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禅大师静坐蒲团之上,对眼前这个闯入的不速之客,怀着极深的戒心。
对方身上散发出的敌意很浓,充满了攻击性。
古禅大师似乎已明白了什么,他还是很稳定,坐在那里,犹如化成了佛像。
冷溯安缓缓说:“这个所谓的灵愿符,也就是你们的杀人柬,谁接到你们的请柬,有意于找你们的‘雇主’就会和你们继续联系了,你们大抵是怕请多了人聚集在别处会引起注意,从上次你们黑风组织的杀手刺杀我之后,就该知道皇家已在对你们暗中追击了,今天竟借着这一次灵愿法会的名义,在山寺放杀人柬令符,也算胆大得很……”
“施主,只怕还是误解了,并且误会得很深,老衲依然不明白你所言为何,这灵愿符贴上边明明是佛像,也并没写着什么杀人柬的字迹,你说的从何得以证实?”古禅大师摇头。
“这上边有黑风组织的标记!”冷溯安将符贴翻开,沉声一字字道:“佛像之中的细纹看来颇为复杂,但仔细看去,其中隐藏了某个图形,不是佛像,是藏在佛像细纹之中的图形,我在被刺杀的那次,见过刺客们戴的面具侧边上的标记,别告诉我这纯粹是巧合!”
古禅大师的脸上终于露出惊异之色。
画像内的浅纹千头万绪,原来却是内含玄机,但一般人根本是辨认不出的,只能看见那一条条复杂交叉的细线而已,根本分辨不出里边还包藏着什么其它的图形。
这是极端考验眼力与头脑的事,外人看见符贴也只会注意到佛像,哪里去管看似里层那又乱又杂的浅纹细线勾勒出了什么呢。
古禅惊异地盯着冷溯安,仿佛也对他的眼力与细心,难以置信。
冷溯安笑了笑,“只不过你们并不是没有针对,随意广发杀人柬,可能会有意于你们的‘雇主’应该是混在人丛百姓里的,至少究竟有多少,如今我还不详知,你们符贴上印着灵愿二字的估计就是发给他们的,你手下僧人认得他们,在他们领取时会特别拿出准备好的杀人柬给他们。”
古禅大师终于笑了,脸上的变化极为微妙,先前的笑容显得很和善,如今的笑容……变得阴鸷起来了,完全不像是出家人。
冷溯安盯着他这笑容,也笑,“终于露出真面目了?”
“很好,老衲不得不承认,你的眼力真是厉害。”古禅大师徐徐点头,“头脑也很厉害,别人看过黑风组织那标记,也未必记得住,更不能从这复杂万端的线图中看出来。”
“多谢夸奖……所以如今你是承认了我所说的一切?”冷溯安的星目炯炯,依旧逼视对方。
古禅那五官泛泛的面容上露出的笑容,令他看起来仿佛一刹那之间多了种阴鸷凶险的气场。
他并未站起身,平和地说:“没错,黑风组织的头领正是老衲。”
“你是首领?整个黑风组织的首领?”冷溯安还以为他仅是其中一个小头领而已。
“是。”古禅已毫不否认。
“你承认就行了。”冷溯安冷冷道:“跟我回去受审吧!在此之前,我倒要问问,上次是谁请你们刺杀我的?”
“呵呵!我们从不会泄露雇主的隐秘,你所问之事,也恕老衲不便奉告。”古禅终于缓缓站起身,身躯很高,气魄压人,他手捻一串佛珠,这佛珠看来颇为古怪诡异,竟似是白骨削成的。
这的确是他的武器:白骨念珠。
冷溯安剑眉一挑,盯着他半晌,见对方那淡定之态,突然又笑了,“你们所图的不过是金钱罢了,怎么才肯说?可以为别人的钱去杀人,为什么不肯为了钱透露一下口风呢?要多少,你开个价……”
古禅眯起了眼,“五皇子居然想跟我们谈生意?”
“没错。”
“我知道你是富贵皇室中人,出钱并不算难事,只不过,有些钱可以赚,有些钱却不合适赚,遗憾于五皇子这样的要求,老衲还是无法满足的。”古禅居然一口拒绝。
“为什么?难不成那位雇主与你们关系甚深,甚至牵连重大,所以为了钱你也不肯说?”冷溯安语风犀利。
“因为本会没有这样的先例,这样不合乎规矩……否则真的泄露了雇主之身份,今后谁还来找我们做生意?本会尽管是江湖组织,生财自有道,承诺还是会信守的。”古禅边说边转弄着手上的念珠,神色依旧平和,不温不火,不徐不疾。
“那我就对不住了,带你回去,刑法伺候,你们的秘密迟早都保不住!按你的罪名,也是必会被处斩。”冷溯安淡淡道:“私自结党,聚众组织,杀人行凶,扰乱民间,行刺皇族,就这些罪名足够让你灭九族三代了。”
“哈哈!”古禅看来一点都不害怕,反倒笑得洒脱,“老衲既无九族,也无三代,就孑然孤身在世而已,你若想抓我,就放马过来吧,真有此等本事,老衲也甘心认栽……”
冷溯安已没耐心与他言缠下去,举步行向对方。
他看得出,谷禅是位高手,绝对的高手,甚至他都有些摸不清对方的深浅,至少如今仅凭目力是看不透的,只能瞧出他绝对是功力深湛。
像古禅这样的年纪,至少也有二十余年以上的深湛修为了,要是修行的是精妙门法,实力将会强悍得可怕。
但他不怕。
他对自己的能力颇为自信,就算这古禅是个硬刺头,他也有把握拿下他,问题只在于是不是艰苦些罢了。
人影一闪,仿佛化为淡烟似的,就那么轻捷灵动又无声无息到了古禅大师的近前。
冷溯安已出手!
古禅大师乍然退闪,从角落小门窜跃出几名灰衣僧人,鹰跃似的围住了冷溯安。
这几人,正是之前在大殿前发放符贴的。
他们站成一个圈,脚下的部位很独特,步法也很独特,稳定而奇异,他们每个人手里都拿着一支银丝拂尘,拂尘柄身是光滑晶莹的白色,尾部却镶嵌有个骷髅似的白骨小人头,看起来煞为可怕。
拂尘丝细长柔韧,如今在冷溯安的眼中,就觉得好像是人的头发所制成的,它并不是纯黑或纯白,而是花白的,若真是人发,应该属于老人。
冷溯安内心蓦然升起了一阵厌恶与愤怒之情,冷厉地道:“你们这组织究竟沾染了多少鲜血,葬送了多少人命……偏偏还要披着出家和尚的外衣,真是佛门之耻。”
“施主你错了,老衲此举也是为了普度众生,替人分忧解难。你可以想想看,老衲送人至极乐世界,不是普度众生却是什么?”古禅的面容上又泛起了那亲切和善的笑意,看起来真像个慈悲的出家人。
冷溯安听得仰天大笑了几声,“好吧,那我也来普度众生一下,送你们去极乐世界……你们都不必感谢我,举手之劳而已!”
他手中突然多了柄短剑,雪光闪耀,旋浪一般爆卷出去,飞向四面。
四个僧人挥动拂尘,脚下亦移动起来,围着他转,步法诡异飘忽得很。
但冷溯安并不想拖拖拉拉,只想速战速决,一出手就是狠的!
这几名僧人纵然招式再诡谲,步法再飘忽,无奈硬实力与冷溯安相逊太多,在对方从四面八方那一溜儿划过的犹如银河倒卷的暴击之下,不足十招便将他们的阵势打乱了。
又过几回合,“叮当、嗤哧,啊呀!”之声,僧人们都招架不住,纷纷中着,惨叫着摔跌出去。
冷溯安觉得这几个僧人,应该是黑风组织的杀手所扮,但实力比他想象中弱得多了,可能只是虾兵蟹将的小喽啰角色吧。
他转向还未遁走的古禅大师,犀利的一笑,“该轮到你了?你既是杀手首领,但愿身手好一些,别让我失望,你的这些手下未免太不中用……”
古禅手捻念珠,不徐不疾,面上的笑容亲切又诡异,“你不敢动我的。”
“是么?嗯!我信,我的确不敢动你……”冷溯安也在笑,是那种坚毅阴狠的笑,更是嚣张的笑,他的笑同样可以是富有威慑之力的,并不比对方逊色,要讲狠字,他可是很擅长。
剑光乍起,宛如飞练横扫,他已不想跟古禅多废话了,直接见真章!
听得剑比声音更快!
古禅哈哈一笑,身躯斜飞而出,避开了攻袭,也从木棱塔窗飞身向外。
冷溯安绝不甘落后,疾风般追出,但等他落下之后,发觉古禅并没有走,只是在石围里的空地上等着他。
当然,他并没等多久,冷溯安几乎是跟他一前一后脚掠出的,跟得很紧。
他此事站在斜南方某处石围空隙前的地方,沉昧的夜色里,他身上的袈裟在隐隐发光。
“冷施主,你未免太心急了。”古禅脸上满是成竹在胸、气定神闲之色,不慌不忙地说:“还有更精彩的场面等在后面呢,你何不先瞧一瞧,瞧过之后再出手也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