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姑娘，发生了什么事？”
面对着云心懿的质问，云秀瑾并没太张惶，在短促的惊异之后，恢复了平和沉稳。
“发生了什么事？这个人明明是男的，你为何要让他冒充丫头，代素琴到身边伺候我？”云心懿冷气逼人地说：“他半夜溜进了我的寝室，爬上我的床，意图非礼！昨夜让常侍卫给逮了个正着，否则还真差点让这家伙得逞呢……你身为主人，下面的仆役犯了这么大的事儿，要怎么交代？”
云秀瑾的娥眉一蹙，清澈的眼波转向地上的蔷儿，“蔷儿，你真的对柳姑娘如此无礼？”
“我、我没有，是误会，是误会！是我梦游病症发作了，小姐，你相信我，我都不知道自己做过什么。”蔷儿干脆又拿出自己的梦游症来掩盖。
“梦游？算了吧。”云心懿抱肩一笑，“前夜你拿这个来胡诌诓人，我或许还信，昨夜你自己干了什么，你自己不知道么？对着我说的话，做的事，纯粹下流淫贼的所作所为，还想闭眼蒙谁呢？”
蔷儿哑然无声，只望向云秀瑾，就指望她救自己。
他做的事也是受对方指使，云秀瑾总不能视而不见袖手不管吧。
云秀瑾脸色平和，“此事究竟如何？能否先跟我说一下过程，我还不甚了解。”
旁边侍卫常皓接口道：“你手下这丫头是个男的，昨夜偷偷溜到柳姑娘的房中意图对她非礼，柳姑娘不是将话说得很清楚了么？事情就是这么个过程，我们巡查到窗外，听到动静，进去正好把这小子逮了个正着，云小姐你就说说该怎么处置吧。”
“看来这并不是一场误会？”
“当然不是误会！”云心懿逼视对方，“云四小姐，你素来名声极好，温柔的大家闺秀，如今做事可太离谱了吧，想害我还是坦坦荡荡的直接来，何必要用这种阴损的伎俩？”
“柳姑娘，你不要急于定论，蔷儿这件事，我并不知情，因近来府事繁忙，府上的许多小事就交给下面人处理了，绣玉阁换了丫头，是吕管事的主意，名义上都是我的丫头，具体琐事也并不是件件桩桩都由我来亲自操办亲力亲为，否则真的顾不过来……”云秀瑾轻叹了口气，“蔷儿幼年入府，爹娘病逝，很是可怜，我们都当他是女孩儿看待，他倒也是一直规规矩矩的，做着和其余丫头同样的事，没想到这次竟然如此出格，姑娘放心，我会给你一个交代，蔷儿和吕管事，我都会重重惩处的。”
云心懿内心暗暗冷笑，这样一来，她还真是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责任都推给下面的人了？她淡淡道：“云小姐，下面的安排你是真不知道，凤曦苑的人员调动，不经过你，他们可以随意做主么？”
“丫头替换一事平时各自园子的管事是可以做主的，当然，若涉及到比较重大的安排，比如凤曦苑最先的人员安排，是我亲自决定的，后来换素琴和蔷儿，吕管事和我打过招呼，我并没多想，以为是平常的调换，如今看来，是我太疏忽了，引得柳姑娘不快，实在抱歉。”
云秀瑾的态度不徐不疾，也没有丝毫火气，云心懿想拿这件事来压她，却压不住她，她是如此心平气和地把祸端责任都推了个干净，却又十分有“担当”地来处置与回应。
她向云心懿致歉与认错，仅仅是自己的疏忽之责，真正恶劣的内情与她一点无关。
云心懿也只能承认，这位云小姐的确不是省油的灯。
蔷儿脸上倏然失色了，“小姐！你要救我啊！我是冤枉的，我绝对无心冒犯柳姑娘……”
伫立的云秀瑾已转身面对他，背对着云心懿等人，向他偷偷使了个眼色。
蔷儿心思还是灵的，领悟到对方的意思，喊叫几声，就住口安静下来。
云秀瑾故意沉着脸说：“你敢喊冤，当场被捉，罪证确凿，这次是绝对不能轻饶你了，来人！把蔷儿拉到后府杖室里先关起来！”
男仆家丁听命而入，扯着蔷儿就架出去，蔷儿又大喊大叫说自己是清白的，求小姐饶恕。
此时他知道云秀瑾必定是做做样子，事后就会放了自己的，所以内心的惊惶一扫而空，装着叫喊几声，却已无惊急凄惨之意。
云秀瑾随之又说：“让吕管事过来！”
吕子粱战战兢兢的走到前厅，已感觉到厅内这不一般的凝肃气氛。
“小……小姐……”吕子粱的声音弱得可怜。
“调走丫头素琴，换了蔷儿的事，是你的主意吧？”云秀瑾的眉梢微挑。
“啊……”吕子粱怔怔的。
云秀瑾淡淡道：“薛姨娘那边缺了丫头，你就自作主张将素琴给调过去，这倒也无妨，但为什么换蔷儿到这边当差，我因近来府上事务太多，又忙祭奠事宜，也没顾得上过问这边情况，如今蔷儿犯了极大的规矩，你也脱不了干系。”
吕子粱站着不敢动，却是一脸茫然无措的神情。
云秀瑾之后又接着说：“吕子粱，凤曦苑的事务你就不要管了，本月的月银也扣除，回后杂院去苦役三个月，到时再看你的表现！”
吕子梁吓了一跳，“小姐，我……我真不知蔷儿犯规矩的事……”
云秀瑾冷冷道：“你不知就能推卸责任么？凤曦苑在你手上管着，蔷儿到这边来当差，就是你手下的人，如今出了事，我已经重惩于他，你选人之误，疏职之责，是绝对脱不了干系的。”
“是……是……小人甘愿受罚，凭小姐处置……”吕子梁低下头，有苦难言。
云秀瑾挥了挥手，“下去吧！”
吕子梁额头上满是冷汗，也不敢擦，更不敢啰嗦，喏喏退了下去。
厅内在短暂的一刹那，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云心懿什么都没说，始终盯着对方的举动，冷眼旁观，想看这出戏对方要怎么唱，她就好像局外人看戏似的，脸上似笑非笑，意味深长。
终于，云秀瑾回身而来，仍然神态沉静而平和，“柳姑娘，给你造成的困扰，深致歉意，今后我一定加强对下人的调教和严管，杜绝此类事再次发生。”
云心懿笑了笑。
“不知我的处置和交代是否让柳姑娘满意？”云秀瑾似乎很认真地问。
“云小姐处事果决严明，我有什么不满意的……”云心懿一笑，“轻重适度，不宽不严，若蔷儿犯事成了，造成了后果，你这个处罚我会嫌轻呢，无论怎样，我如今还是五皇子的人，他若胆大包天真的动了我，只怕五皇子知道后，处他死罪都是可能的，如今嘛，他既未得逞，你这种处置也还算得当……”
云秀瑾忍住内心越来越上升的愤怒，努力让自己的情绪保持平静。
她就这样静静地听着对方的话，点头：“柳姑娘说得是，我立即把素琴丫头调回来，继续服侍你。”
“不必了，有鸳鸯一个就足够，我又不是需要前呼后拥的人，丫头们多了根本用不上，无需麻烦。”云心懿挥手道。
这场博弈，到此结束。
云秀瑾看起来是屈服了的那一方，至少明面上很理亏。
从始至终，云心懿是提着一口气的，态度没有过于凌厉，却比往常硬气了许多。
她分明知道蔷儿就是云秀瑾自己派过来的，如今云秀瑾硬生生将责任全推给了下面的人，拿这些下人来惩治一下算做给她的“交代”，但，这已经是对方能容忍屈服的极限了。
因为冷溯安不在场，否则事情的严重性会远甚于此，他在不在场的意义真是天壤之别，云心懿对今天的状况还是满意的，说明云秀瑾还不敢动她，至少不敢明面上动她。
结束后，云秀瑾终于离开。
云心懿轻轻吐了口气，对常皓等人笑道：“多亏了你们。”
“保护姑娘，是我们应该做的。”常皓恭逊地说。
蔷儿并没有被关起来，吕子梁也并没有去后杂院做苦役，他们都被集中叫到了某处，云秀瑾在等着他们。
“小姐……”他们来了之后，还是显得提心吊胆。
“关好门，都坐吧。”云秀瑾语气平和，跟之前的态度截然相反。
吕子梁二人却不敢坐，垂手立于近侧。
蔷儿倒是比吕子梁胆壮一些，试探着开口：“小姐，您真就忍了那丫头了？今天她分明就是当众让你难堪。”
云秀瑾的玉容阴沉。
蔷儿接着说：“看她当场那咄咄逼人的样子，还真把自己当成女主人了？对小姐一副质问的语气，忘了自己是什么身份……”
“谁让你不争气！”云秀瑾冷笑：“否则她还有这个给我难堪的机会？”
蔷儿苦着脸说：“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明明撩魂香之前百试百灵，不知道为什么偏偏对她失效了，小人也不想这样啊，害得我自己也被打了一顿……”
“该。”云秀瑾冷冷道：“告诉过你小心谨慎，在没把握的时候，你就冒冒失失的闯进她屋子去，被抓了也是活该。”
“哎呀，小姐，我真是好冤啊！真的，我行事很小心了，手脚也很麻利，我用的还是最有把握的撩魂香粉，直接放入到她喝的汤里，并且还亲眼见到她喝下去了啊，原本真的是万无一失的事啊！”蔷儿回想起来，仍然觉得自己没露什么破绽。
“万无一失？那你又是怎么失手的，梦里说瞎话哄谁呢。”云秀瑾白了对方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