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王看着平儿的眼睛失了神,他以前到底看到的是什么样的世界呢?
“你还在的吧?装什么死?”
“小孩子……不可以说脏话……”静王竟然心中有歉疚,他从初见就没把平儿当做小孩子看待,可现在却在这里说着这么云淡风轻的话。
“留在这里……做个小孩子……怎么样?”
“小孩子?你开什么玩笑?”平儿显得尤为暴躁,“你以为你抓了我就能毁了秦国?我总有一天会复国的。”
“是你想发兵……还是摄政王想?”
“你问这个有意义吗?”平儿对静王显得不屑一顾。
“摄政王对你……似乎并不是冷血无情……”静王还以为摄政王挟持了平儿后,不会善待他,可谁能想到,摄政王竟像是很宠爱他一样。
平儿的嘴角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来,“呵,你知道宫变里死的都是谁吗?”
“不知道。”
平儿一副天真无邪的样子,“死的都是我的反对者啊。”
“所以是他帮你……铲除了反对者……而你又铲除了他?”
“这个计谋好不好?不铲除他,他早晚也得抢我的位子。就跟那些反对者一个样。”
静王有点不敢看平儿,又不由得想起了还在京城中的孔舒,孔舒也会变成这样吗?
静王不想再追问其他的事,只默默地说道,“我会想办法……让你变成一个……小孩子……”
平儿对此嗤之以鼻。他似乎能猜到静王落寞的表情一样,又嫌他所受的伤害不够深,淡淡地说道,“想知道我的母妃,是怎么瞎了眼睛吗?”
静王愣住了,“因为你被……摄政王挟持?”
“怎么会,母妃一开始就知道摄政王是谁的人。”
静王的脸色大变,呼吸都有点变得粗重了。
平儿像是听到了什么,露出满意的笑容来。
“我说她原来的弟弟率兵来攻打我们了……她自己哭瞎的……”
静王额上青筋毕现,“你……”
平儿一副你能奈我何的表情。
静王本是蠢蠢欲动地想一把掐住他的脖子,忽然想到了三姐无神的双眼,双手无力地垂了下来,“我……”当初如果他们不插手秦国立储一事,平儿或许不会成为小国主,也不会经历这些事。可如此一来,他与三姐还能在秦国活下去吗?所以怎么样,都是个错。
他也是到现在才意识到,从孔维被他挟持后,他几乎从未问过一句他母妃怎样了。他们母子之间,是有了什么误会才变成了这样吗?
袁真真吓坏了,见到孔维来了,忙问道,“你没受伤吧?”
静王摇摇头,摸了摸她的小脑袋,“我没事的,你放心。”
袁真真忙低头道歉,“是我错了……我不该去见他的……”
静王却改变了主意,“你能帮我一个忙吗?”
袁真真诧异地看着孔维,孔维从来都不会有求于自己,总是自己一个人扛着所有的事情。
“你说。”
“平儿是我三姐的孩子。”
袁真真没想到孔维会突然愿意向自己解释平儿的身份。
“三姐在我出事后,远嫁秦国。当初秦国立储,也有我和宸王在其中做的手脚。”
袁真真听得似懂非懂。但最后也明白了这一场战争全是因这个酷似孔维的小孩子而起。而现在为了能让他活下去,只能假称他已经死了,甚至还得把侵略一事,全盘推到另一个人的身上。
袁真真一时之间有点没法子接受这样荒唐的现实。
静王到最后反倒轻声笑了出来,“这就是帝王之家的无奈。”
袁真真不由分说地抱住了他。
静王轻轻地拍着袁真真的后背,“所以我想拜托你……把他变成……一个小孩子可好?”孔舒到最后都可以变得依赖袁真真,平儿是不是也可以?
“好。”
马车从商会里出来了。静王早给京城里去过书信,说是自己身子不适,所以暂且在这里休息几天。现在是时候回去了。
清平公主什么也看不见,但还是掀开了车帘,她兜兜转转竟然又回到了京城,回到了一切开始的地方。
祥妃听说清平回来了,喜出望外。皇上因为自己的小外孙重伤了反贼后去世,对祥妃也有些愧疚,自己不该在事情没调查清楚的时候就那样不分青红皂白地冷落她,所以给了祥妃一应的赏赐。
静王和清平一到京城,便去皇宫里请安。皇太后、皇上、祥妃、琳妃和容妃等妃嫔都在。
祥妃一眼就看出清平的双眼失明了,一把抱住了她,哭得凄凄惨惨戚戚,“我的孩子啊,你怎么就这么命苦呢?”
在场的人,尤其是皇太后,也忍不住了,跟在后头抹眼泪。
静王显得很是无奈,冲着大家做了个揖,“是我无能。”
祥妃却难得深明大义,知道静王深入秦国腹地得有多危险,传回来的消息就那么几句,其实却是生与死的较量。她走到静王跟前,深深地做了个揖,“多谢静王殿下。”
静王忙扶起了祥妃,“娘娘多礼了。”
琳妃看在眼里,心里满不是滋味,若不是想确定孔维是不是还好,她压根儿不想凑这个热闹。可眼前这个孔维,似乎对祥妃都比对自己热络一些。
皇上叹口气,心里的伤痛也是无法纾解,当即下令先暂且让清平留在宫中,相伴在祥妃左右。日后另择他处盖一座公主府,算是给清平的补偿。
祥妃也不道谢,倒是清平,跪了下去,“多谢父皇。”
皇上忙扶起清平,“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楼谦顺利与宸王他们会合。宸王已经与岑迦碰头了,详细地讨论过宁古塔受袭一事,又把已经死亡的苦役犯名单整理了出来,在逃的犯人重新列出了另一张名单。
贺知没见过这样的乱世,这几天一直心神不宁,所以自己安慰自己,“这事也由不得我们,谁知道秦军会攻打宁古塔呢?我们来就是为这事来的,现在……”
宸王叹口气,这下也不知道回京该如何交差了。
“也只能实话实说了。”贺知其实想早些回京城去,要不然还留在边境这里,总觉得心里不安。
“也好,早日回去便是了。”
宸王一行人回到京城后,皇上倒是没有过分苛责宁古塔受袭一事,“你此次表现很好,有顾不上的地方,也在所难免。朕不会追究此事。但也得下令下去追查宁古塔在逃的犯人。”
“是,儿臣明白。”
宸王回到府上,可算是好好地沐浴更衣,有吃了顿饱饭了。等着夜幕擦黑,便偷偷地去了郑浣桐的宅子那里。
郑浣桐早知道宁古塔的事了,“我家小弟呢?”
宸王来就是为了说明此事,“郑宽还活着,但是我们没找到他。”
“没找到?”
宸王把两份名单递给郑浣桐,“一份是被杀了的名单,还有一份名单上的人,还活着,但是我们没找到……也可能是死了,只是我们没找到尸体罢了……”
郑浣桐盯着宸王看了许久,忽然问道,“你有没有想过,这或许是一桩阴谋?”
“什么阴谋?”
郑浣桐冷笑一声,“你这名单里少了个人,难道你不知道?”
“谁?”
“袁真真。”
宸王恍然大悟。袁真真现在也该是宁古塔的服刑犯人,可她在被押送到宁古塔前,便被人劫走了。
“你的意思是……”
“他当时也在那里,很有可能动手的就是他。”
“不会的……”宸王当然不信。
郑浣桐却笑笑,“信不信由你。”
宸王沉默了,“郑宽若是找到了你,都来见我,不许擅自行动。”
郑浣桐没回话。
宸王于是自己一言不发地离开了。宁古塔被袭一事,会是静王动的手脚吗?
没几日,大理寺便绘制出了宁古塔在逃的犯人画像,袁真真也在其中。
苏岩出去采办食材的时候去凑了个热闹,撕下来一张带回了府上,“黎先生,这该怎么办?”
黎青这才想起来他们那日与袁真真都在商会之中,却忘了袁真真其实也是宁古塔的犯人。
“袁真真?”
静王看到通缉令,手抖了抖。
“现在已经全国发布通缉令了。”
“楼谦呢?”袁真真在楼谦的商会里,难保商会的人会不会认出了袁真真后再去告发她。
“四爷来过消息了,他会看牢商会的人。高大侠也会贴身保护袁姑娘。”
静王还是觉得不安心。如果袁真真被抓回来了,自己的努力也就白费了。
黎青忽然说道,“小国主可以假死,袁姑娘呢?”
静王愣愣地看着黎青,“假死?”
黎青点头,“废除门阀制度固然有可能让袁姑娘陪伴在王爷身边,但是可以想象,皇上和太后的压力还是会很大。倒不如让她假死,给她重新安排一个身份,可好?”
静王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这……袁真真……”
“袁姑娘的安危,有四爷在,肯定会保证的。”
“暂且先不安排这事……静观其变……”
商会的人早从四爷那里知道消息了,于是嘱咐袁真真近日减少外出。袁真真看负责人面色严肃,约莫猜到了是和自己有关系,所以乖顺地答应下来。
至于平儿那个刺儿头,每天都得摔碗摔盆子,她也是无奈得很。软的不吃,只能来硬的了。
袁真真自己做好了白糖糕,坐在平儿的屋子里吃着。平儿听到声响,知道来的是她,可又听不见她出声,着急了,“你干什么?”
“吃东西。”
“我不吃,滚!”平儿还没给过袁真真一次好脸色。
“我知道你不吃,所以我自己吃。不是给你吃的。”
平儿顿时无话可说,“你……”
袁真真却开始慢慢地说道,“小时候家里穷,但爹还是会给我做白糖糕吃,香香甜甜的,软软糯糯的,真的好吃!”
“你穷关我什么事?”
“可是我开心啊那时候,爹爹哥哥都在,每天都很开心……”袁真真说着说着泪流了下来,又被噎着了,剧烈咳嗽起来。现在好像都回不去了。
平儿饿了好几顿了,空气里的甜腻味道散不开,有点烦躁,“我……你要吃出去吃。”
“反正你也看不见啊!”袁真真很理所当然的语气,气得平儿快要炸毛了。他都瞎了,这个女人也不可怜可怜他?真是铁石心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