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真情,是女子心底所自然而然期盼着的,能遇到一个对自己好的深情男人,或许比其他的事都重要,但云心懿不想改变,她过去的血与泪不想白流。
所以她很辛苦很挣扎地拼命留住自己的复仇信念,不容动摇,不容毁灭。
只不过她在想着,怎么能同时留住这份感情又成功报得大仇呢?或许,她可以放弃仇恨程度较浅的冷家皇族其他人,只要冷溯阳得到报应就行!
至于云秀瑾,和冷溯安没什么牵连,报复云家,冷溯安也不会阻拦的。
她心底苦涩又甜蜜,矛盾又纠结,几乎没意识到脸上的泪痕已被他擦干了。
“他们怎会放你过来的呢?”冷溯安目注着她,一只手轻轻捋过她稍乱的发丝。
“我也不知道……”云心懿摇了摇头,语声稍顿,又说:“先前我是求过他们来着,我说想和你在一起,就算被关在一起也好,就是很想见你,可我没想到他们真的会答应?是不是觉得这时已没什么妨碍了,觉得你没力量救走我,闯出去,所以才放我进来?”
她的语气是充满了疑问的。
“可能是。”冷溯安缓缓叹了口气,“我如今也没无力抵抗,他们想怎样就怎样,或许也不必要依靠你这个人质来威胁我了。”
云心懿秋波注视他,神色复杂,轻声问道:“你到时真的会听他们的话,去对付你两个哥哥么?还是另外想办法解决?”
冷溯安脸上已木无表情,“我和两个哥哥并没什么深厚感情,但毕竟是我哥哥,也不想对他们下手,嗜亲之事,我是不会做的。”
“那么……你另外有办法了?”
“当前还没有。”
“没办法,又不想杀他们,黑风组织头领狠辣凶残,到时只怕不会放过你了。”云心懿担忧地说。
冷溯安嘴边扯开笑纹,却不明显,“我知道。”
“那我们就这样死在一起吧!”云心懿凉凉地苦笑一下,“如今我们在一起也好,还能死在一起,也不算枉。”
“我怎么会让你死呢?”冷溯安握起她的手,低声道:“别心急,慢慢想办法。”
“只怕没那个给咱们‘慢慢’想办法的机会啊,你两个哥哥,很可能明天就会到大雁山了,也一定会被引到天梯寺来,你不想嗜亲,也逃走不了,到时只有死路一条。”云心懿站起身,幽幽地说:“今夜,若想不出法子,明日就是绝境。”
“这一夜还没过去,绝境还没来,我们不要灰心,嗯?”冷溯安的神态中仿佛闪出几分自信,令他先前的萎靡低沉之状态一扫而半,纵不是意气风发,也恢复了些沉稳与信心,剑眉星目之中蕴育出了一种她熟悉的犀利感。
“好,我听你的,相信你。”她轻声道。
冷溯安笑了笑,这笑容在黑暗中看起来明朗动人,给人以无穷的希望。
“他给我吃下的药是散功丹一类的东西,或许比散功丹更厉害,性质稍有不同,发作得很缓慢,初期会令我难以聚气,全身虚弱乏力,估计会过三五天,才真正发挥最大的效用,到时我就功力尽丧了。”他如今说得轻描淡写,云心懿却听得娇容失色。
“什么?你……到时会功力尽散么?”她的嗓音发哑。
“嗯,若是等它真的发作了,肯定会。”
“那怎么办?你一身功力废了,生死就更加操作在别人手上。”云心懿是真的有些焦虑,她与叶桓萧的目标虽然相同,只是想打击冷溯阳等皇族,但想伤害的人并不是他,完全不想伤害他,或许叶桓萧想利用冷溯安,又怕他实力太强悍而掌控不住,所以宁可废了他。
云心懿已在担心,决定等回去后一定要问清楚叶桓萧!她本还以为他就是给冷溯安迟些软骨散之类的,药劲儿过去了就能恢复。
“没事,你别紧张。”他又笑了,他知道自己的笑能让她安心。
“我怎么能不紧张?”云心懿咬住樱唇,“这样就算逃出去,你的功力若废,那岂不是……岂不是也没了希望,何况在这样的情况下,根本逃不了,想办法也没用了,我是不通武功的平常人,你又丧失功力,黑风组织高手颇多,我们根本逃不走啊,你可知道,如今弥迦寺都让对方控制,你身边的侍卫也不在了,没法送消息回去求援……”
就在此时,石屋内响起了一阵轻轻的咳嗽声。
穿自另一边的方向,让冷溯安与云心懿终于回过神,谈话终止,他们都望了过去。
这石屋里还有第三个人呢,他们才想起来。
先前他们见到彼此,浑然忘记了周边其余的一切人和事,全心全意都倾注在对方身上,天地之间仿佛就只有他们两个人。
如今听到第三个声音,他们才如梦初醒。
迦灵方丈苦笑道:“贫僧并非是想打扰你们,只不过一时嗓子干涩,忍不住咳了出来。”
云心懿的娇容微红,在暗沉沉的屋内,对方也瞧不见,她呐呐地说:“方丈,你是这寺内的原主,如今也没有办法吗,难道任凭黑风组织占领了你的寺院……”
迦灵方丈摇了摇头,神色颓丧,“我若有法子,必定不会容忍他们的嚣张,无奈对手太厉害了,并且看他们对本寺颇为熟门熟路,在本寺有不少内应,这一切都不是突然之举,他们是有备而来。”
冷溯安安慰说:“既来之,则安之,大家先不必着急,总会有办法的。”
云心懿觉得他如今越来越自信稳定的感觉,内心也有种更强烈的念头:他一定是有了什么办法?只是不肯说。
她几次问他,他都没透露,只说会想到法子的,天无绝人之路,安抚着她说要有信心,凭着她细心与敏感,以及那让她有些执着的直觉,她觉得他有什么事瞒着自己。
但她也问不出来,探不到什么口风,内心不知是惊、是急,还是隐隐的欢喜。
矛盾。
“你们都先歇歇。”冷溯安微笑:“还好这屋内有几个蒲团和几张椅子,我们就将就些吧,如今最要紧的是养好精神。”
“我的心定不下来。”云心懿幽幽地说:“很难受。”
“不要担心,到时再不济,我也能让你平平安安离开大雁山的。”
“平安离开?”她接了一句,却有些茫然。
“我之前已在运功抵抗,觉得体内这个药性越来越不明显了,敌人摸不清我的深浅,凭我的功底,还是有希望压制住药力的。”冷溯安微笑。
“真的?”云心懿惊喜脱口,“那你不早说,害得我担心了半天。”
“我没把握,只是有希望而已……毕竟那个黑风首领太厉害,寺内又都是他的人,我纵然压住药力,恢复几成武功,也不能持久,没把握对抗得了他们……”冷溯安轻轻拍了拍她手背,温柔地望着她,“不过,一旦我能恢复部分内力,我明天会先找机会救你,把你送走,这一点我向你保证。”
他的目光在温柔中又带着坚毅。
“那你自己呢?”云心懿娇容苍白,神态紧张。
“我……你就不必管了,也不要担心,我自有办法。”冷溯安笑得轻松洒脱。
但此时不仅是云心懿,迦灵方丈也听出他是在安慰人的。
迦灵方丈忽然说:“咱们一起试试,若能抵抗得住药力,我也可以召唤寺内原先的一些弟子相助。”
“算了,迦灵兄,你原来的那些弟子和僧卫,若我猜得不错,如今不是都投靠了他们,就是让他们所控制,他怎么可能还让你的人留下来?你的心腹弟子们,如今处境难卜。”冷溯安眉色沉凝。
云心懿点了点头,“我也觉得是这样,叶桓萧心计歹毒,心狠手辣,不会留下后患的。”
“叶桓萧?”冷溯安转望向她,目含疑惑。
云心懿陡然一惊,自己怎么无意间就说漏嘴了呢,不过她反应极灵敏,脸上一点异色都没有,颔首说:“对,他叫叶桓萧……我之前被他们抓住时,昏昏沉沉,好像听到那个古禅大师在和谁谈话,说到了他自己其实不是古禅,是叫叶桓萧什么的,我也不清楚他和谁在说,就只听到了这几句……”
她的神态极为正常自然,所言也并不是不合理,冷溯安听了也就没再疑问了。
他们的重点转移到“叶桓萧”身上。
迦灵方丈黯然说:“可惜我没早些识破他的真面目,以为是真古禅,否则也不至于遭了他的道儿……”
“这就是你自己的问题了。”冷溯安唇角微斜,“你说自己跟古禅大师是好友,怎么连真假都辨认不出来?如果换成个我熟悉的人来骗我,不说三句话就瞧出破绽。”
迦灵方丈苦笑:“他来时说自己身染异症,我去给他看了看,人在病中,容颜与气色稍微走形,嗓音稍微沙哑,也是正常的,加上他本身易容之术甚为精妙,有这小小的破绽,也让病症掩饰过去了,何况当时我与他独处静室禅房,并未接触多久,就我挨近他,替他把脉看病时,就让他算计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