儿子手上现在还有多少条枪？老弱妇孺是不是都自己杀了一个干净？如果没有，那我告诉你，我儿子在下面等着的是四十条枪。”
“有时候枪多不见得能成事。就好像现在，我盛长希兄弟五个人五条枪，大希爷近三十条枪，要不要冲一个试试？”
“那大希爷你五条枪能有多少子弹？”
“杀你一个，只需要一颗子弹。”
大希爷真把罗大金牙给耗住了，尽情地扯淡……
“罗大当家，其实我很好奇，就因为去年的事，你就非得把我盛家寨子赶尽杀绝？”
“本来也许你果断一点，放下你大希爷的自尊朝我下下小，再把女儿给我儿子送去，顺便割让一半土地，咱两家有可能就和好如初了。将来你依附我罗家寨子，我也不见得虐待里的傻女儿。这样，和和气气一家亲多好？”
大希爷冷笑不止，人家从一开始就打算痛快地割肉的，不过就是给自己一份争取多留点在身上的机会。
“然后，就因为你死了一个小舅子？”
“对。”提到这事罗大金牙就头疼，还不知道怎么回去和家里的母老虎交代呢！
“那时我突然发现，其实一把火把你整个寨子烧了更干净，然后什么不都全是我大金牙的？”
罗大金牙聊着聊着，总感觉哪里不对。因为大希爷太能扯淡了，而且下面也一直没传来消息，半点动静都没有。他看看山里燃烧的火势，离大希爷他们已经不远了，基本真到了火烧屁股的地步。
他赶紧叫过来一个人，对着耳语几句。然后，那人领着两个人，绕山远远地往下跑。
“老大……”二希爷看到沿山跑出的三个人，提枪就站起来。
大希爷一把拉住他，摇摇头让他坐下。人家三人在射程之外，想追都不敢追。而且，火势已经烧屁股了，一阵风吹来，热风灼痛人皮肤。
没时间了，但他还是希望能多拖一分钟是一分钟。
“罗大当家，这火眼看就要烧过来了，你们全都钻树林里，就不怕这边的火势，突然卷来一阵大风引你们那边去？这个山坳看起来可不够宽啊？”
还别说，真有这个可能。风太大第一阵火基本燃烧起的是冬天不落叶的常青树树叶，如果风太大，火苗完全有可能倾斜飘过山坳。
“总我也看到你先活活被烧死了再说。”
罗大金牙犹在嘴硬。他在回应着大希爷，也让人主意局势。等火烧到头必须得朝两边闪，越快越好。可别真近三十个人给人家五个人陪葬那才是天大的笑话。而且，他还让人尽量再往后退一些，免得到时闪得不够快。
他相信，不论他闪多远，这时候的大希爷几人都不敢跳出来。因为即使跳出来，他们也有足够的时间追下去；总之火一定是先烧到他五个人的，所以他真心不怕。
从上半夜起，今晚的风就不大，所以火势横向蔓延一直都不算快。但偏偏，下半夜的风似乎有了起色一样，至少比上半夜大了很多。可是风大多时候是逆风向吹的，等于是朝着盛延廷等人奔逃的风向追赶，朝大希爷几人这边，明显少很多；有时又是向下的漩涡风，有时又是朝上的龙卷风……。
大希爷等人也看不到山那边的局势，只能希望大火没有翻山，或者翻山的风向有变化等等……总之，听天由命。
冬天的风，很不好预测，偶尔的一阵反风向大风，其实来得也很猛烈。所以其实真希望火烧到头大风反风向来一阵，烧过山坳，一切就很完美。
五个人似乎在赌命，忍受着被灼焦的痛苦，忍不住呻吟出声……
一阵风席卷而过，火势凶猛！罗大当家眼睁睁看着一股火苗也如同蜿蜒的长龙在空中打转，大希爷五个人所在的位置已经被置身火势下方。
只听到痛苦的嚎叫，没有人能忍受得住被大火灼烧的痛苦。然后，只看空中的火龙在山坳上方旋转半圈，身姿妖娆地流转龙头往回收。真的，火苗已经越过了山坳的一半，如果龙头不收回去，也许……
罗大金牙等人无不吓出一身冷汗。水火无情，果然还是老天最大；如果老天不高兴，直接铺面而来。就那速度，人真能退得赢？
“走——”他挥挥手。其实只要第一阵火过后，树叶被烧干净，火势很难再次凝聚猛烈往四下扑。但是罗大金牙依旧小心地，领着人远远地快速翻山去汇合儿子。
大希爷他们，不可能还有活命的可能……他们甚至闻到一阵肉香……
等到了下面，和罗旺财的人汇合。当互相沟通情况后，看着翻过山已经燃烧不止的烈火，罗大金牙一阵默然。
火势翻过山，依旧燃烧得猛烈；因为今晚有下压的漩涡风。但是，烧也只是烧毁这连绵一片的山头，往往从某些树木稀疏的地方，荒芜之地断层了，蔓延不进背后方方圆数十公里不止的大原始森林。
火烧得猛烈，倒是烧跑了不少大型野兽。连盛延廷他们撤走，甚至都有野兽从他们身边穿过，但是对几十块‘肉’毫不理睬，只管奔过荒芜山地，跑进原始森林里……
罗大金牙想明白了，人家压根就没有走这里。那么能走哪里呢？从任何一座山出去回槽头？或绕观音庙出来，那路更好走……
想想都不可能，那么人家只能是闯那条古老的老路穿五尺道去了……于是，他挥挥手让人回去。希望果真没回槽头；至于穿原始森林去五尺道，穿过了真算他们命大。现在这时间点，想追多半也追不上了。
他打心眼里佩服大希爷，是一号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