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秘室内洇透着浓重而奇异的气氛,身为三皇子的冷溯阳,在询问着云秀瑾关于宫廷内部的事,他自己心中缺乏根底,他急需要有人能给他个恳切的答复。
这次的谋划原本也不是他自己独立完成的,云秀瑾有参与。
他迫切地想知道,是否可以万无一失,绝对把握的成功?
“不,只是有一半成功的可能性。”云秀瑾判定。
“一半?只是一半?”冷溯阳似乎略显失望。
“因为冷溯安毕竟是他的儿子,是五皇子,他最心爱的儿子。”云秀瑾悠悠一转秋波,缓缓说:“另外凭他这么些年对自己儿子的了解,不可能因为一次的事件就把从前的一切都推翻与抹杀,若我估计得不错,皇上会追查责问这件事,查不出根由的情况之下,他不会对冷溯安怎么样。”
她的一席话说来,冷溯阳虽然认同,却也更加失望了些,摇头叹气,“我好不容易挟制万俟若雅,就是想制造这么一个机会,原来还是不行!就知道父皇偏心,他是不会对老五怎么样的。”
“那你也错了。”云秀瑾笑了笑,“你千万不要以为这次的事会没用,绝对大有用处,皇上原本就因为柳拂香的事,对五皇子没有像从前那么心无芥蒂了,若这件事并不明朗,他内心的芥蒂会更深。”
“哦?”
“相信我。”云秀瑾轻声说:“血浓于水,何况这个儿子还是他最疼爱的,任他犯了什么大错,皇上都不可能立即会对他严惩,那样并不现实,如今我们要做的,是一点点制造嫌隙,你和别人需要耐心,因为这需要慢慢来。”
冷溯阳沉默。
云秀瑾又接着说:“嫌隙是会一点点产生的,芥蒂也是会一点点加深的,这两年,还是对你们的考验之期,你们谁做得不好,他会看在眼里,如果五皇子总是做出让他觉得不舒服心中犯忌的事,久而久之,他不可能选择冷溯安当继位的人。”
冷溯阳点头。
“所以你一定要乖一些。”云秀瑾柔声道:“冷溯安只怕不会走听话的这条路,他什么都好,就是不听话,皇上是不会真心喜欢这样的人的,慢慢的就疏远了。”
“若万俟若雅败露了怎么办?”冷溯阳忽然想起另外一件事。
“败露了?那也只会牺牲她自己。”云秀瑾淡淡一笑,“她是不敢将你供出来的。”
冷溯阳嗯了一声,“是的,我看她宁愿牺牲自己的样子,也要保全她的家人,这就好办,到时她最多说自己的责任,不敢牵连到我。”
“今夜的事,只要她和下面几个太监宫女咬定了口径,谁都没办法查出真相。”
“就怕那几个宫女太监的嘴不稳,我父皇若想追查他们,只怕迟早要逼问出来。”
“好,那就来下一局。”
“什么下一局?”冷溯阳茫然。
云秀瑾笑了,秋波温柔又犀利,充满了狡黠与飘忽,凑近对方,轻轻说道:“你也太不会利用形势了,宫里对五皇子心存想法的人并不止一两个,你为什么不疏通疏通呢?”
冷溯阳稍一沉吟,忍不住道:“太后娘娘。”
“这就对了,太后娘娘才是宫里最有利的靠山,别瞧她已年迈,心思还灵得很呢。”
冷溯阳突然有些兴奋,措着手说:“另外彤花跟万俟若雅的关系又不错,如今澜月公主还住在宫里,也不是个省心的主儿,我要去皇祖母那边先探探口风。”
云秀瑾一笑,“我说的下一局,倒不是指这个。”
“那是什么?”
“我猜皇上只怕会继续查问当时的几个宫女太监,但他国事繁忙,不可能亲自办这件事,所以你就有机会,必须想个办法先处理好这件事。”
冷溯阳嘶了一声,“你的意思,灭口?”
云秀瑾没说什么,笑而不答。
“想解决他们几个不是什么难事,但这么一来,未免太刻意了,我父皇一定会起疑心,认为这件事是有预谋的。”冷溯阳边思考着边说。
“故技重施,不会吗?”云秀瑾轻轻耸了耸肩,“反正一开始就诬陷给他了,不介意诬陷第二次。”
冷溯阳摇头一哂,“你真是我的智多星,秀瑾,这可不容易,做得不好还会露了破绽。”
“别急,办法总是有的。”
“你帮我想想。”
“太后娘娘就是你的后台,你不多加利用一下,实在可惜。”云秀瑾伸出纤纤玉指,轻戳了一下他的肩膀。
“皇祖母……”
“你明天一早就去找她,别耽搁。”云秀瑾低声叮咛,“听我的,绝对没错,太后娘娘一定会帮你的。”
冷溯阳沉吟一下,心思甚动,目中泛了光,“你还有没有其余的办法?”
“其余的办法?”
“让万俟若雅这边更能稳住……或是拖住冷溯安的办法,我五弟可不是省油的灯,他见自己被冤枉了,能不想对策吗?他一定也会有所行动,绝对不肯甘心。”
“我当然有,如今他想找证据,但他又抓不住能证明自己的东西……只能赌一把,赌他父皇对他的信任是否让他可以度过此关。”云秀瑾笑得深沉,“怪就怪他自己吧,今夜偏偏要亲自夜探你的韬阳宫,呵呵,算他倒霉了。”
冷溯阳一瞬不瞬的注视对方,“我对你真是越来越好奇,秀瑾,你知道的事远比我想象中更多,也更厉害。”
云秀瑾还是笑而不语。
冷溯阳柔声道:“有你为助,看来我不愁争不过老五了。”
“别高估我,我也是受高人指点,所以才能了解一些事。”云秀瑾微笑。
“高人?哪位高人?”冷溯阳微觉诧异。
云秀瑾拒绝回答。
冷溯阳笑道:“难不成是在宫里的人,是对宫里很熟悉与了解的?”
云秀瑾口中没答,心里不由得念叨了一句:“你脑子还算挺灵的。”
“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帮你呢。”冷溯阳还真想不出宫里谁会有这样的能耐。
难道就是太后娘娘本身?
“你别猜,对方不许我透露什么,我只能说这么多了,溯阳,只要你好好听我的,保证你会一步步成功的。”云秀瑾柔声道。
冷溯阳的眼睛在发光。
“真的?”
“除非冷溯安的命足够硬。”
“我就不信,他的命能硬到有一天真的坐得上龙椅。”冷溯阳愤愤然。
“所以你不必着急。”云秀瑾轻笑,“谁会走到最后,就走着瞧吧。”
“只可惜让那丫头逃了,要不然如今我们想对付老五,还不至于如此费劲。”冷溯阳想起来似乎仍然是恼憾不已。
说到那丫头,云秀瑾也皱起了眉,“原本在计算之内的事,想不通这丫头到底怎么逃了,如今也好像石沉大海,一点都没音讯……不过我倒没死心,还在派人寻找着,你就等消息吧。”
冷溯阳轻轻嘘了口气。
他派出的人也还在暗中找云心懿,如今并没有消息。
“不过这丫头究竟飞去哪里了不好说,我们也得做好找不到她的准备,虽然她作为对付冷溯安的筹码,颇为重要,没了她,我们也不是没办法赢。”
“嗯,我明天一早就去见皇祖母。”冷溯阳说。
云秀瑾点了点头,“我得先走了,你当前只怕不能立即回云府吧?”
“我也不知道,等明天再看看情况,父皇说让我回去,但也不是一定要立即回去,我想先待在宫里观望一下形势,如果父皇不催,我就先留几天。”
“好,那我先回去。”
“如今晚了,等明天再走,你这时候出不了宫。”冷溯阳提醒对方。
皇宫的守卫是何等森严,尤其是几个宫门处,盘查得严格无比,深更半夜的谁能走出门?若是在青天白日,顺着其余具备腰牌的人混出宫还可能,半夜,做梦呢。
夜里连拿出通行腰牌的人都不可以随意而行,盘问仔细,还必须登载入朱笔册的记录。
“那我等你明天见过太后娘娘再走,反正云府的事我也安排好了,几天不回也无妨。”云秀瑾笑笑,“不过我说我先走,不是要出宫。”
“你去哪里?”
“澜月公主说请我过去。”
“你怎么认识了澜月公主的?”冷溯阳似乎微觉意外。
他当然没想到,云秀瑾此时搬出澜月公主不过是个藉口,澜月公主并没真的约请她,但她的确认识澜月公主的,牵连进来的还有彤花公主,这是一条很好理清的线。
只是,她此时不想暴露过多,就随意说出个澜月公主来搪塞一下。
冷溯阳如今对她的手腕与人脉已刮目相看,几乎觉得深不可测,当初对她那云府温柔又端庄的小姐印象,似乎渐行渐远,若换在从前之时,他除了惊讶只怕心情还更复杂微妙,局势不同了,时过境迁了,情感方面的事已完全影响不到他!利益为先。
他现在一心希望对方更强大,更能帮到自己,至于她还是不是从前那个温婉柔弱、不住口称自己“溯阳哥哥”的云府小姐云秀瑾,已完全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