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风苑内,有两个人在僵持之中。
万俟若雅真的没想到三皇子会突然前来,他的现身显得突兀又奇异,整件事透出了不寻常的意味,然而最让她吃惊的是,她自以为和冷溯安的秘密,他知道。
“今天,你们见了面,叙旧情了么?”冷溯阳的声音变得低沉而暧昧,却同时充满了危险渗人的气息。
“你瞎说什么!”万俟若雅终于忍不住了,怒意涌起,“不要污蔑人。”
“我污蔑?这可是事实。”冷溯阳的声音一点点迫近,具备一种穿透力,似乎剖开了她的心扉。
万俟若雅更加惊慌了些,却还是一口否认,“我们什么事都没有,你别胡说乱猜!”
“行了,我又不会告你的密,你这么心虚慌乱干什么。”冷溯阳笑了,一瞬间化作轻松。
万俟若雅转过身去,稍微平静了一下自己的情绪,轻轻呼了口气,缓缓说:“我没心慌,也不知道你想干什么,若无事,请三皇子回自己的寝宫吧!”
“我今天来找你是有事的。”冷溯阳的语气也转为温和。
“什么事?”
“你得先答应帮我。”
“我都不知道你要说说什么事,怎么答应你?又怎么帮你?”
“总之是你能办到的事。”冷溯阳的声音越来越轻柔,却也越来越诡异。
万俟若雅几乎心中一颤。
“答应我。”冷溯阳低沉地说。
万俟若雅斜退了两步,正色道:“你先说说是什么事。”
“我若说了,你就没有驳回的机会了。”
万俟若雅紧张又气恼,不知道这个人究竟想干什么。
只听冷溯阳一字字缓缓地说:“下次,你见到冷溯安时……”
他忽然凑近了,附耳在万俟若雅低低说了几句。
万俟若雅的脸色一变。
冷溯阳笑着看她。
万俟若雅的纤手发抖,坚决地说:“不行,绝对不行!”
“不行?”
“不行!”万俟若雅又一次表明了态度。
“哈哈,雅妃娘娘,你最好认真考虑一下。”冷溯阳的语气危险:“你的凌小弟和春儿妹妹如今是在我手上的,你想不想让他们平安无事?”
万俟若雅的脸色更惨变,这对她来说,似乎是个晴天霹雳。
“冷溯阳,你这么不要脸?”她愤怒到近乎崩溃。
“哦,我不要脸么?你嫁给了我父皇,还跟我五弟勾勾搭搭的,这算怎么回事?论不要脸的功夫我可比不上你……”冷溯阳的话也是犀利如刀。
“我没有!”万俟若雅大声道:“你血口喷人!”
“没有,你的一封信笺,如今是在我手上的。”冷溯阳冷冷道。
激愤大喊的万俟若雅,听到这一句话,瞬间就萎了。
“什么……什么信笺?”她的语声都孱弱乏力。
“三个月前,你才进宫时。”冷溯阳扬了扬眉梢,“想起来没?”
万俟若雅又后退了几步,仿佛已站不稳。
冷溯阳笑,“我父皇是不知道你这份心思的,所以他才会宠你,你却还想着给我五弟写情书,嗯?这封情书信笺我若交到父皇手上,你可以想想是什么后果……”
万俟若雅无话可说,终于坐倒在后面的椅上。
那真的并不是她的“情书”,是她才入宫时心情极端彷徨,想给他书写一点自己的心情,她想和他见面,在分离了许久之后,她想和他见面,她的人生已骤然转变,她想让他知道自己的近况,这种心情格外强烈。
可她见不到他,那阵子在宫里无法随意出入,她冲动之下就悄悄写了信笺,想托人送到晠云宫。
她写完之后却担心人发觉,会是很严重的事,在犹豫中就没给人,还是留在自己手里,她藏在枕下,然而某一时离开屋内,返回时就发现不见了。
她大惊之色,询问身边的宫女太监,宫女们都说没看见。
那时她就很彷徨了,后来又在想,自己写的根本没署名,外人拿去看了也不会知道是谁,并且言词之间颇为谨慎含蓄,所以略为安心。
再后来,有个宫女说窗外打扫见到一张信笺,不知道谁写的,就随手丢了。
万俟若雅听她的形容,知道是自己那张,不明白为什么会到窗台外,后来也没有找回来,这成为她的心病,然而过了些日子,并没有出事,也没发生过任何意想中的情况……渐渐的,她终于淡忘这件事。
时隔三个多月,冷溯阳突然提出来,让她登时就慌了神。
她杂乱无绪地坐在那儿,冷溯阳眼色中勾起一溜得意的火花。
“你手上并没有我的信笺。”迟呆片刻的万俟若雅忽然问。
“没有?”冷溯安挑了挑眉。
万俟若雅似乎已沉着沉稳冷静了下来,“你若有的话,直接拿这信笺就可以威胁我,还用得着抓凌儿和春儿么?”
冷溯阳哈哈一笑,“你倒还不笨。”
“但你若没有,是怎么知道这封信笺的?”万俟若雅其实还想问对方,话到舌尖却都打住了,把疑问留在肚子里。
或许,他是听那个宫女说起,就猜到自己写过这封信笺,她并不想与对方在这上面多废话纠结,她的内心情绪原本就够忐忑不安了。
万俟若雅的手在攒紧,纤白的手背上几乎可以看到浮动的血管。
冷溯阳盯着她的手,“不过你如今没得选择,只能答应我。”
“如果我不答应呢?”万俟若雅目无表情。
“你会答应的。”冷溯阳凑近了她,一字字轻缓地说,有种压迫感。
万俟若雅还是像木雕泥塑般的呆坐着,良久良久都没说什么。
冷溯阳悠悠说道:“我们一切都会安排好的,你只管照做就行,当然,也是要考验考验你的应对能力了,别出岔子,别露破绽。”
太芳阁内,陷入异常的沉静。
皇帝冷珎沉闷着脸色,隔了好一阵。
冷溯安也无言。
屋内的气氛很是微妙。
终于,冷珎开口问他:“关于黑风组织的事,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瞒着我?”
冷溯安抬头一看,眸光闪烁。
冷珎笑了笑,“是么?”
冷溯安忍不住说:“父皇怎么会这样认为?”
“你不用问朕是怎么认为的,你只管回答朕的话。”
冷溯安犹豫未答,父皇是什么意思,为什么忽然问这件事,他是知道了什么?得到了什么消息?还是当初秃头临终前说的那个“内幕”,他也得到了风声?
所以,是否要实话实说呢?
这期间的利害关系,或许比较复杂,只不过,这种事其实并不需要隐秘,或许隐秘别人可以,对于父皇又何必瞒着呢?
他内心打了一个转,终于决定回答,“儿臣是得到过一个消息,这个消息是从敌人口中透露出来的,真假存在极大的疑问,甚至是非常不可信的,这其中牵连重大,所以一时没有对父皇说。”
“是什么消息?”
“他说黑风会的幕后最大主使,并不是皞兰国等外敌,而是我们自己朝廷中的人。”
“哦?”冷珎似乎微微动容,但也不是特别惊异。
“是的,他还没说完,就毒发身亡了。”
“这个人是谁?”
“他只说了一个字,我不确定是谁。”
“说的什么字?”
“邱……”
冷珎的脸色骤变。
看来,他知道有什么内情,甚至也想到了朝廷内部出了问题,却没想到是“邱”。
“邱?”冷珎喃喃地说:“邱,朝臣之中只有一户邱家。”
“是的,所以父皇怎么认为……”
“邱家?邱怀麟?”
“邱姓其实也并不止一个人,除了邱丞相外,还有他儿子等都是姓邱的。”
冷珎沉默。
冷溯安接口道:“父皇是极为了解邱丞相的,应该相信他的为人吧?”
“朝廷之中,我最信任的人就是他。”冷珎的眼神变得有些空茫,语意沉重得很。
“儿臣也觉得不大可能是邱丞相本身,或许是邱景伯呢,邱景伯虽然是邱家的人,他未必继承其父之风,有时候儿子做了什么,父亲也是管不了的。”
“没错,这一点朕相信。”冷珎话中有话。
冷溯安故意听不懂。
“其次,这个消息也未必是真的,不一定是邱家,或许是他们想陷害给朝中大臣,让我们自己先乱了阵脚。”冷溯安分析。
“也很可能,敌人透露的口风,真实性还是大有考量的,何况他若要引毒自尽的话,就并不是怕死,也不会怕敌人的严刑逼问,为什么要对你们说实话呢?”冷珎同样在分析多重因素。
其实冷溯安觉得山顶上,那个秃头似乎也不是自己想引毒自尽的,可能是黑风会的人都会服用某种毒药,这是他们自己的“杀手锏”。
秃头本身应该都不知道当时就会发作,否则也不会告诉他这些了,真要死的人,又何必受敌人所胁迫而透露什么秘密?
种种细节与内心想法,冷溯安也并没对父皇详说,他只是表示:
“所以我才觉得疑多于信,否多于疑,并没有在意。”
“但无论你是信是疑还是否,总该告知于朕啊。”冷珎还是透出稍稍的不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