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太后可以说是对孔维的孩子最上心了,一连叫人送了好些赏赐去了王府。
袁真真看着黎青在清点那些东西,有点忧心忡忡地望着静王,“现在怎么办?”
静王刮了一下她的鼻子,“害怕了?”
袁真真点点头。父兄到现在也不知道真相,已经从京城里悄悄离开了。整个儿京城里,如今也就只有静王与黎先生知道真相。
黎青边清点赏赐边记录下来,“还能怎么办呢?生米煮成熟饭呗。”
袁真真的脸唰地一下就红了。
静王倒是很认真地回复了一句,“我很努力了。”
袁真真被羞得几乎抬不起头来,拿着拳头捶了一下静王,“瞎说什么呢?”
陈平从离开静王府后便又回去了宸王府,也曾在宸王的屋前跪了一夜,可宸王始终没有见陈平一面。后来陈平便像是消失了一样,可宸王却总在自己出府的时候能在不起眼的角落里瞥到陈平的身影。可宸王却还还是看见当看不见。他现在重新回到自己身边,焉知是不是静王的探子呢?
如今的京城里头,最令人瞩目的自然是宥王府了。宥王平定秦国的动乱有功,皇上已经赏赐了不少珠宝,王妃也已经待产了,几乎整个儿皇宫的眼睛都在宥王妃身上。
皇上毕竟年事已高,再无所处,早晚是要立储的。朝堂之上能有机会相争的也就是宥王、宸王与静王罢了。宥王低迷过一阵子,可现在却完全不一样了,不仅有了功勋,更重要的是,他已经有舒小皇子了,这要是王妃再生一个小皇子,就再也没人能撼动他的地位了。
黎青也一直关注着宥王府的动静,常常把打听来的消息说给静王听。现在少了醉凤楼传递情报,许多事情都只能靠黎青亲力亲为。
“生男生女……都一样……”静王边看着手上的册子边回答了黎青的话。
黎青摇摇头,“不,我不是问王爷你想要什么孩子,是想问你,你觉得宥王生男孩还是女孩好?”如今与宸王的联盟已经破裂,四爷的意思是栽培孔舒,可这个想法实在是大胆。毕竟孔舒可是宥王的孩子,要想让他站在他们这一边去对抗皇上和宥王,岂不是异想天开吗?
“都好。”静王缓缓地说道,“天下该……有能力者得之……”所以皇室才是不正之风的源头,所有人看重的都是些华而不实的东西。宥王就算是又诞下一个小皇子又如何?他的眼界和能力决定了他并不能统治好整个天下。可现在却没人能意识到这一点,甚至要把天下系在一个女人的肚皮上,实在是可笑。而他自己也曾是那个可笑的人,因为一己私利,想要把温和仁顺的宸王推上统治者之位。
黎青因为静王的话愣了一下,尔后叹口气,“谁说不是呢?”
半夜的时候,黎青来敲静王的门,这时候静王正怀抱着袁真真直挺挺地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他总觉得今夜像是会发生什么事一样。先前吃过晚饭后,袁真真拖住他在院子里散步便指着月亮说道,“咦,你看今晚的月亮是血红色的。”
古来便有血月乃是不祥之兆的说法,所以静王这心里一直安定不下来。
果真后半夜黎青就来回话了,“宥王妃……去了……难产,是个小皇子,但是没能活下来……”
静王听清楚了黎青的话,下意识地抱紧了怀里的袁真真。袁真真半梦半醒,“怎么了?”
静王在袁真真的额头上轻轻地吻了一下,“没事。”等袁真真睡熟后,静王便起身更衣了,与黎青一同去吊唁。
孔舒小小的身子跪在灵堂前,很是可怜。静王站在远处看着他,不知道是不是该上前安慰他几句。
黎青能猜得出来静王的意思,阻止了他,“这时候说什么,都没用的,得他自己熬过去。”
宫里头也是一片哀嚎声,尤其是皇太后,一听说这事后,便晕倒了过去。皇上虽然心痛,但知道生死已成定局,谁也无可奈何,只叮嘱太医留下,好生照看太后,想想又觉得不妥,派了好些人去宥王府,好照顾孔舒与宥王。
静王在宥王府上倒是没见过宥王。好些与宥王交好的大臣们也是一脸严肃的表情。
“走吧。”静王不想呆在这样的气氛之中。他来也是真心想送王妃一程的,别无他意。
静王才出府就遇到了宸王落轿,两人只微微一点头算作打招呼。一个进了王府,一个远远地走开,就好像他们曾经相互扶持的这段时间从不曾存在过一样。
“孔维?孔维?”袁真真惊醒过来,身边什么人也没有。她吓了一跳,忙出去要找他,这才知道原来是宥王妃走了。
袁真真裹紧了披风站着,这天真是越来越冷了。她想着孔维这时辰出去回来定是冻坏了,要熬点汤汤水水的或是粥才行,所以换好衣裳偷偷摸摸地去了厨房。
关于她手臂受伤这件事,两人还没敢说起过。袁真真也没有当着孔维的面提起过自己的遗憾。能在他身边虽然是怎么样都好,但若是真的再也不能进厨房了,还是会觉得遗憾,会觉得少了点什么。
袁真真检查了一下食材,还是苏师傅的风格,每一样都是精挑细选的,她正琢磨着要熬点小米菜粥的时候,突然有个声音喊道,“你做什么?”
袁真真吓了一跳,她倒是想不到苏师傅会起这么早。
苏岩摇摇头,“王爷前脚出府后脚就有人通知我了,让我备好王爷回府的膳食。”
袁真真恍然大悟,“我来帮忙。”
苏岩定定地看了眼袁真真,“你确定你的手臂可以?我看你翻动手腕都很吃力的样子,怕是再也应付不来厨房里的事了吧?”
袁真真虽然早就知道了这一点,但是从没这么明明白白地说起过,就好像只要自己不说、不承认,这件事就不会发生一样。现在她虽然被苏师傅的话打击到了,但是她知道这就是事实。
她曾经所期盼着成为厨神的日子,无疑是她生命里最后跟厨房打交道的日子了。
苏岩虽然心疼袁真真,但是他一贯严厉,不想自己的厨房存在一丁点的不稳定因素,“不管怎样,我这里,不再欢迎你了。”
袁真真张了张嘴巴,想说点什么。
“想成为一个好的厨子,自己就得保护好自己的手臂。”
袁真真没做声。那一天摔倒后被人踩踏的时候,她本能地拿手臂护住了自己的头,现在想来还是不太珍惜自己能再厨房里做菜的日子。
“那我以后怎么办?”袁真真的声音颤抖起来。她很害怕。可为了不让孔维担心,她从没在他跟前流露过一丁点的情绪。她记得孔维因为她的手臂受伤一事而心感愧疚,这时候要是再告诉他自己的心情,他怕是会更自责的。
苏岩的活计依然麻利,“能怎么办?怀孕了就老老实实地把孩子生下来,将来指不定能当上王妃……”
“怎么会……”
苏岩抬头看了一眼袁真真,“怎么不会?他还在努力,可怎么连你都不相信他?”
苏岩这话犹如当头棒喝。
她怎么能不相信孔维?
对啊,这个世界上,她最该信赖和倚靠的人就是他啊!
她应该无条件地信任他。
“你已经努力过了,现在看他努力好了。”这是苏岩最后跟袁真真所说的话,“我要熬驱寒的粥了,你先离开吧。”
袁真真于是神思恍惚地朝着静王的屋子走去。没想到到屋前的时候,静王正巧回来了,上前摸住了她的手,“冷不冷?这天怎么不多睡会儿。”
袁真真却不顾黎青还在身后,上前环住了他的腰肢,“我想你了……”
静王淡淡一笑,“我也是。”
皇上为那个未曾活下来的小皇子举行了国丧,这在朝中也引起了不少非议,可毕竟皇上还在伤心的劲头上没过去,所以没人敢说什么。就连静王都没有提出反对意见,就当是送一送嫂嫂和那个未谋面的小侄子了。
而宥王却又受封受赏,可他却还是无法振作起来,听说常常酗酒,甚至会殴打孔舒。
皇上几经教训宥王都没什么法子可想,只能重新把孔舒接进了宫里头住着。
如今的孔舒很是沉默寡言。静王在宫中见过好几次,可孔舒,每次都只是远远地拜了一下就走开了。
静王每每想上前说点什么,最后却都因为孔舒落寞的背影而打消了。
回府的马车上,静王不无担忧地说道,“孔舒以后……会变成什么样?”
黎青却是在心里头默默地算了日子,“哎,王爷,你还是愁愁你自己好了,这要是按日子算,袁真真现在肚子该藏不住了……”
静王没接话,这事确实头疼。他也曾想过让袁真真假装发生意外流掉了孩子,可那时候袁真真便不会像如今一样被看重了,宫里头免不了会有想让她离开的意思。而不管怎样,他都不会再让袁真真离开自己半步。他才从煎熬之苦总走出来,岂可再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