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早的时候,头昏脑涨,沈小路把她和沈明茗反锁在车子里。走到小摊那边,掏出了一百块钱,那个摊主反倒是坐到了一边,等着沈小路下厨。
不知道都死到临头了,沈小路还在搞什么鬼。
等了约莫有二十分钟,沈小路顺着窗户递进来两碗面条。热气腾腾的,上面的白雾带着香油和香菜的味道。
“生日快乐。”
这是沈小路给她过的最后一个生日了。他死期将近了。
琉璃咋了咋面条,突然哭得成了泪人。
这碗面是在是太沉了。她吃不下去。
而沈明茗却更加的绝望了,她不曾有过沈小路这样的盛情款待。唯一的一次,恐怕就是这次,还是沾了她傅琉璃的光。
沈小路把身上的围裙还给了面铺的大叔,点燃了一颗烟,蹲在马路上打电话。琉璃能隐约听见他说话。
“给我的户头上打一千万,现在就要。别问为什么。”
过了片刻,她才又听清沈小路和电话里的对话。
“她挺好的,你放心,就算我死了,我也会让她全身而退的。你懂。”
琉璃觉得奇怪。
琉璃含泪吃完了面条,把碗从窗口递还给了卖面的大叔。
六点半左右沈小路重新钻进了车子,这次不同的是,沈小路竟然把琉璃的双手也绑束了起来。
“沈小路你做什么?”
“别问那么多,我没办法回答你。”
沈明茗道:“大不了都是一死,你怕吗?”
琉璃并不怕死,她就是觉得反常。她想不到沈小路为什么要绑住她的手脚。
车子开着开着就马上进入了市区。
这是什么市她不清楚,反正这好像是个距离境外特别近的地方。这几天没日没夜的开车,或许他们真的到了祖国最南边的地方。
沈小路在远郊的树林里把车子停下,紧跟着后面又来了一辆车子。车子上下来了三个男人,和沈小路好像相熟,他们一言不发的把车子上还在昏睡的沈明茗带走了。其中有个男人在沈小路的身上装了什么东西。
“你这是做什么?”
沈小路骗她,“我必须把她藏到一个隐蔽的地方,这样就算我被沈之铸抓住,还能有脱身的机会。”
“你别骗我了,你这几天一直都在反常。”
“我骗你什么,我都要死了。”
沈小路跟那几个男人耳语了一番。两伙人就分道扬镳了。琉璃总是看着那三个男人里面的一个很眼熟,但是又说不上来是在哪里见过。
车子上少了一个人之后,车就开的更快了,沈小路故意换掉了车子的号牌。但是仔细能看出来,这号牌的颜色,比真的号牌颜色要深一些。
果不其然被警察发现了。
警察开着巡逻车来追他们,但是沈小路却越开越快。他把刚才别人给他的手枪从口袋里拿了出来,放在副驾驶座位上。同时他悄悄地打开了琉璃的手机,把位置共享分享给了蔺家良。
他用琉璃的手机飞快的发了一行字给蔺家良。
“家良,救我。”
消息送达之后,他就把消息删除了。
电话那边的蔺家良收到了消息。
那是他们两个的暗示。
蔺家良在这一刻竟不知是悲是喜。
此刻的蔺家良就坐在公安局里面,跟着一众警官准备做“沈家大案”的收网工作。
沈之铸在沈小路逃走的两天后就东窗事发了。整个事情是谢敏和姚宇伦共同揭发的。正应了那句话,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至此,沈家整条黑色产业链都浮出了水面。
后面的警车铃声大作,沈小路又开着车子在盘山路上多绕了几圈。
他顺手把琉璃的手机顺着山风扔了出去。
他把车子停下来,把琉璃从车里抱了出来。
终是陌路。
他轻轻的吻了她的额头,蜻蜓点水一般。沿着她额头到鼻梁的那道弧线,他又找到了她的唇。他轻轻的吻了一下她的嘴唇。只一下。不敢贪恋。他把他曾许诺她的指环,又拿了出来,戴在她右手的无名指的手指上。
“琉璃。我爱你。”
“你瞒了我什么,你到底在做什么,你到底在做什么!”
沈小路不听她追问,便用碎布把琉璃的嘴巴堵住。
琉璃留着眼泪嚎啕着呜咽着,可沈小路已经为自己的落幕大戏准备妥当了。
他把她用药物迷晕,也算减轻她的负担。
当琉璃再次醒来之时已经是被重重警察包围的了。蔺家良就站在他们不远的地方,悲悯得看着沈小路最后的退场。
负责本次抓捕行动的队长说道:“别再挣扎了,把人放开,跟我们走吧。”
沈小路道:“我就是死了,也得带着一个人死,要不我多不划算啊。”
他深知,如果不把琉璃包装成人质,恐怕她的人生就会多了一个知情不报的窝藏嫌犯的污点。他固有一死,只要他死了,那就是死无对证了。
他把枪抵在琉璃的脑袋上,狠狠地瞪着她,仿佛二人有怎样的深仇大恨一般。谁能想得到他刚刚还怜惜的亲吻过她?
琉璃咬着嘴里的布,她想大喊,她想告诉别人,她的沈小路不是这样的,他不是这样的。
他假装扣动扳机,与此同时,武警的子弹就打中了他的胳膊,他倒退了一步。他看见他距离悬崖边并不算太远,一念之下,从悬崖上跳了下去。
一瞬间所有的人分成了两拨,一拨在悬崖边上从上往下看沈小路死了没有。另一拨去山地下搜索沈小路的尸体。
琉璃只是颓废的坐在悬崖边,攥着右手的戒指失魂落魄。
蔺家良把她嘴里的碎布拿了出来,又把身上的外套披给她。悄悄对她道:“好好活着,别辜负他的意思。”
这是他的秘密,到死都隐藏的秘密。
此时的沈明茗在一条偷渡船上。
“我这是在哪儿啊,好晕。”
“小姐,你现在出国的船上。”
沈明茗听着声音就对号入座了。
“你是我父亲的人。你怎么会在这,沈小路呢?”
男人很无奈的告诉她,“小姐,你父亲已经被警方带走了。而沈小路他……已经死了。”
沈明茗十分惊诧,她不敢相信这样的事实。
“怎么会,怎么可能!?”
“当时你父亲知道自己要被抓捕了,就刺激沈小路,要沈小路带你走。他还派我们追你们,营造出他要捉你们回去的假象。直到后来事发沈小路才懂你父亲的用心良苦。他联系我们之后,决定把车子开到边境,把你送出了国。他很爱你。”
沈明茗明白了,他爱她,并非恋人之爱,但是这种爱,并没有停止过。
他既然要她活着,她就要带着他最后的爱,活下去。
回到海城之后蔺家良第一件事就是去了医院。原本应该被医生和护士悉心照料的宝珍还是不见了。和宝珍一起消失的还有顾梓慧一个。
医院里私下都在传,顾梓慧的父亲因为贪污受贿被查办了,在调查的时候发现顾梓慧的父亲曾经包庇过自己的女儿过失杀人。
顾梓慧在这个节骨眼上把宝珍带走了,明摆着要跟蔺家良决一死战。蔺家良觉得自己这个念头并不好,所以他忍住不去想这个最坏的结果。
在这个“末日”,顾梓慧要做个巨大的审判。
顾梓慧发消息告诉他:要是来找宝珍就去西郊的废旧塑窗厂。
琉璃还没有从失去沈小路的巨大悲痛中走出来,他担心琉璃的精神状态,所以单枪匹马的就去了。
宝珍躺在顾梓慧身后的满部灰尘桌子上,一动不动。宝珍的病情一直都是那个样子,不要惹宝珍生气就好,只要宝珍生气了就十有八九会惹她犯病。宝珍现在这个样子要么是注射了镇定剂,要么是犯病晕了过去。
“你把宝珍怎么样了?你不就是恨我吗,你冲着我来吧。”
“蔺家良,我今天走到这步都是你逼我的!如果不是你,我不会沦落成一个通缉犯,一个见不得光的人!”
蔺家良诚诚恳恳,“的确是我很多地方对不起你。如果还能弥补的话,我尽力去弥补。”
“来不及了,来不及了。一切都太晚了,如果不是你,我不可能变成个疯子,不会变成一个被情绪支配的怪物……都怪你……”
蔺家良努力的安定着顾梓慧的情绪,在这个要命的关头,他不能违逆顾梓慧的脾气,“是,是我对不住你。所以,你有什么事情就冲着我来,我骗了你,你把我千刀万剐我都没有怨言。”
顾梓慧怒火中烧,“好啊,你到现在还是为了傅琉璃那小贱人着想?”她指着背后的宝珍,气的身体发抖,“我早就应该把这个小拖油瓶杀了!顺便也把傅琉璃杀了!这才能解我心头之恨!”
琉璃气喘吁吁的赶到了。琉璃偷听到蔺家良和医生护士们的对话就跟着蔺家良急匆匆地从医院出来。蔺家良是她这一生唯一的牵念,她不能再让她身边的任何人受伤!
琉璃挺身而出,不惧顾梓慧的疯癫,“你不就是恨我抢走了家良嘛?我跟你走。你放了宝珍!”
顾梓慧一听,好一对奸夫淫妇啊!
“你以为我会放了她?我早晚都是一死,我没有孩子,父亲也被警察抓走了难逃牢狱之灾,我罪恶深重,也是难逃一死。”她用刀子逼着自己脖子上的动脉,“所以,今天谁都别想活着出去!一命换一命!只要蔺家良死,我就把宝珍还给你!你们快点决定吧,再犹豫下去,我不保证这孩子还能不能抢救得过来!”
琉璃一想,宝珍那孩子还小,蔺家良现在是家里的独子。
她本来就命贱。若是她死的话,家良还能会有新的生活,宝珍还有爸爸。那么家良的生活从此就变得平静了。她才是家良生命中的那个扫把星,是她不断把厄运降在他身上。她才是厄运的始作俑者。
蔺家良冲琉璃摇了摇头,示意琉璃闭嘴。可琉璃全然不听。
琉璃勇敢的站在顾梓慧的面前。
“梓慧,你一直恨的不都是我吗?我承认,是我勾引的家良。其实……这些年来我没失去记忆,我都是装的。我只是在逃避,逃避一切。我本来出身贫寒,我害怕自己什么时候再回归那样的生活。”琉璃的演技十分逼真,她眼泪都下来了,“家良家很有钱,而且我还看中他是独子,只要能嫁给他,哪怕是吃他家的老本这一辈子都吃不完。但是我也没有想过,我真的爱上他了……他很爱宝珍,所以宝珍也是我很重要的人,我是小三,我愿意一命换一命!”
顾梓慧捂着嘴发了疯的嗤笑琉璃,“傅琉璃,你演技真的是可以拿奥斯卡了,真是个天生的演员!”顾梓慧摇了摇头,“可惜了,真是太可惜了,你还是露出了破绽!你什么都不记得的!你的病历我是一清二楚!”顾梓慧指着昏过去的宝珍,“这个孩子是你们傅家的孩子,是你母亲和你父亲的野种,她姓梁,不姓蔺!宝珍是你的亲生妹妹,是蔺家良从谅山带回来的野种!拖油瓶!而你呢?”
“顾梓慧,你给我闭嘴!”蔺家良发火,想上去直接掐死顾梓慧,同归于尽更好。可是顾梓慧把逼着自己脖子的刀在宝珍的手背上划开一刀。“蔺家良,现在不是你有主导权的时候,你最好给我安分点!不然,我不知道还会在哪里下刀子!”
“你!”
顾梓慧继续揭穿琉璃,“你只不过是是被你父亲亲身用过的某种玩具罢了,真可惜了,你还是第一次呢,要不是家良亲手喂你吃药,估计这会儿,你的肚子都鼓得像个皮球大了!你和宝珍一样,都不配活在世上!”
琉璃还不知道那件事,但是现在记忆好像溃堤了一般,那些记忆碎片,好像拼图一样,一块块重组成具象的画面,一幕幕的在她脑海中快速播放。琉璃感到呼吸一窒,心痛如绞。她恍惚中想起,她躺在冰凉的水泥地面上,被人扒得干净,任她如何哭喊都没有人来救她。她恍惚中想起,蔺家良抱着她的残躯小心翼翼得帮她穿好衣服。她恍惚中想起,蔺家良哭着往她嘴里喂下去白色的药片,他那时的手是颤抖的是冰凉的。她捂着小腹,床单上一滩血红的血迹……
她配不上家良。她自己都觉得自己不干净了。或许她骨子里真的有种妖艳贱货的特质,不然也不能害的身边的男人死的死,被要挟的被要挟。
她记得那夜小路把她送回家良车里。
家良对她做的一切,他恨她,但是他仍像一个爱的信徒。
比起家良,她实在是太过卑微了。
琉璃满脸泪水,已经视死如归,“用我换宝珍的命,把刀给我吧!你不是觉得我下贱,觉得我配不上家良吗?你把刀给我,让我帮你解恨好了。”
蔺家良把琉璃推到身后,“你别再犯傻了,她想要的是我的命。”
顾梓慧呵呵地笑了起来,“真是聪明,傅琉璃,用你的贱命来换宝珍,一点都不值!再告诉你一件有趣的事情吧!我只不过是在傅远征的面前说了几句你的坏话,怎么着,想不到吧?我竟然把他给气死了!我真是想把你除掉很久了!在酒店年会的那个晚上其实那个男人是冲着你来的,如果不是我给你挡下那一刀,估计你早就死了。我本以为假装给家良挡下一刀,能博得一些好感,后来我才发现这样做多愚蠢……不过,现在都不重要了,我再也不会失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