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得到上面同意很不容易，我可以在我的能力范围之内提供证据帮助你。你这么多年的努力，我也都看在眼中，很抱歉对你隐瞒了那么多事情。”
他以前老是想不通，不知道叶念义是为了什么而追踪齐胜宇事件那么长事件。
信念吗？他不理解，他只知道人饿了要吃饭，贫穷要赚钱，而他赚钱的意义就在于让自己的老婆孩子过上更好的生活，其他人都不在他的思考范围之内。
但是经过了这场大病，前几天又去监狱看了齐胜宇后，他想明白了。
人这辈子就是为了自己内心而活的，叶念义为了心中的正义而生生不息，而他的信念很简单，就是家庭。
封效丞真心诚意的想帮助叶念义，可惜却未必有用。
叶念义看着封效丞从刚住院的苍白脸色到如今逐渐好转，心中默默的叹了口气，摇头沉声说道：“老封，我们是几十年的老朋友了，我就暂且违背原则一次，告诉你实话吧，现在就算是你认了罪也奈何不了施家和阎家。”
这两家的势力大到渗透在A市的各个上层角落，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不要说以前的把柄了，就是现在，施家行事低调，阎家又是军家大院背景，没人能奈何得了，别说一个封效丞，就是当年的齐胜宇，也不过是他们两家的替罪羔羊而已。
封效丞明白叶念义话中的意思，现在忏悔或许为时已晚，但是这就是他心中所想的。
“我现在已经看开了，人生活在世界上，就是一报还一报的，施家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情也不少，我就等着他们的报应。”
“你还知道什么内情吗？”叶念义隐隐觉得他的话中有蹊跷。
封效丞点点头，从床上下来，叶念义扶了他一把，两人站到窗口边，看着下面的人来人往。
“齐老兄当年做了别人的替罪羊，明日会有更上头的人让施家也做那只羊。当年的事情闹得那么大，我们参与到其中的各自都忙着擦屁股撇清干系，施家之所以这些年韬光养晦，就是当初那件事的影响。”
他们找了个很硬的关系，在事情过去了之后，立马以一个管控不严的借口将他那位长官调到了其他地方，名义上是贬官，实际上可滋润着呢。
“上面的人不会他爸不是他妈，你想想，人家凭什么保他？”
叶念义狠狠的眯了眯眼睛，这真是环环相扣，如果再往上追究的话，恐怕……
两人对视一眼，封效丞缓缓的摇了摇头，半晌悠悠的说道：“多大的能耐管多大的事儿，我的有生之年，能够看见施家落马，就够了，等到施家被上面动了，我封某人愿意效仿齐景晴那个小丫头。”
真是没想到一个小丫头有这么大的魄力，他自愧不如。
外面的风剧烈的吹了起来，叶念义将窗子关上，将封效丞扶回到床边坐下。
“老封，你这还得等人家失势了，靠落井下石匡扶正义，这让我觉得很悲哀。”
但是他也明白如果不这样的话，封效丞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可以保猪他自己的家人，就是换做他来，也不一定敢去做。
家人就是最大的软肋。
封效丞只是笑了笑，却没有再解释。
叶念义却已经失望了，不管是对自己还是对这个复杂纷乱的世界。
他不是不知道这些事情，只是下意识的不愿意去深想，总觉得他只需要做好自己的事情就足够了。
但是今天他发现，就算你只关注自己的事情，那些东西也还是存在的。
“真的累了，等齐胜宇这件案子了结了我就退休。”
他的声音中透露着深深的疲惫。
封效丞知道这种无奈和痛心，他也曾经经历过，不过后来他却没有时间和机会再去思考这些。
他拍了拍叶念义的肩膀，宽慰道：“正好，也该是时候休息了，到时候可以多陪我下下棋。”
叶念义感叹：“唉，老了，真的老了。”
……
叶家。
叶苒苒从房间出来，看了余芝一眼：“妈，爸还在书房啊？”
余芝点头，吐槽道：“不知道怎么回事，从医院回来就一直待着，跟着了魔似的。”
叶苒苒没说话，径直往书房走去。
她知道叶念义去找了封效丞，肯定是封伯父说了什么。
“爸。”叶苒苒推门进去：“你问到什么了吗？”
点着台灯，叶念义正在一张白纸上画着东西，凑近了看是封齐阎施四家的关系图，以及往下往上的关系网，都被密密麻麻的画在上面。
“问到了也没用，除非他们先落马，否则老封是不会出来当证人的。”
叶念义头也没抬的说道，他现在主要是将这些关系图全部列出来，然后再仔细的清理出哪些是市局能够打压的，到时候再一一进行整理。
叶苒苒听了后沉默了几秒钟，她能理解封伯父不站出来的原因。
“那现在该怎么办？”
叶念义沉声答道：“尽量搜集更多的人证，并不是所有人都像这四家一样活得高高在上，总有贫苦的人民，人民是什么，是基础，我就从这些地方下手。”
说着，他停下笔，指了指画上最下层的位置。
……
封家。
餐桌上摆满了家常菜，叶家和封家由出院后的封效丞组织一起吃顿洗尘饭。
酒过半巡，叶念义和封效丞都喝得有点高。
叶念义的座位从余芝的旁边移到凌玲旁边，最终如愿霸占了凌玲的位置和封效丞坐在了一起。
他半抱半攀的搂住封效丞的肩膀，笑哈哈的给自己灌了一杯酒说道：“老封啊，现在是不是还差首歌儿，咱们就回到了过去当兵的日子啦？”
封效丞的脸喝得通红，手举着空杯在半空半天都不肯落下：“那可不是么，咱们那时候晚上最喜欢边唱歌边围着坐在一起，喝水！”
“哈哈哈是，不许喝酒，喝酒误事啊。当初咱们俩还是个新兵蛋子的时候，晚上偷摸着喝酒，被一个寝室的那丫嫉妒，说我们不给他喝，把我们举报了！”叶念义想起来就愤慨，那酒可是他好不容易才偷着带进去的，结果没喝两头，还没尝到多少味道就被收走了。
“那小子后来被咱俩打了一顿，又去告状，教官把咱俩喊到一起，说上次的酒好喝，让我们等回老家了给他带点，只罚做了二十个俯卧撑算完事儿……”
饭桌上，两个人回忆年轻时候的事兴高采烈，叶苒苒却显得心事重重。
凌玲用公筷给她夹了点菜，对余芝笑着打趣道：“这孩子因为阿修在加班生气呢？”
余芝看了眼叶苒苒，帮着打圆场，碰了她一下：“你今天怎么回事呢？”
叶苒苒反应过来，勉强的笑了笑：“没事儿，不好意思啊，最近可能有点太累了。”
凌玲怜爱的看着她，站起身来说道：“你跟凌姨来，我带你看点好玩的东西。”
叶苒苒本想婉拒的，却被凌玲直接拉着直奔楼上而去。
一间较小的房间中，墙上挂着五颜六色的画和各种各样的手工。
“这是？”叶苒苒好奇的摸了摸柜台上面摆放着的纸青蛙，这种青蛙她小的时候玩过，按着尾巴的地方就会跳起来。
这个房间里面全都是这种小手工，甚至有一些是没有完成的。
“这是阿修小时候的房间，这些东西他做的。”凌玲看着这间充满回忆的放假，心生感慨，一眨眼，孩子都长这么大了，估计再过几年就可以抱孙子了。
想着她欣慰的看向叶苒苒。
叶苒苒正巧对她笑了笑，颇感兴趣的在房间里面左看右看：“没想到他小时候喜欢鼓捣这些啊？我本来以为他小时候也像现在这样呢。”
“他小的时候不爱说话，喜欢一个人在房间里面做这些，还有这种亮闪闪的小玩意儿。”将手旁一个blingbling的球递给叶苒苒，凌玲笑着说道：“这在当时可是他最满意的一个作品。”
“他小时候这么少女心啊？”她唇角憋着笑意，心中暗笑她真的都快要忍不住取笑他了，封修简直和她完全相反，她小的时候就很皮，后来爸多了于桥这个徒弟她带着他玩更是无法无天，直到高中和安子昊谈了恋爱才有所收敛。
“苒苒，其实阿修没有加班。”凌玲坐下，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什么？”叶苒苒吃惊，放下了手中的小玩意儿。
她没有听懂凌玲话中的意思，眼神充满疑惑的看向她的方向。
凌玲在她赤诚眼光的注视下低头，微不可见的叹了口气：“他爸说要自首，他不同意，两人都坚持自己的观点，最后不欢而散，今天的聚会，是我们没有通知他。”
叶苒苒眼神顿了顿，没想到竟然会是这样的，她迟疑的楞着，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凌玲却觉得房间内的暖气不够似的，拉紧了些披肩，低低的说：“到现在我才知道，原来过去了的只是我以为的已经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