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宽像是要把所有因孔维而起的恨意全都放到袁真真的身上一样,又将她所做的饭菜全都掼在了地上。
袁真真心疼郑宽这样作践粮食,正要上前去捡起来,却被郑宽一脚踢中了心窝,疼得难以忍受,捂住了胸口蹲在那里,只觉得心突突突地直跳着,像是快要冲破胸膛一样。
身边的郑宽和郑浣桐又起了争执了,可袁真真却渐渐地听不清楚他们在说些什么了,耳边的嗡嗡声越来越大,像是要把她整个人吞噬一样。
郑浣桐对近日的郑宽越发不满,“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郑宽冷哼一声,“我当然知道了我在做什么了。我被关了十几年了,难道还没想清楚我应该做什么吗?”
郑浣桐一副不可理喻的表情,愤然走开了,一眼都没看过还跪伏在地上的袁真真。
郑宽也气鼓鼓地走开了。以前他就与二姐不和,没想到今生还有机会再见面后,也还是不和。可他们明明都是郑家最后的人了,为什么还是得这样呢?
袁真真的头疼得厉害,只觉得自己喘不过气来,脑海里有许许多多的声音,身子越来越觉得凉了,就好像她还跪在秦国宫城被烧后的那一场大雨一样。
大火?秦国宫城?
袁真真的眼前像是浮现出了什么,终于渐渐地记起了自己曾经也是这样跪在秦宫的一片废墟之中,用双手疯了一样地刨着地,想要从废墟之中找到孔维。
那场大火……对了,平儿呢?平儿现在在哪里?
袁真真没想到自己竟然会把平儿忘记了。孔维竟然也从没在自己跟前提起过他。
黎青已经劝不住静王了,而楼谦经不住黎青的软磨硬泡,终于去了一趟静王府。
静王在见到楼谦的时候,敛去了一脸的不愉快,“你来了……”
楼谦坐下,淡淡地说道,“我再不来,你怕是要把屋顶都掀了。”
静王叹口气,“这事……是我不对……”
“本来就是你不对。”
静王不做声,默默低下头来。
楼谦言归正传地说正事,“我可听说王妃揽下了这事,宫中才不再追究,但是贺大人还是在调查着……所以我想你跟王妃……”
让静王闹心的也就是这个贺知了。至于于宓,他真的是只想敬而远之。
楼谦见静王的表情,苦笑道,“我们不能既寄希望于贺知这样的人改变朝廷,却又成为他的绊脚石。”
“所以……”静王紧张起来,楼谦的意思很隐晦,是想说他不想再与贺知背道而驰吗?可这时候要是少了楼家商会的帮忙,想要找到袁真真无异于难上加难。更何况,他算是被关了禁闭,能依赖的人也只有楼谦一人而已。
楼谦继续说道,“京城外一圈儿全都打听了,根本没有袁真真的踪迹,唯一的可能就是,她还留在京城。”
静王皱起眉头来,他不是没这么想过,可这偌大的京城,她会藏在哪儿呢?最重要的是,京城里不少人都对她虎视眈眈,留在这里,真是险象丛生。
袁真真并没有想起更多的事来,却很惦记平儿。那场让她伤心欲绝的大火就是平儿一手造成的,所以她有几句话想要问问他。现在平儿会在哪里?孔维会因为生气而责罚他吗?或是干脆狠下心肠掩去他的存在?
袁真真不敢细想。现在她需要考虑的事情就是自己如何从这里逃离,才能不成为郑宽用以威胁孔维的人质。
“我能出去买点菜吗?”袁真真的声音听上去毫无波澜。
郑宽斜睨了她一眼,“买菜?买什么菜?让郑浣桐去买。”
袁真真没和郑宽多说话,“知道了。”
等到郑宽又从府上莫名消失的时候,袁真真跟郑浣桐说道,“我想出去买点菜。”
郑浣桐像是听到了一个巨大的笑话一样,“出去买菜?你知不知道大街小巷里都是你的通缉令?”
袁真真搅动着双手,还没说什么,郑浣桐便继续说道,“你是想趁机逃走?”
袁真真不知怎的忽然改变了主意,“是。”她原是打算趁着出去买菜的时候偷偷溜走,可现在倒不如跟郑浣桐直说。
郑浣桐越发觉得袁真真可笑了,“你跟我说了这话,我还会让你出去吗?”
“你也不想郑家再有什么损失吧?更何况,不只是我是逃犯,他也是逃犯啊。我被抓到了,你们能有什么好处呢?”
郑浣桐的脸色变了又变,说得对,不仅仅袁真真是通缉犯,郑宽自己也是。而这其实也是郑浣桐自己最担心的问题。她原先的打算就是借用宸王之手救出郑宽后两人从此远离这里,也算是替郑家保留了一点血脉。可现在的郑宽执迷不悟,心心念念的只有报复。
“他能报复得了静王吗?”
郑浣桐冷眼看着袁真真,“可你就算离开这里,也离开不了京城。各处都有人把守着,在排查你的踪迹。”
“那是我的事……”
郑浣桐想了想又问道,“如果我不放你离开呢?”
“打晕你再离开。”袁真真一副铁了心的模样。
郑浣桐不知怎的噗嗤一声笑出声来,“行吧,那现在就打晕我好了。不过,你要记住,我并不是不想报复孔维,只是不想连累自己罢了。”
袁真真听明白了郑浣桐的意思,只有敲晕她,才不会让他们姐弟俩再起争执。她下手一点儿情面也没留,郑浣桐果真闷哼一声倒在了地上。袁真真乔装打扮了一下才从后院溜走了。她的心里其实很慌乱,这时候要是遇到了郑宽,就铁定逃不出去了。郑宽年轻力壮,自己绝不是他的对手。
好在这一路虽然走得心慌意乱,但终于安安稳稳地离开了那里。袁真真还没想好怎么出城,所以先躲在了破庙之中。她知道自己决不能再回孔维身边去,要不然还是会成为他的负担。她想去找找平儿,问他几句话。之后的事,就之后再做打算了。
皇上那头一直没松口,所以静王只能呆在自己府上,但是琳妃却赏赐了不少东西给了于宓。
于宓让嬷嬷送走了宫里的太监后,长舒一口气坐了回去。宫里现在不想把这事闹大,倒是趁了她的心愿了。既把袁真真从静王府赶出去了,又另辟蹊径地在王府里站稳了脚跟。不管静王对自己如何,皇上和琳妃那头对自己可是比从前还要好了。
琅儿不大明白为什么琳妃会给赏赐来,小姐明明替王爷担下了责任。
于宓刮了一下琅儿的鼻子,“不明白就不必想明白了,你只要知道,这是好事就行。”
琅儿摸了摸鼻尖,“好事?是好事就好,我一直担心王爷会因此……”
一说到静王,于宓的表情就变得沮丧起来。那个人从此后怕是再也不会正眼看自己了,所以她只能在皇上和琳妃前好好表现,借此换得留在王府里的机会,要不然他早晚会寻了理由把自己逐出王府的吧?
“还是没有消息吗?”
黎青摇摇头,“四爷说一无所获。”
静王的心里空荡荡的,见黎青欲言又止,“怎么了?”
“宫里来人传话,说邀你和王妃一道入宫去。”
“什么?”静王现在多看一眼于宓都会暴跳如雷,又岂会愿意与她一道入宫呢?
“可是王爷……”
静王摆摆手,“你不必再说……我有主意……”
于宓那头自然也得了信儿,早早地准备好了衣裳,又让嬷嬷给自己梳好头发,“时辰到了没?王爷那边来话了吗?”
琅儿摇摇头,“还没有。”
于宓只觉得这趟入宫算是自己难得的能与静王和解的机会了,所以她决不能错过。
可于宓眼看着都要错过时辰了,又催琅儿去看了一遍,这才知道静王竟是领着封为露进宫了。
“什么?你再说一遍……”
琅儿不敢再说什么了,退到了一旁。
于宓疯了一样地冲到了静王的书房,一个人也没有,又风风火火地闯到了封为露的小院子,也还是一个人都没有。怎么会这样?
于宓怅然若失地跪在了地上。静王,他现在如此厌恶自己吗?说到底不过是个乡野丫头而已。
封为露坐在进宫的马车里,觉得很是莫名其妙。从袁真真消失后,她再也没见到过静王。这时候被静王拖出来说要陪他进宫真是莫名其妙。可她不知怎的还是想解释一句,“我真的没有……出卖袁真真……”
静王没说话,只冷冷地看着窗外。
封为露却忍不住又问了一句,“找到她了吗?”静王猛地回过神来,“还没有。”
封为露脸上是掩藏不住的难过,但什么也没说。
皇上和琳妃在承恩阁里设宴招待静王夫妻二人,没想到进宫的却是封为露,而非于宓。
皇上用询问的眼神看了看琳妃,琳妃也只得苦笑着摇摇头,表示自己并不知情。
皇上只得发问,“朕的旨意可是让你着王妃进宫请安用膳,你怎么带了……”皇上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静王打断了,“封为露……难道不是王妃?”
皇上哑口无言,“这……”他与琳妃相视一眼,还真是被静王这前后矛盾的举动给闹糊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