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杯没瞄准叶苒苒,却准确的砸到了她身旁的白墙上,破碎的声音显得格外刺耳。
“你还有脸回来见我!”叶念义暴怒的声音伴随着瓷杯破碎的声音,显得愤怒无比。
穿着夹克衫的叶念义一个人坐在圆桌后,年轻时的疤痕刻下的伤疤在他脸上却没有半点沧桑之感,沉着一张脸,让人只觉得无比威严。
叶苒苒知道父亲在气什么,心里无奈。
她的父亲是一位在第一线多年的老刑警,心中始终坚持道义正义,可她学的是法,道义大不过程序,她的正义就是法律,也因此,两人的观念时有不同,总要惹来一阵争吵。
叶念义年轻时候当过军人,最看不来的便是别人什么都不说偏沉默寡言,一副冷暴力的样子。
他重重一拍桌子,指着电视怒骂道:“你收了多少钱才会为这种杀人犯做无罪辩护!”
电视里正轮番播放着A市今日头条,受害者家属哭得痛不欲生的表情牵动着每一个关注这件案子人的心灵。
于是在某种程度上,她在人们心中也成了嫌疑人的同伙。
叶苒苒有些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声音疲惫:“爸~我是被委托人,我是律师,帮我的委托人辩护是我的工作,这个结果是法庭决定的。”
叶念义脸上肃穆,眉毛紧紧的皱在一起。
“开庭前!我不是警告过你,有好几起命案都跟这个嫌疑人有关么!这次终于抓到了一点证据,你,我的好女儿,你竟然还帮他脱罪,你心中有正义二字吗!”
他叶念义年轻时是军人,退伍后成为一名刑警,几十年来从来没有做过对不起人民的事情!
还是他教得好!自己的女儿第一场案子就是帮杀人犯脱罪!
“爸,现在是法制社会,一切讲凭证据,有证据你才能说人家杀了人,否则就是污蔑!”
叶苒苒也生气了,语气拔高怒道:“证据不充分本来就不能定罪,如果有疑惑应该让警方进一步调查,只有程序正当了法律才有意义,否则跟滥用私刑有什么区别?”
“叶苒苒!”
叶念义暴怒而起低喝,他没想到叶苒苒只固执的坚持所谓的程序道义,根本没有去考虑她帮的是不是一个万恶不赦的杀人犯,不能给人民的安全和利益带来保障的律师,和刽子手一般无二!
话不投机半句多。
叶念义拉好夹克拉链看也没看叶苒苒一眼便满面怒火的冲出了家门。
门被重重的关上,叶苒苒站在原地没动,迈不动的脚步似乎上了铅般沉重。
她只是一个律师,和父亲的工作有着本质区别,但……
“唉~”无奈的叹了口气。
方才刚被关上的门突然又被打开,叶苒苒回头,眼里带着点纠结与期盼。
却是她妈妈余芝买了菜回来。
她在楼下便碰见了自家老头,怒火冲冲跟吃了火药似的往外走。
不用问都知道是什么事。
“你别理你爸,他就是那个牛脾气,两父女能有什么隔阂,隔夜就好了,别气啊。”
叶苒苒鼻尖微酸,只觉得心口堵了块巨大的石头很是抱歉:“妈……我不是故意和爸吵架的。”
熟练的将叶苒苒手中的文件夹接过放到桌子上,余芝看着女儿皱着眉头委屈的精致小脸,慈爱的摸了摸脸:“乖啊,妈相信你,你长大了,这事是你的工作,我理解你,相信你绝不是那种会帮助恶人为非作歹的人。”
“可爸他……”
叶苒苒咬着嘴唇,看她爸今天那情况,又不知道要生多久的气。
余芝无奈的摇了摇头,父女两一个比一个倔,简直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苒苒,明天下班早点回家,你爸明天要跟多年不见的老战友聚会,你跟着一起去。”
“我爸他乐意吗?”
余芝嗔她一眼,把地址告诉了叶苒苒,末了道:“你爸的脾气你还不清楚?记得去啊!”
叶苒苒顺从的点了点头。
为了讨好父亲,隔天一早,叶苒苒大清早就爬了起来去买父亲爱吃的早点。
叶念义穿着睡衣出来时,叶苒苒刚好从外面回来,见到他便往上提了提热乎乎的早茶笑道:“爸,吃早餐。”
叶念义还在生气,从鼻子里重重的哼了一声后回了卧室。
叶苒苒无奈的摇了摇头,将早餐放在桌上后她便收拾了直接出去上班。
从她家到事务所的距离,步行也就只有半个小时的路程,所以叶苒苒一般会选择走路,就当锻炼身体了。
A市的清晨空气清新,林荫路两边种着高大的遮阴树木。
太阳悄悄透过云层穿过城市落在每一片绿叶上,在小路上打下碎碎的亮片。
叶苒苒肆意的吸了口气,脑中却不自觉浮起昨天那备受争议的案子。
她突然心里沉了沉,叶苒苒甩开思绪,抬眼却见一辆帅气的磨砂黑跑车截在了斑马道上,正好截了她的路。
车窗落下,露出里面谦谦君子般带着柔和笑意的俊脸。
“真巧,叶律师,我送你吧。”
叶苒苒看了看来人,压下心底的不满婉拒道:“谢谢,我习惯走路了。”
话落她便直接绕过车要过马路,很是秉持她昨天口中所说,律师和委托方要保持距离。
齐景止却眼底一沉,一踩油门将车再次横甩在她面前,也不管是不是会违反交通规则。
随即下车一把扣住叶苒苒纤细的手腕强行往车上拉,黑眸中闪烁着阴沉,口气却一如既往的谦和有礼:“不碍事,反正我也正好要去你们事务所。”
“放开我!”
叶苒苒一个女人的力气终究是抵不过齐景止的强横,被拉上了车。
在车上齐景止倒也没为难她,只是礼貌性的问她要不要听什么歌,叶苒苒拒绝后便没再开口。
心里默默的哼了一声,齐景止嘴角勾了抹阴森森的笑意,她和她父亲,还真是像。
几分钟后靓丽的跑车便引人注目的停在了蒋氏律师事务所。
齐景止转着钥匙圈,心情惬意的跟在叶苒苒身后,只是盯着她的那双眼却颇有深意。
两人前后脚刚迈进事务所便碰上了迎面而来的蒋颂清。
蒋颂清戴着金丝眼镜,镜片厚厚的,像是要让人看不清他眼中的情绪。
但昨天的案子赢了,可以看出他今天心情不错,连打招呼都多了几分笑意。
“齐总,这么早就来了?正好还要跟你谈谈案子的事,真是巧了。”
齐景止和蒋颂清有很多工作上的合作,见他们要谈事情,叶苒苒跟蒋颂清打了声招呼便要避嫌的离开。
齐景止眼疾手快的拉住她,笑眯眯的提议:“叶律师等会儿一起吃个饭吧。”
他有意拉进和叶苒苒的关系,蒋颂清当然知道齐景止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便顺水推舟看向叶苒苒道:“一起吧小叶。”
蒋颂清选的是他常去的餐厅,三人的包间在最末的角落,封闭安全,最适合谈事情。
“叶律师昨天的表现我看了,很优秀。”
叶苒苒如坐针毡,不知道为什么,齐景止总给她一种没怀好心的感觉,总让人觉得他在暗暗算计什么。
对于他的示好,叶苒苒也只是公式化的笑笑:“是老师教的好。”
她低头去夹菜,想要刻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齐景止默默的朝蒋颂清使了个眼色,蒋颂清一脸了然的看着他,话却是对着叶苒苒说的:“小叶很优秀,也该多锻炼锻炼,不如这次的案子就让小叶跟进吧。”
他顺水推舟的一番话,齐景止颇为满意,叶苒苒却暗自皱了秀气的眉头。
“老师,我能问问是哪方面的案子吗?”
蒋颂清摆摆手示意很简单后才清了清神色:“一个地皮的后期手续处理,就你昨天打赢那案子受害者的土地项目。”
虽然心中早有预感,但从蒋颂清口中说出,叶苒苒心还是猛然一跳。
齐景止指尖哒哒敲了敲高脚杯,眼中闪过不屑,却依旧温和的开口:“说起来那钉子户死得还真是冤枉,本来我和封修都要抬价钱和他商量的,谁知道他突然遇害了,不过还好最后我拿到了承包权。”
语气中的惋惜却让叶苒苒往嘴里猛灌了口冰水。
封氏和齐氏争夺土地的开发权,却因为一个钉子户卡了。
那个钉子户便是林立案的受害者,却没想到同意书最终落到了齐景止手里。
这其中的利害关系……
叶苒苒放下水杯,装作随口的说了句:“这个钉子户死得还真是巧。”
齐景止用公筷为叶苒苒夹了菜,笑得温和有礼,开玩笑的打起趣来:“叶小姐,大胆质疑该是警察的思路,你是律师,不该这么想问题。”
叶苒苒看了眼若有所思的蒋颂清,压下了心底的疑惑,没再说话。
齐景止说的对,但他错了,错在不够了解她。
叶苒苒虽然是个秉持法律原则的人,但却并不是是非不分。作为律师的专业知识她有,骨子里却也传承了她刑警父亲的正义细胞,只不过她和她父亲选择的维权道路的方法不同。
三人就这么坐在包间里耗了一下午,叶苒苒说的少,只安静的坐在一旁等着。
“叶律师,改天我把同意书的复印件给你,你帮我看看,估计还要麻烦你帮我跑趟警察局。”
叶苒苒看了眼时间,她去找她爸的时间要来不及了,索幸见齐景止也有了离开的意思,叶苒苒这才连忙起身说道:“改天我来拿吧,对不起老师,现在我有事要先走一步。”
齐景止比她更快起身,挥手便拿过自己的西装外套:“我送你吧。”
“齐总还是再坐坐吧,就不麻烦您了。”
话落叶苒苒便取了外套径直离开。
皮笑肉不笑的扯着嘴角目送那抹苗条的倩影离开,齐景止呵了一声:“有趣。”
蒋颂清推推金丝眼镜:“你别将她当一般小女生来对付,叶苒苒看起来文弱,实则棘手得很。”
齐景止此刻早已收了那张彬彬有礼的笑脸,棘手好啊,和她父亲一样,才够有挑战性。况且,叶苒苒长的着实对他的味口。
叶苒苒坐在出租车上,看着窗外一幢幢具有他国风情的豪华别墅散落在苍翠树木的掩映之中,这才发现,她母亲之前所交代的地点是个富人区。
她在一栋独立别墅的铁门前下了车。
赫然印入眼帘的两字苍劲有力,仿佛要透过铁门破风而来。
叶苒苒看了一眼四周幽深清雅的环境,心下有些踟躇,忽然听得身后一道低沉性感的声音传来。
“你怎么在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