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悠然跪在地上,抱住脑袋,只觉头痛欲裂,她身体里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四处乱窜,控制着她,让她不能自已。
“啊——”
一道闪电划过,极少下雨的冬天,竟然下起了瓢泼大雨。
孟悠然浑身被雨水打湿,她脑袋逐渐找到了丝清明。
她恍惚的从地上爬起来,望着眼前的这一切。
整个人呆呆的。
没有一具尸体是完整,有的没有了脑袋,有的没有了双腿,有的身子被拦腰截断,有的……
孟悠然哆嗦着身子,抖着双手,还是原来的小手,没有了细长的指甲,只是布满了污血。
孟悠然慌乱的抬起手臂,让雨水把血污冲刷干净。
她往前跑了几步,看见了自己的马,赶紧爬上马背,往孟府赶去。
天色将白,清风亭内,站着两道身影。
“狄,难道她就是我们要找的人?”
“不错。”容狄拢了拢衣袖,视线落在那片残肢断体上,深沉了几分。
“要把她带回去吗?”女子问,美眸划过一丝冷光。
容狄没有说话,就转身进入了雨帘中。
后面的女子追上来,为容狄撑开纸伞,清冷的说道:“幽冥珠根本没在她身上,让她回去有什么用?”
“玉凤,此事本王自有打算。”容狄声音冷下来,警告的瞥了眼玉凤。
玉凤赶紧垂下脑袋,禁声。
后面的修罗场,很快被雨水洗涤干净,好像从来就没发生过。
孟悠然一身狼狈,还没到孟府大门,她就迫不及待的从马背上秃噜下来,连滚带爬的敲响了孟府的大门。
“谁啊!”管家打着哈欠去开门。
满嘴的抱怨,昨夜睡得晚,这今早又起的早,都是那三小姐给折腾的。
“啊!三……三小姐……”
管家哆嗦着嘴,这门口站着的人,是三小姐吗?
没了黑面具,露出的脸颊惨白如纸,左脸下的红色胎记更加显眼,让人不敢直视。浑身伤痕累累,身上的衣服勉强遮体。
“让开——”孟悠然拨开管家,径直飞奔进她和娘亲生活了十几年的小院。
小院里很安静,她小心翼翼的走着,唯恐打破了这片宁静。
秋菊守在门外,看见她,一愣,仔细看了许久,才试探的喊了声:“三小姐?”
“我娘呢!”孟悠然抓住了秋菊的手。
秋菊道:“三夫人,她……她在屋里……怕……怕是不行了……”
孟悠然哆嗦着胳膊,推开了内室的门。
娘亲躺在床上,脸色青紫,听见开门的动静,眼珠转了转顺着她的方向转过来,又转到别处,目光呆滞。
秋菊解释:“三夫人回来后,眼睛就……看不见了!”
“娘——”孟悠然跪在地上,握住了三夫人冰凉的手。
三夫人听见孟悠然的声音,满眼欣喜,惨白的脸也多了几分光泽。
“悠然,你……你去哪了……”
“娘,女儿不孝,没有给你讨到解药,女儿没用!”孟悠然狠抽了自己一巴掌。
“闺女,别这样……娘会心疼的。”三夫人佝偻着身子,咳嗽起来。
孟悠然赶紧扶住三夫人,眼中蓄满了泪花。
“悠然,娘怕是要去了……娘撑了这么长时间……就是想见见你……”
“可惜啊……娘的眼睛不行了……”
“娘,你摸摸我,摸摸我……”孟悠然抓着三夫人的手放到脸上,硬笑道:“娘,你看,我还是老样子,没变……”
“嗯……娘记下了……”三夫人说着,脸上出现了丝幸福的笑。
“悠然,娘从来不后悔带着你……其实……罢了罢了……”三夫人摇摇头。
“娘,你想说什么?”
“悠然,娘的枕头下有封信……你拿出来……”
“哦。”孟悠然把手伸到枕头底下,果然摸到了一个信封。
“你把这封信……送到……送到……端木齐……手中……”
三夫人撑着最后一口气儿说完,终于咽了气。
孟悠然握着手中的信,眼泪不受控制的大滴大滴的落下来。
“娘——”
“娘——”
孟悠然摇晃着三夫人的身体,一声声的叫着。
容狄站在门口,望着伏在床榻边,浑身发抖的瘦小身影,吩咐秋菊道:“通知孟老爷子,给三夫人下葬。”
秋菊偷瞥了眼面前的黑衣男子,说了声“是”,就退下了。
孟悠然把手塞进嘴巴里,不让自己哭出声,她不能哭,娘亲的仇一定要报,一定要让那黑衣人的幕后指使者血债血偿。
一定!
容狄走过来,把孟悠然的手拿出来,孟悠然冷冷的瞥了眼:“走开,别从我身边!”
容狄愣了下,孟悠然的眼神极冷,到不像平时跟他耍嘴皮子的模样,她倔强的跪在那,像是浑身是刺的刺猬,一副生人勿进的模样。
“悠然,你看开些吧。”容狄安慰道。
孟悠然咬紧后牙槽,抬手抹干眼泪,转头看向容狄:“我能拜托你一件事吗?”
“可以。”容狄点头。
“你帮我查出那批黑衣人的幕后指使人!”
容狄沉思了下,答应下来。
听说三夫人死了,孟启林和大夫人穿好衣服,赶过来。
大夫人甩着帕子干掉泪:“妹妹啊,你死的好惨呢!妹妹……”
孟启林小心翼翼的望了眼面无表情的孟悠然,道:“悠然啊,人死不能复生,你娘虽死了,不是还有爹嘛,还有你大娘二娘嘛!”
“呵……你们?”孟悠然瞥了眼孟启林,吓得孟启林打了个哆嗦,管家的话犹在耳侧,说今早的三小姐更像个女鬼,满身血腥气,眼神都能杀人!
三夫人的丧事办了三天,也就草草下葬了。
乌木山,一块平坦的山地,立着一块一尺高的石碑。
上书:孟悠然之母墓。
“娘,女儿一定会为你报仇,藉慰你的在天之灵。”
孟悠然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她站起来,望着这片山地,想着母亲要在此长眠,不免悲从心来。
雪白的素衣,迎风而立。
她没有戴面具,自从上次黑面具被黑衣人摘下后,她就很少戴了。
无颜又怎样?
以前娘亲说她从生下来,脸上就有胎记,怕她自卑,便让铁匠给她打了副面具,让她整日整夜的戴着。
她摸着左脸那凸起的一块,嘴角挂了抹无所谓的笑。
不在乎,又何惧无颜!
孟悠然把信封装进包袱里,秋菊见三小姐这样,依依不舍道:“三小姐,你真要走?”
“放心,我还会回来的,娘亲临死前让我办一件事,我办完就回来。”
孟悠然出了小院,发现孟启林站在门口,一脸讨好的看着她。
“悠然啊,你这是……”
孟悠然伸出手,在孟启林疑惑的眼神下,说道:“爹,我要出远门,你给我些银子。”
孟启林脸色犯难:“悠然啊,你也知道,银子不在爹手里,你大娘啊……”
“别说了,我也只是试试。”孟悠然彻底对孟启林失望,头也不回的出了孟府。
身后,大夫人跟出来看了看,感叹道:“老爷,孟家的这个祸害终于走喽!我们孟家从此以后就安宁喽!”
孟启林望着孟悠然走远的身影,叹了口气儿:“我们终究对不住她啊!”
“孟启林,你说什么?”大夫人剜了眼身旁的夫君。
吓得孟启林赶紧闭了嘴。
孟悠然在半道上,遇见了容狄。
他刚从运来客栈出来。
容狄在孟悠然周身转了三圈,问道:“你这是……”
孟悠然边走边道:“我去北齐,放眼这全天下,也就只有北齐有端木氏的姓。”
“你找端木姓氏的人?叫什么你给本公子说说?说不定我认识?”容狄笑嘻嘻道。
孟悠然戒备的望了他一眼,选择闭口不谈。
这容狄,神出鬼没的,但都是在围着她打转,还有那群黑衣人莫名其妙的给她要幽冥珠,好像自从认识容狄后,发生了许多奇怪的事。
孟悠然不免对他警惕起来,虽然他帮助她良多,但恐怕也是有心为之。
“不用,容公子,我们就此分道扬镳,有缘再见。”孟悠然拱了拱手,就转身上了匹马,往黑马河赶去。
炎城处于北齐和南通两国相交之地,南邻南通,北邻北齐,从地图看,路线倒是清晰的很,但若是真走起来,这距离也算是千里迢迢。想进北齐国,首先得横渡黑马河,过了黑马河,就到北齐的边陲小镇——陈家镇了。
渡口,寒风凛冽,河面结了层浮冰,今日还算是暖和的,冰层不厚,河面上,有两三只小船。
渡口旁,有个破烂眼看着要歪倒的草棚,但在寒风荼毒下,依然不可思议的立着。
一个中年人,驼着背,拿着草棒子,沾了些黑汁,在粗糙的草纸上,写写画画,前面站着要渡船的客人。
孟悠然走过去,站在一个老妇人身后。
这时,身后一阵骚动。
孟悠然转头一看,是一个非常漂亮的女子。
只觉有些熟悉,似在哪里见过。
随后,听前面的一个小伙子道:“那不是怡红院有名的红牌玉凤姑娘吗?怎么,她也坐船?”
“你有所不知,这玉凤姑娘,好似被北齐的一个官员看上,要回去给人家做小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