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暖玉洞与其它的山洞真是大为不同,换做别的山洞,是会显得阴潮冷僻的。
在这里,却很暖,很舒适。
如今,室内安静得很,冷溯安似乎可以听得见自己的心跳,也听得见她的心跳……
可她依旧没醒过来。
冷溯安起初还以为稍等一阵就可以了,没想到一等下来,良久良久,她昏迷如初。
他有些心慌了。
终于,他忍不住出去问天憬丹,“为什么她始终不醒?”
“别着急,可能得慢慢才会醒过来,大抵三到四个时辰,至于太确切的时辰,我也无法判断,你就安心守着,她总会醒的。”天憬丹安抚对方。
“好吧。”冷溯安喃喃地说:“多等一阵我不怕,只要她真的能醒过来……”
天憬丹又说:“待会儿再喂她一次药,我已经叫青叶白石去熬药了,另加一点米粥,给她充充胃。”
青叶白石,就是他的两名药童。
“好,好!待会儿煮好了我喂给她吃。”冷溯安连声道。
晚膳后,药也熬好了。
冷溯安不吃不喝,全无食兴,只一心守着云心懿,并给她喂下了药粥。
天黑了,时辰过了许久,她还是那么安静,冷溯安的心渐冷。
今夜,他就这么守着,坐着,在病榻边寸步不离。
别人劝他,他也不理会,丁凡想让他吃点东西,他根本吃不下。
静夜。
冷溯安内心又泛起了那种绝望感。
他很疲惫了。
其实又何止是今天,从来到暖玉洞之后,他守护在这里,又有哪一天是吃得好睡得香的,没有,根本没有!就算他什么都没做,也觉得无比的疲惫,仿佛全部的心力都消耗殆尽。
闭上眼,整个世界更加黑暗,没有任何希望,任何光芒,任何生机,多日来积压的疲惫感如山压向他,如海水般涌向了他,永远没有一种劳累比心的劳累更甚。
他似乎在一点点被侵蚀。
不知不觉间,他竟然迷糊了过去,整夜没合眼,快到黎明时分,他打了个盹。
就在这短短的光景里,似乎也被拉入梦乡,不,是可怕的梦,梦中混混沌沌,分不清天与地,只有无尽的黑暗,无尽的寒冷。
他仿佛回到幼年时期,那个时候,他还会哭,还会害怕,还会迷路,那个时候,他还是个孩子……
一只温柔的手,轻轻抚摸着他的额头,温柔的声音,似在轻轻对他说着:“好孩子,不要哭。”
多么温暖与熟悉啊。是谁,是谁?
冷溯安一下子才梦境中惊醒了。
当他抬起头时,就见到了一张无比熟悉的面庞,无比熟悉的眼波……
“拂香?”
他揉了揉眼睛,又定睛细看,没错,没看错。
她醒了?醒来了?
云心懿苍白的唇边挂着一丝微笑,张了张嘴,却仿佛说不出话,嗓音是干哑的。
这些冷溯安都没注意到,他内心涌上了无法置信的狂喜,颤抖着语声:“是……是你,你真的醒了?真的醒了?”
她想点头,却连点头都乏力,只不过就是轻微的移动了一下自己的头部。
冷溯安已确切地意识到,她真的醒了,盼了千百次的情形,如今就出现在眼前。
他抱住了她,一瞬间,泪水沁涌而出。
泪水沾湿了自己的脸,也沾湿了她的脸。
可她脸上的泪水,真的是他的?她的眼睛里也有泪。
他们的泪水交融在一起。
他不住地低声喃喃道:“你醒了,你醒了,你终于醒了……”
他多么感谢上天,原来老天爷对他并不太坏。
“溯……溯安……”云心懿终于发出了声音,弱弱的,哑哑的,完全没有了从前黄莺似的清丽娇脆。
但在此时的冷溯安耳中,听起来宛如天籁。
“我在,我在这里,在你身边。”他热烈积极地回应着她,并紧紧抱着。
“这是在哪里,我、我好难受,身上一点都没力气。”云心懿乏软地说道。
冷溯安抬手为她拨弄了一下凌乱的发丝,眼中满满的都是心疼,“你很久都没正常进食了,身体还很弱,肯定没什么气力,等好好调养一阵子,会恢复的。”
云心懿轻嗯了一声,“我肚子是觉得好空……”
冷溯安忙说:“你想吃什么,我去准备。”
此时,洞室的门打开了,一直爽然的笑声传了进来,随之走入天憬丹。
“五皇子,怎么样,老朽说她会醒过来,就一定会醒过来吧。”
冷溯安对这位神医如今已真的心悦诚服了,感叹道:“连这样都能救得回来,真可谓起死回生,怪不得您有天下第一神医的盛誉,溯安真是五体投地。”
天憬丹笑道:“之前老朽也并无十足把握,这一次算是五皇子之幸,也是老朽之幸。”
“是我的大幸。”冷溯安感激无言。
“如今她重症初醒,需十分注意,还不能正常进食,还是只能吃老朽给她特别熬制的草药粥,让她缓一缓,待两三天后就可以了。”天憬丹叮嘱。
“好,好,就这样。”
“青叶白石这会儿差不多已熬好,如果她饿了就去盛来吃吧。”天憬丹微笑。
见到这对年轻小情侣如今幸福团圆,他的眼神中亦充满一种慈祥与欣慰。
青叶、白石两个药童,是天憬丹身边的得力臂助,机灵精干,不仅熟悉他的习性,也通晓医术,准备药材与熬药等各种辅助之事都做得很好,名义上是药童,其实就是他的弟子,受过他的栽培。
药粥是以几味草药融入了粥羹之中,对病人的身体起到充饥与调理作用,平常的食物是达不到这种效果的,云心懿因为昏迷了很久,才刚刚清醒,体内状况已极是匮弱,平常的食物对她来说都会产生刺激,如今只能先吃如此温和性味的药粥。
药粥的滋味当然不怎么好吃,任何跟药联系到一起的食物都不会那么美味,冷溯安亲手给她喂粥,云心懿吃了几口,就秀眉轻蹙。
她之前是意识不清的状况,冷溯安以内力给硬灌下去的,勿论好不好吃,如今有了意识有了味觉,就知道好吃适口与否了,显然,她觉得有点难吃。
“很难吃么?”冷溯安见到她的样子有些心疼,却又没办法。
“是啊,药味,草药味。”云心懿的秀眉皱紧,小脸儿上尽是不情愿之色,“我不喜欢这种草药味。”
“良药苦口,你现在身子太虚弱,体内余毒未清,需要好好调整。”冷溯安柔声道:“乖,稍为忍一忍就过去了,等两三天后,到时就给你好吃的,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准备什么。”
云心懿的嘴角牵动,“我不是一定要吃好吃的,只是真的不喜欢这种草药味,能不能给我喝点素粥,白粥都行呢。”
“呃,我问问丹神医……”
冷溯安问到关于天憬丹这件事时,天憬丹罕见地瞪了瞪眼,说:“喝素粥不是不行,但这种药草,你可知道是我花了多少精力研制出来的?你以为是普普通通的山里随便一摘的那种药草?你可知道它有多么补身补元气?我能拿出来给她喝就是十足十的慷慨大方,你又不知不知道她昏迷太久,先前伤情何等的复杂难治,如今才醒来,身体内的状况根本还很窒塞,元气远未恢复,她极是气虚血贫,连行动都不灵光,光喝个素粥,等十天半月也好转不起来。”
冷溯安怔了怔,忙道:“我先前的确不知这草药如此要紧,好,好!我会劝她喝的。”
等他返回时果然开始劝云心懿,云心懿也并不是那么执拗与娇气,虽然嫌是嫌,得知此药粥真的对自己大有益处,也还是能硬着头皮喝下去的。
就这么一天三顿,顿顿喝药粥,只不过第二天开始药粥内放了些蛋花与瘦肉丝,吃起来口味稍为好点,终于她挺过三天。
这三天里并不仅仅是喝了药粥,天憬丹继续给她另外的药来恢复与调养,并让冷溯安配合方法以内力为其辅助,冷溯安的内力极致深厚,能帮上很大的忙。
就这样,云心懿在一点点好起来,她本身还有内息底蕴,或许这也是保住她性命的终极关键所在,她修练的屠天钰之绝门功法,那种浑厚绵长的气息做为底子,就算被外界力量冲击得四分五散,也究竟能剩余一点沉淀到最深处,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三天后,她就能下地行动了,也能正常饮食了,冷溯安见到她逐步好转,内心真是欣慰得无法言喻……
就这样,冷溯安想起了之前宫内的传讯,决定返回。
出来真的好多天了,父皇见屡次招自己不回,还不知道会多么生气呢,等云心懿可以行动了,就对天憬丹说:“丹神医,请您跟我们一起回宫可否?在宫里可以多住一阵子,我也想带拂香回去,在宫内更能安安静静修养。”
天憬丹神色复杂,“老朽就不去了,你们回去吧。”
“我诚心相邀,希望丹神医不要推辞。”冷溯安的眼神的确充满了真诚之感,“今后还对您多有借重之处。”
天憬丹缓缓说:“病人已救活了,老朽的任务也完成了,五皇子何必还对老朽如此热情,请我去宫里又有何用。”
“丹神医,拂香虽已醒过来,身体还未痊愈,怎么能尽快复原,当然还得有赖于您的手段呢,何况您如今的情况也不稳定,那些神秘的敌人可能还在寻找您的踪迹,不知何时何地会再出现,您跟我回宫更好一些,至少不必担心被那些人所侵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