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里乱成一团。病重的静王,重新入宫的苏婉,被罚入御膳房的袁真真,现在全都在暴风眼上,引得宫中想见风使舵之流全都密切关注着他们。
苏婉被皇上留在了宫中,没有任何名分,却也不允许她再出宫。她只能默默地接受这一切。趁静王睡着去看过静王,他总是胡言乱语,让人揪心。
苏婉朝着宸王深深地拜下去,“多谢王爷看顾静王。”
宸王受不起这一拜,便退到一边,“夫人言重了。”
“他还不知道我被留在宫中的消息吧?”
宸王点头,“没敢和他说呢。”
“那便先不说了,让他养好身子才行。”这也就是她为什么会趁静王睡着的时候才来。她心中还有个疑惑,“只是他为什么愿意留在宫中休养呢?”
“太医倒是没说他的身子吃不消回府,可他也没说要回府去。”宸王没敢说静王在这里见过袁真真一面。他一直不提出宫的话,怕就是还想再见袁真真一面吧?可事事哪能有那么容易呢?
孔舒现在被看了起来。宥王妃也常常入宫,与惠嫔一起看着他。
“你可别再惹你父王生气了。”
孔舒不做声,低头练字。御膳房每日送来的饭菜能让他确定袁真真还好好活着便足矣。
静王等不来袁真真,却是等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他还好吗?”
静王睡得迷迷糊糊的,听到了有人说话的声音,很温柔,一个恍惚间,他以为是袁真真来看他了。
“真真。”他的眼睛都没怎么睁开,便摸索着握住了她的手,“我等你好久了。”字字句句都是道不尽的委屈
宸王咳嗽了一声,“于小姐,别介意,他病得糊涂了。”
静王勉力睁开双眼,想好好看看袁真真,这才发现眼前是一张陌生的脸。他的脸色说变就变,毫不犹豫地甩开了,“在下认错了人……抱歉……”
于宓讪讪地收回手,“我来看看王爷。”
静王本就不是什么性格恶劣之人,越发歉疚,“在下不知道……是于小姐来了……冒犯了……”
于宓冲着宸王微微一笑,“殿下可否给我点时间?”
宸王会意点点头出去了,关上门前又意味深长地看了眼静王。
于宓坐下了,“以前就想过王爷会是什么模样,现在没想到能与王爷有这样的缘分。”
静王不确定此人到底想说什么,所以抿紧了嘴唇也不说话。
袁真真呆呆地看着御膳房外的天空,怎么总是灰蒙蒙的呢?不知道孔维有没有好好吃饭、好好喝药?明明自己与同在一处,可想要见他一面却是难上加难。自己先前偷偷溜出去后已经挨了训了,现在更有人专程看着自己。她哪里还能偷偷溜出去呢?孔舒也好几日没见过了,不知道是不是还好。
于宓正襟危坐,静王眼里明明看着的是她,心里所想的却是袁真真。御膳房的日子,不知道好不好过。
“我儿时便念过静王的诗作,实在是有才。”
静王低下头来,“我已经不写诗了。”
于宓深感抱歉,“我好想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静王如今不写诗想也知道是为了什么。
静王不做声。
于宓只能尴尬地挠挠头笑笑,“我……我就是希望王爷你快些好起来。”
静王微微一颔首,“谢谢。”他的话很是生分,让于宓没有再在这里坐下去的理由,“那我便不打扰王爷了。”
于宓恋恋不舍地朝着门外走去,都已经拉开门了,却又忽然转过身来问道,“王爷以后还会再写诗吗?”
静王没想到于宓会问这个问题。
于宓等了半晌都没等到回答,低着头默默地离开了,却还是在见到宸王的时候恭恭敬敬地行了礼。
宸王以前也没怎么接触过于宓,现在这一会儿的功夫,心中却有了判断。还是这样的姑娘更适合静王,更适合成为静王妃。他当然不会对静王这样说,心里却又有了些别的想法。如今父皇重用于梅山,于梅山唯一的女儿现在嫁入静王府,是好事还是坏事?
“还要呆在这宫里?”
静王呆呆愣愣的。
宸王只能劝解道,“她不会再来看你了吧。”
静王低下头来,满心里都是酸楚。
“我得了消息,宥王看住了孔舒,也往御膳房里安插了人,她怕是轻易出不来了。”
静王还是沉默不语。
宸王也只能叹口气,“你现在远离她,才是在保护她吧?”他想了想终于说道,“夫人也被父皇接进宫了。”
静王猛地瞪大了眼睛,“什么?”
宸王只得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讲了清楚,“孔舒生辰那天晚上,父皇便去你府上宣旨,将夫人接进了宫中。”
“她现在在哪里?”
“被皇上留在了摘星阁里。”
“摘星阁?”静王嘴角露出嘲讽的笑容来。他挣扎着从病榻上坐起来,他要去看看母亲。
“可是……”宸王拦住了他。
静王狐疑,“难道父皇不准许人去探望母亲?”
“这倒没有……”
静王自己整理好衣衫便缓缓地朝着摘星阁去了。他以前也带着袁真真来过这里。可现在,同在紫禁城中,却是连一面也不能见上。静王攥紧了拳头,手上使着劲,心里却是无力感。
摘星阁这里并无人看守,静王于是径直进去了。
苏婉正在抄写心经,想给孔维祈福。等到她冷不丁地听见了孔维的声音,顿时吓了一跳。
“你怎么起来了?身子受得住吗?”
“母亲……”孔维满心里都是委屈……一直以来冷静思考的他终于没法子平静下来了。他现在只想好好哭一场。
苏婉许久没见过在她跟前露出脆弱一面的孔维了,心里隐约为他的这一改变有些高兴,但更多地还是心疼他。
“来,坐下歇息。”苏婉忙着给静王垫了个靠枕。静王也没推脱,“辛苦母亲了。”
“你好好儿的就好。早些回府去吧。”她并不想问静王是怎么知道她留在宫中的。纸包不住火,他早晚是要知道的。
静王没说话。
“我留在宫中,若是有能力,会照顾她的,你且放心。”
苏婉有过大起大落,早不是当年那个皇城里以不可一世的宠妃了,所想的自然也与当时不一样。她现在只希望孔维能好好活着,一生顺遂,除此以外,别无所求。
至于那个袁真真,苏婉也曾以为过有个这样知冷知热的人陪在孔维身边是件好事,可她还是忘了这是帝皇之家,也忘了孔维的脾性。孔维做不到他们的要求只把袁真真无名无分地收进府里,而皇上也不会容许这样一个人正大光明地嫁进皇室,看来还是让袁真真离孔维远一些才好。
静王回了府,宋大夫忙着给他诊治。黎青则送走了宸王,“多谢王爷这几日的照拂。”宸王知道黎青他们在府上会干着急,所以捎过口信给他。
“应该的,你且劝他宽宽心。”
“袁真真……”黎青叹口气,“哎……算了,不提也罢。”
贺连风也还是每日出入静王府,挖空心思地给静王讲讲笑话,好让静王高兴起来。可他也渐渐地意识到没有袁真真在,静王真是很难开心起来。
封为露每日里也都是忐忑不安。她总觉得袁真真进宫出了差错被罚进了御膳房是她的错处。
“先生,对不起。”
黎青没想到封为露会跟自己道歉,“怎么了,王妃?”
“我……我没教好袁姑娘……”
黎青苦笑,“皇上若是想治她的罪,她做得再好也还是会被罚的。”
封为露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可她的心里就是不安,“王爷……还好吗?”她倒不一定是真的关心静王。但她知道她的性命安危,甚至封家满门,都是和静王系在一起的。
黎青无奈地摇摇头,静王虽说好好吃饭、好好喝药,但是整天里说不了几句话,就是起身,也是常常拿着袁真真的字帖翻来覆去地看着,唉声叹气着,不知道该做些什么才好。
袁真真留在御膳房里每天是忙到飞起,不知道是有人刻意交代了什么,还是御膳房里本就如此,她只觉得自己每天真是忙得连偷偷想一下静王都是奢望了。天还没亮就得起床准备孔舒的早餐,之后一天的工作也是排得满满当当的,总有事情等着她去做,也总有人等着要训她。
“御膳房可不是儿戏,没那个觉悟,没那个本事,趁早滚蛋。”
“是。”袁真真低着头。她不敢出差错,生怕会给静王惹上麻烦。从那天孔舒领着她去见了一面静王后便再没见过他了,不知道他是不是还好,也不知道他的身子恢复了没。
苏婉这日忽然点了个枣泥糕,让人到御膳房传话,指名道姓要袁真真做。
袁真真这才知道原来夫人也留在了宫里头。她心思一动,在其中的一块枣泥糕里塞进了纸条,偷偷打听孔维的消息。
苏婉此举本就是得了静王的意,静王能下床后便常常进宫给母亲请安,但并没有机会得知袁真真的消息。他实在是坐不住了,说什么也想知道袁真真如今的近况,便只能让母亲冒险了。好在皇上如今虽然什么也没给苏婉,但吃穿用度竟是不比容妃差,宫中有眼色的人也知道这位主子也得哄着,所以苏婉要袁真真做枣泥糕的事,也没什么人敢乱说话。
静王见了枣泥糕里的纸条,又吃了一口枣泥糕,泪竟不自觉地在眼眶里打起转来。
她的枣泥糕,吃起来,怎么都没以前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