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黑黝黝的深处,飘忽诡异又浑厚嗄烈的声音扑袭而来。
“你就是当今万历国的五皇子冷溯安吧?”
冷溯安心中稍凛,对方的消息还挺灵通的。
但他不会暴露自己的情绪,微微一笑,“是与不是,阁下自可判断。”
“好,好,好!”
一连三个好字,掺杂着几分毒辣的、锋利的、逼人的气息。
“那么,你必须死。”这就是他吐露出的一个结论。
“哦?”冷溯安波澜不惊。
“还有你的几个皇兄皇弟,你们都在劫难逃。”那怨毒之气已很饱满了。
“你跟我们有仇?”
“有仇?哈哈,呵呵!”那笑声令人听了心寒。
冷溯安内心飞速转念,猜测这可能是哪一方的势力。
“想知道的话,为什么不进来?你见了本神君,一切就有答案了……”
若不是身边有云心懿这个牵挂,冷溯安真的会进去。
他并不惧怕,无论是何等险要之地,他都有信心闯一闯。
但身边一有牵挂,就会严重分心分神,如今他也并无把握应对这个神秘莫测的敌人。
他尤其怕看到她那楚楚可怜的眼神,他会心碎。
突然一阵刺骨迷目的风刮过,碧磷磷的鬼火都在一霎间灭了。
四下更阴寒。
那个声音仍在诡笑,“你投降了吧,否则,你永远走不出这片林海,你身边的这个女子,也永远恢复不了记忆。”
冷溯安目光炯炯,“这片林子有什么古怪?怎么可能永远走不出去?”
“你走了许久,不是还没走出去,这其中被我施了法瘴,你等凡人是不能破解的。”
“听起来倒是很玄。”
“当然很玄奥,本神君的手段并不是随便说说的,绝对能让你们见识到厉害。”
“那她为什么失忆了?也是被你施了法瘴?”
“哈哈,没错,普天之下只有本神君一人能解,你不来见我,总要后悔的。”
“你为何这么想让我去见你,莫非你也想给我施什么法瘴?”冷溯安笑了笑,“你若真是无所不能的神君,根本用不着怕我,你可以直接使法术把我给制住就行了。”
那人笑得很诡秘,“制住你岂非太没意思了,我就要跟你好好玩玩……”
“可惜我懒得奉陪,你自己玩去吧。”冷溯安的语气已冷淡了下来,扶着尤尘与云心懿,转身就走。
无论对方怎么引诱他,他就是不进去。
“冷溯安,你就不想知道一些关于你父皇的事么?”
洞内传出的声音蓦然高扬。
冷溯安停了一停。
“关于你那位父皇,我知道的只怕比你还要多……”神君恐怖张扬的笑。
“你知道什么?”冷溯安的语声好像收缩了。
“关于你父皇当年的秘事多得很呢,比如他跟大明妃其实有不为人知的血缘关系,所以生出了个傻儿子,比如他把自己的亲弟给掐死了,连他父亲,也就是万历国先帝都是被他害死的,外人不知道,连老太后都不知道,还有,他曾跟一百个女人同时在鸳鸯海淫浴,场面之惊人,亲眼见到的只怕要被吓出病来……总之这个人的龌龊、淫乱与歹毒,比畜生还可怕。”
其实他说到一半,冷溯安已怒喝道:“住口!”
神君并不受其所扰,还是把要说的话,全都说完了。
冷溯安冷笑道:“这些事外人都不知道,你又怎么知道的?空口杜撰,随意造谣,真是轻巧得很,卑鄙得很啊。”
“没别人知道,但本神君无所不知,有什么稀奇的?”对方也冷笑,“你对你父皇又能了解多少,每天见到他的不过是最浅显的那一面,见他忙于国家大事,见他对你们殷殷关怀,见他严峻正经,他背后的事不会让你们知道,你们只能了解他愿意展露出的一面。”
冷溯安笑而不语,连气都不气了。
“你可知道,你妹妹彤花公主和大宛国的澜月公主都在我手上。”
“哦?”冷溯安并没有惊异,反应相当平静。
“接下来,我会安排一场很精彩很精彩的大戏……”
“什么?”
“我要让冷珎看着他的江山一步步坍塌。”
冷溯安平和地听着,越来越没有情绪波动了。
或许是他觉得对方的话越来越不靠谱,没有认真计较的必要。
他不是不知道,多少人暗中打冷家的主意,想造反,还包括外面的皞兰国。
他们想吞并这个土地最大,版图最大的国家,万历国如今是普天之下所有国家的中心,没有其他的国家比万历国更强盛更广袤。
然而,谁又能做到呢?
一些心怀不轨的势力妄图觊觎江山,谁又能真正撼动得了冷珎的地位?一些人虽然心怀不轨,却也想得太过天真。
“你有这个本事的话,可以。”冷溯安平静地说:“想夺江山,凭自己的能力,到时成王败寇,自见分晓。”
“你真的以为你们冷家那么强大?就是你,冷家皇族中实力最强的皇子,如今在我手下,也不过如此,还不是受我掌控?”
冷溯安笑了笑,几分藐意,“我受你掌控?”
“不然,为什么你走不出这片林子,破不了这个局。”
“我总会走出去的。”
“哈哈,那你就走吧,迟早你们要被困死,饿死,累死。”
树洞在终止之前“轰然”一声关紧。
随后,看起来完好无损,仿佛根本没开过洞门,又是一株完整的树。
冷溯安突然放开云心懿的手,手上多了几样东西,轻轻一抖,直飞而出。
“哧哧”之声不绝,最后叮然作响,打在了这株大树的树身上,组成一个弓形,夜空寒星似的闪耀,又似乎凛凛欲燃,随后有浅浅的赤金色光芒,流动划过。
在沉昧之中看着十分醒目。
“那是什么?”云心懿讶然问。
“是一个标记而已。”
“啊……”
“走。”
“去哪里?”
“出去。”
“能找到出路嘛?”
“跟我来就是了。”
冷溯安又拉起她的手,同时扶着兀自昏迷的尤尘,脚步矫健如风。
云心懿只能跟着他,因为他走得很快,她起初还是小跑,后来被带着,犹如乘风而行。
“要……要去哪里呀。”云心懿有点被吓到了。
“别说话,跟我走就是了。”冷溯安命令般的语气。
如今他们当然不是“走”,云心懿觉得她就好像在飞了,心跳得快出腔子。
到后来,她已分辨不清方向、景物,觉得视线之中浑浊一片。
在冷溯安的带动之下,她的疾奔倒不需费什么力。
就是走得太快,快到看不清身边,身边的一株株树木不断飞速的倒退,让她觉得自己失去控制,快到随时都可能晕过去。
就在这时,“砰”地一声,双耳灌风,身子就要撞上什么似的,吓坏她了。
她惊呼出声!眼前一黑。
天旋地转的感觉,良久良久,等一切都平静……
云心懿睁开了眼睛,见到一张温柔的脸。
这个人正微笑望着她,眼中满是温柔的关怀。
天地好像都变了,不再是那片森暗可怕的树林。
虽然还是在山里,周边明朗得多。
“怎么回事?”云心懿完全懵了。
“我们已经出了林子。”冷溯安柔声说。
“啊……真的?”
“是,你仔细看看,这里不是在瘴林了。”
“怎么出来的?”云心懿坐起身,揉了揉双眼。
她很困惑。
“我破了他的局。”
“那林子有什么古怪,你怎么破解的?”
冷溯安拉着她站起来,轻轻吸了口气,微笑道:“我们之前都堕入了他的迷瘴之中,所以根本出不来……并不是林子无边无际,走不出来,而是我们根本瞧不清边际。”
云心懿好似没听懂他的话,仍然怔怔地望着他。
“只要入了瘴林,就会被里面的毒气侵扰,这种毒气很特别,它不是以致人性命为目的,也不会令人昏迷窒息或呕吐,它会让人产生一种奇怪的幻觉。”
“奇怪的幻觉?”
“这其实也是中了毒的迹象,只不过跟平常的毒反应不同,更奇异也更可怕。”冷溯安接着为她解释,“这或许是他的秘密手段,最厉害的地方,先前我都没能冲破这一层幻瘴。”
“所以我们就一直找不着出路?”
“先前就是这个原因。”冷溯安又转望昏迷的尤尘,“我这个侍卫也是因为如此,起初,我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疯癫,因为他的毒性发作了,看见的不是我,有可能是一个很可怕的敌人,这个敌人甚至也在向他进攻,所以他疯狂反击。”
他叹了口气,“我对毒性了解的不多,但也略有所知,世上有些毒,的确可以让人产生幻境,就如海市蜃楼一般。”
云心懿听得发怔,她不懂这么多。
“如果是一种更奇异烈性的毒,可能会让人产生更可怕的幻觉。”冷溯安的目光四下移动着,“我们本身的不同,我们所能看见的就是无尽的险山恶林,我们顺着路走,走不出去。”
“其实……”
当时他们在林子里,也是有“路径”的,林木之间空出的小道就是路径,有些地方,林木枝杈密密麻麻盘根结错,不可能让人通行,走上去就会撞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