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心懿几次都是险险避开的,她发现唐风的出手颇为老道,或者可以说是狡猾。
他的变化不定的风格,飘忽奇诡,有时候会顺着对方的攻势走险招,有时候会出其不意攻对方的破绽,有时候则会以虚招相诱,总之,很少跟云心懿正面硬碰硬的。
云心懿如今的最大优势不是别的,就是内功。
她的轻功泛泛,招式有限,实战经验又不多,她唯一的制敌实力出自于内功,她不怵敌,就因内功是学武者的根本,几乎一切都能靠内功搞定,当然,前提是你的内功足够雄厚。
只要内力深厚,就能打出最快的速度,最猛的力道,足以克制对手。
唐风手上多了样兵器,是“刀环”。
这是不常见的兵器,短而险,外围像刀刃,形状却像圆环,是套在手背上的。
兵器的风格,本身也是走险峻一路的,招式配合得丝丝入扣。
云心懿也有兵刃,是抢过来的金丝铁链,这东西其实运用得当,威力也会很大,但她从前没试过铁链这种兵器,先前是凭着本能的使用方式去“套”,但金丝链的路数不仅仅是套这个方式,还有许多掌法,也可以随敌人的变化而应用。
她这方面就不怎么擅长了,所使方法颇为单一,对手跟她几乎是截然相反的,唐风的风格是复杂多变的,若不是云心懿如今已功力较强,短时还能以不变应万变,就要陷在对方令人眼花缭乱的招数里了。
刀环的光影炫目,一圈圈荡开,带着锋刃的寒气。
“哧”地一声,云心懿因为判断失误,闪得慢了几分,手臂上的衣服被削破,还好她的动作究竟是快的,没伤到皮肉。
唐风的功力对付云心懿,也究竟还是差口气,每次是差点击中,却还是差一点点。
这也够惊险的了,云心懿咬牙挺住,当她在某次手臂真的被削中了,皮肉受伤,虽不严重也渗血而出,钻心的疼痛。
这种疼痛反倒刺激了她!
刺激出了她骨子里的倔强与热血,先前无论多么努力,没到一种境况,就不会激发某一种潜在的能力,当她被真真正正刺激到了,这才会爆发出来。
她骨子里中的勇气完全显露,比之前更拼命了!
如今的她,已经有了一种豁出去的气势。
这种气势是最可怕的,因为许多人武斗时不够狠,会被更狠的那一个撂倒,因为那个人打起来不要命,“不要命”是最厉害的武器之一。
在双方实力相差较小时,一方拼命,就会造成另一方的怯弱形势。
云心懿以豁出去的攻势引敌,唐风的刀环被她的金链套住,却顺势直进,刺中她的左肩头了,她并没退让更没因为受伤而败退,就在这一刻,她狠狠一抓,捏住了唐风的肘弯。
是肘弯穴道之处,他霎时觉得整个臂膀全麻了。
唐风闷哼了一声,其实很惨了,但因为沉闷,听起来不会给人惊悚感。
他万万想不到这个女子如此之猛,如此之狠还如此不要命。
她中了招,竟然没疼痛退闪,还主动迎上来,快得惊人!若不是出其不意,凭他的灵敏,也不会让云心懿一招制伏。
云心懿不是很擅长点穴,最简单的几个穴道她还是会认的,内息往这穴位上袭涌,任凭对方怎么强悍都受不了!这是薄弱之处。
在唐风中招之后,云心懿紧接着又出击,拍中他前胸,第二处大穴遭殃。
凭着自己受伤流血,她也要制伏敌人!
事实上,她的确成功了。
伤口虽疼,如此关节上,她还挺得住,一时并不会倒下。
血在丝丝渗出,汗水也涔涔而落,云心懿的气势却丝毫不减,此时的她犹如被一只雌豹,浑身上下充满了危险的味道。
她那双美丽的眼睛,狠狠瞪着对面的敌人。
龙晖寅呆住了。
他也没想到派出最得力的手下唐风,竟然也被这个女子所擒。
可能是汗水之故,亦因激斗,云心懿脸上薄薄的面皮已滑落了下来,如今她已顾不上。
龙晖寅终于见到了她的本来面目。
那张属于年轻女子的脸庞,尽管美丽,如今脸色是白中透青的。
“今天谁挡本姑娘的路都小心点!”云心懿一字字狠烈地说:“我不会白白受你们欺辱,今天就算死了,也会多拉几个陪葬的……下一个也许就是你!”
“嘿嘿。”龙晖寅冷笑了半声,“但你也走不了。”
局面突然僵持住。
龙晖寅并没让人继续攻上去。
唐风是他最亲信的手下,与普通的禁卫不可同日而语。
龙晖寅还不想见到他立即丧命。
云心懿挟持住唐风,真的比之前抓住个寻常侍卫有用多了。
可龙晖寅不会轻易放她走的,这是太后娘娘下的旨,他怎么敢放走“要犯”?
他已派人去给太后娘娘送消息了。
“柳姑娘,你杀了皇后娘娘,早知自己的罪孽,又何必挣扎?”龙晖寅叹了口气,“我们都是做下人的,也并不想为难你,实在是授命如此,告诉你,你绝对走不出皇宫。”
“你们谁见到我杀害了皇后娘娘?平白无故就把罪名扣到我头上而已!”
“是不是如此,你自己心里清楚!”
这一句并不是龙晖寅说的,是另外有人接了话。
在人群后,某个语声清冷冷传了过来,同时充满威严与压迫。
云心懿的眼皮似在这一瞬间跳动了几跳。
是太后娘娘的声音!
太后娘娘竟然已到了。
龙晖寅等人忙闪开转身,见后防出现的两个太监一前一后抬着的凤禤轿椅。
后边还跟着几名太监,左右是宫女随行,另外还有凤和宫的禁卫,芈嬷嬷也跟在她身边。
太后娘娘挥手示意,就停了下来。
龙晖寅一众人太着重于云心懿的身上,竟然没发觉有人来了,并且是太后娘娘。
他们赶忙迎上前,跪拜行礼。
太后娘娘的心思根本不在他们身上,注意力全都投放到中心被包围的云心懿之处。
云心懿内心沸腾,同时心弦也绷紧了。
她并不怯场的直直瞪着太后娘娘,“太后娘娘,我只不过是一个普通女子,不知哪里得罪了您,还劳烦您如此花心思的对付我,实在是不敢当啊。”
太后娘娘也用那双眼睛瞪着她,脸色清冷,并不接话。
“不管怎么样,我是五皇子的朋友,皇上也答应让我进宫相伴,太后娘娘怎么能随意处决我?”云心懿还是决定搬出皇上和五皇子来。
对宫里的人,这样说才会管用,没人不畏惧皇上的。
如今却仿佛不大管用了。
太后娘娘冷冷地望着她,犹如在盯着一个垂死之人。
云心懿意识到今天对方不会放过自己了,说什么都没用……
太后娘娘的眼神中除了冷酷,渐渐的甚至浮现出一点怜悯,对于将死的人来说,谁都会怜悯一下的……她缓缓说:“你不必搬出皇上来压哀家,哀家都是按规矩行事,就算是皇上回来了也不会有何异议。”
“不可能!”云心懿大声道:“你们凭着哪条规矩行事的?”
太后娘娘轻哼了一声,“你和皇后在一起夜宿,第二天,你逃走了,留下皇后的尸体,手段残忍歹毒,皇后娘娘母仪天下,后宫至尊,你竟然胆大包天,连她都敢杀害,此等罪责之重,哀家足以将你当场问罪!”
“不过是一个说辞,罪?是你们的欲加之罪!”云心懿咬牙道:“谁亲眼见到我杀人了?见到我杀害皇后娘娘了?你们凭什么就认定是我下的手,根本就不是我,是你们故意诬陷而已。”
“诬陷?”
“当然是诬陷。”
“哀家还不屑于诬陷你一个小姑娘。”
“可事实上,我的确是被诬陷的,你们为什么不拿出证据?空口定罪,谁能心服!”
云心懿说得并不含糊,因为她知道对方一定拿不出证据的。
她打伤皇后娘娘,当时没外人在场,谁又亲眼目睹了?若无人证,凭什么说是她下的手!她也根本没使过任何“凶器”伤害皇后,说得明白点,对方连物证都没有。
太后娘娘冷冷道:“哀家已让人勘察过现场,的确是你下的手,是有证据的。”
“什么证据?”云心懿的心一紧。
“哀家为什么要告诉你……”太后娘娘缓缓说:“你若乖乖的束手就擒,放弃抵抗,到时行刑之前,会给你个交代。”
云心懿笑了,“我还不傻,这就能把我给骗了白白让你们捉去宰割?是,我是闯不出你们的重围闯不出皇宫,这儿到处都是那你们的人,但我还至少能拼一拼,可以在临死前拉多几个陪葬的,否则放弃抵抗被你们处斩也是个死,我为什么要死得那么窝囊?”
是的,她深知如今的情况,左右都是死,为什么不趁临死之前痛痛快快拼一下?若弃刃投降,就等于真的任凭他们宰割了,那样她未免太不甘心。
不能,绝对不能。
太后娘娘的脸色渐沉,现场变得鸦雀无声。
云心懿也没妄动,先前拼得狠了,她的消耗亦不小,现在趁这空档儿喘口气也是好的。
等恢复恢复,再去全力拼杀。
所以对方不动,她就不动。
“这是你自找的,那就怪不得哀家了……”太后娘娘似乎已准备下诛杀令。
“等等!”云心懿大声道:“你们为什么不敢等皇上回来处理,是心虚么?”
“心虚的是你自己吧。”
“我一点不心虚,你们若行事真的公正,按规矩来,也不能说杀人就杀人,还得先审问审问呢!证据都拿不出,也不等皇上回宫,这样匆匆处决,不是你们自己心虚么?”云心懿索性也不顾虑那么多了,什么都敢说,冷笑道:“说不定就是你们自己捣的鬼,害死了皇后娘娘,推到我头上……”
“住口!”太后娘娘厉声道。
她似乎真的生气了,云心懿冷冷道:“我说对了是吗,戳中了你的痛处?”
“真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太后娘娘目中煞气流动,那种往日的苍老虚乏尽都消失得干干净净,而显得凌厉无尽,年轻的气势俨然重返,她瞪着云心懿:“你若乖乖就缚,我们自会送你到刑府细审,但你负隅顽抗,反杀宫卫,野蛮凶残,逆行不道,哀家当然有立即处决你的权力,这就是规矩!皇上回来了也不会有什么异议,一切都是你自找的,你敢一意抵抗,负罪潜逃,还敢杀伤宫廷禁卫,就别怪我们对你下手不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