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阻止冷珎传位,太后娘娘陷入极端偏执的心境之中。
劝过冷珎无数次,他不听,好吧,那就下狠心。
冷珎说,冷溯安根本不明白自己的身世,母妃也早已过世了,整个燕族都灭亡,那段陈年往事已毫无影响,为什么还要计较于他原先母族的来历与身份?
太后娘娘不想让冷家江山落到外人之手,但她看待冷溯安是外人,冷珎却把他当成是自己人,事实上他的确是自己人,是亲生儿子、亲生的骨血啊!
太后娘娘的偏见与抵触是从冷溯安出生的一刻起就带着的,无法磨灭,无法消除,她听人说龙脉若受影响,冷族的继承人就会为之改变。
她狠下心来,告诉了那个人龙脉的具体地点……
冷珎从儿子透露的消息来看,也明白了敌人是在宫内有所布置,但究竟是什么呢?他下令让人继续巡查,继续细搜,真的将宫内每处都搜得到位,这次包括凤和宫都要搜。
无一遗漏。
然而还是没什么发现。
这让冷珎内心疑惑又不安,他第一次产生了茫然不安的情绪。
如今许罡已下落不明,龙晖寅重伤修养,至少还得几个月才可能恢复,儿子冷溯安去往大雁山不在身边,纵然他身边还有许多厉害的宫廷禁卫,宫外还有大批的军队,但他仍旧产生了稍微忐忑的心情。
似乎预感到将要发生什么大事。
明明他都布置好了,无论什么事都会被实现防范,事先杜绝,宫内搜过,根本没问题,万历国边陲与沿线进入都城的各个关隘已飞信相传,严防紧守,绝对不能放过任何偃龙军的人进来。
其它的并没什么异样情况,为什么还会感到不安?
那个神秘的黑袍客必定是不在宫里的,冷珎又派人紧盯邱府与军侯府,因为他们都跟黑袍客有牵连,至少邱府被他们当成了落脚点之一,还有军侯府的楚云淳。
他还没下旨捉拿他们,就因为还不想打草惊蛇,想多盯着他们的动静,看黑袍客与他们还有什么联系,尤其是楚云淳那边,他到底要为黑袍客弄出什么来交换图卷?
转瞬之间八天已过去,各处都风平浪静,似乎什么都不会发生,什么都不会改变。
冷珎的心还是没有真正安宁,但比之前倒是缓和了些。
就在这天,消息传报来临,大宛国的国君图翮林已将至都城。
图翮林的行程,冷珎是知道的,因为对方原本就要来胤城,只不过先去珀斯国,他以为对方还会再等一阵子才到万历国,谁成想比预期中的快很多。
大宛国是友邦,图翮林此番前来,冷珎当然不能阻拦,还得表示盛情欢迎。
图翮林到朝中之后,冷珎接见并设宴款待。
这次对方没有带很多人,只是一小撮卫队与仆从。
起初,冷珎还对他怀有轻微的防范之心,觉得图翮林是不是听到了什么风声,关于他女儿的,此番是来兴师问罪的,就算不敢公然翻脸,至少也不怀好意。
岂知见了面后,图翮林一点敌意都没有,反倒还送上见面贺礼,态度十分热情,冷珎自然也没露出什么异样,以国礼相待之,盛宴招待之。
图翮林随后才问:“小女可曾在宫内?”
冷珎神色如常地说:“澜月公主之前是到过都城,朕已好生款待之,其后有事执意离开,朕以为她是要去与翮林兄会和,原来并不是么?”
“没有啊,我也没见到小女,还以为她在都城?”图翮林讶然。
“她的确已离开了,如今行踪未明,翮林兄若心急的话,朕可以立即派人去找找。”冷珎的语气里透着适度的关怀。
图翮林点头:“之前和她联系时,她说就在都城,没想到一转眼又去哪里了?这个丫头,真是越来越野。”
冷珎微笑道:“翮林兄就在宫内安心盘桓一段日子好了,或许是澜月游性未减,去什么地方游玩去了,过阵子就会自己回来。”
图翮林似乎并未多心,叹着气说:“这丫头真的是太任性了,说什么都不听,就是要自己到处跑,本想让她跟我一起到中土来,结果她偏偏想自己先出来玩。”
“小孩子的心性儿,也可以理解。”冷珎微笑道。
图翮林的汉话说得还行,只是某些地方仍然发音稍嫌生硬,与冷珎在酒宴上边吃边谈,还让自己带来的一队人上来献艺,异域的风情,美丽的舞姬,让现场颇为热闹。
当夜,冷珎安排图翮林在宫内歇宿。
冷溯安还在石楼峰暖玉洞。
这地方虽不错,洞内比较温暖,但毕竟条件太过简陋,并没有什么平常生活的器具,当然在里边还是有一些的,外面的大场地处则比较空,只有石案石椅。
冷溯安要在这里住下了,不是短暂的一两天,三朝五夕,是至少一个月,尤尘等人跟着章传武下山搬弄些东西回来时,这里就变得充实了许多。
该有的都有了,至于吃的东西,他们隔几天下山去买一次,另外还在山里打猎打野味。
冷溯安对于这些全无要求,他的心思根本不在这里。
当第一天过去,天憬丹从里边走出来时,他就激动地迎上去。
“怎么样?”
天憬丹显得比较疲惫,脸色也不大好,边擦着手边走出来,见到他,只是说:“才第一天并没有这么快能见到起色,你别心急,耐心等等。”
“但是她……她一点都没有起色么?”
“有,恢复了气息,只是还太微弱,心脉还极不稳定,人还醒不过来。”天憬丹低沉地说:“今天才进入疗期,这已很不错了,真的要慢慢来的。”
“好,好!”冷溯安极力压抑自己波澜起伏的心情,连连点头,“我知道,我会耐心等的,神医辛苦了。”
他往外边一指,“我叫人准备好了酒菜,您过去吃点吧。”
从他到来后,当然就把吃喝之事全包了,所需物一律不缺。
他派尤尘等下山时,他们的行动都很谨慎,都是高手,也不会有什么差池,天憬丹身边如今剩下的人的确只有两个药童与仆从章传武,章传武是跑腿与干粗活的,但本身功底也很强劲,还负责保护天憬丹的安全,当然天憬丹自己同样身怀武艺。
天憬丹坐下后,看了看那张大石案上的丰富酒菜,笑道:“五皇子有心了,不过老朽平日极少饮酒,饮酒对身体毕竟不利。”
冷溯安也笑了笑,“我知道神医一定是很注意养身的,不过这是清兰酿,甘醇清冽却酒劲儿非常浅,喝了也不会伤身的,您放心喝吧,少喝点真的没关系。”
“哦?”
冷溯安边说就立即为他斟了杯酒。
他对天憬丹如今是真的客气与尊重,毕竟也算有求于人,全部的希望都系在对方身上了,还哪能不客气不友好,平时的高冷疏离全都抛开,对待天憬丹非常热情。
他从前还极少主动亲手给人斟酒。
天憬丹笑道:“多谢五皇子,好吧!既然如此,老朽就少喝点。”
等尝过了之后,他也夸酒很不错,冷溯安趁机说:“我能不能……进去看看她?”
“额,她如今这个情况,还是不要打扰的好。”
“我不会打扰的,真的!我只是瞧她几眼,也不会发出任何声音,瞧几眼就出来。”冷溯安的眼神之中充满了殷切的期盼。
天憬丹终于点头,“好吧,你去吧,尽快出来。”
冷溯安喜悦地答应,立即快步赶了过去,赶到暖玉洞尽头的小洞室。
他希望看看她,哪怕是几眼,他会悄悄的去,悄悄的看,只有看到她,才会安心,就算她依旧昏迷不醒,没有任何反应与改变,他还是看了才会安心。
就这样,他放轻脚步,轻轻推开洞室的门,走了进去。
这个小洞室是有石门的,并不宽厚,里边还挂了层藤帘,他撩开藤帘,终于来到榻前。
他的脚下并没发出任何声音,似比鸿毛更轻盈。
果然,她还是静静的躺在那儿。
虽然还是安静的躺着,但冷溯安发现她跟之前的状态不大一样了,她躺着的是张木榻,并不是石榻,可能石榻太冰冷,不利于做“病床”,所以在这个小洞室内的病床就准备了张木榻,很宽敞。
如今冷溯安见到她躺着的木榻上铺了一层药黄色的草,是的,是草,并不是草席,就好像是草药那种草枝,从头到尾铺了一层。
云心懿就躺在这草枝上,她的衣衫还是穿着的,鞋子已脱了,她的脸色苍白中透着几分浅红,竟然看起来似乎隐隐约约有了几分血色。
有点不是滋味。
单独的小洞室内,只有天憬丹与病人两个人,他对她做了什么,别人都不知道,尽管是行医治病,会不会在顺势再做些别的手脚也不清楚,毕竟这位病人是个年轻美貌的姑娘……
冷溯安的内心比较微妙,比较复杂。
好像只是刚刚开始,因为才是第一天头上,整个月下来,是不是还会要“刺”遍她全身?如果刺遍全身的话,是不是就要将全身的衣衫都得除去……
冷溯安觉得不能再想下去了,因为那刺在她身上的针,好像已刺到了他心里。
他很快抑制住自己的思想,这种事原本是正常的,大夫给病人治病,原本就需要如此,又不是为了别的目的,为什么偏偏要自己想歪呢?
何况现在云心懿的命是最要紧的,只要能救得了她的命,其它事都只能靠边站。
所以他尽管心情极是微妙,还是努力抑制着自己,尽量劝自己不要小心眼儿,不要心胸狭窄放不开,原本很正常的行为也要怀疑。
只要能救得了她的命,他一切都能忍了,这是最重要的事。
他又轻轻挪动脚步,走近至木榻,想更近一点、更近一点看看她,很想感受到她的呼吸,先前她闭息了的状态真是让他太过提心吊胆了。
近在咫尺,她的睫毛已都清清楚楚映入他的眼帘了。
他伸出手来,挨近她的鼻端,似乎隐隐感受到了一丝微弱的气息,这一丝气息,让整个生命都重拾了希望。
这一点气息,让他欣喜若狂。
因为之前的状态太可怕了,真的是死去了的状态,呼吸都停止,心跳都感受不到,别人说这已是一具死尸,并不是活人,他不信,坚持下来并不断以自己的内力气息传给她,希望能为她续命,就仿佛自己的气息给了她,就让她有了气息一般。
事实上,可能这样的行为真的起到了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