蓉华宫。
“娘娘,圣卿王爷的妾侍月荣求见。”
耳边,有宫女禀报。
萧蓉握着剪刀的手一顿,她又理了理这花瓶里的玉兰花,才说道:“让她进来。”
“诺。”
月荣进了蓉华殿,走路非常急,见到那抹墨绿的身影,轻轻喊了声:”娘娘。“
月荣跪在地上,双手交叠,额头抵在上面。
萧蓉慵懒一笑,涂满鲜红蔻丹的指甲抚摸着那柔韧的雪白花瓣,白与红,带着一种妖媚的美,她挑挑落云眉梢:“月荣,这白玉兰美不美?人人都说它纯洁,把它比作亭亭玉立的纯真少女,遥想以前,你也是这般呢!本宫对待你,就像亲生女儿一样哪!“
月荣身子一抖,放在地面上的手臂颤抖个不停,她赶紧道:“是月荣辜负了娘娘的心意,月荣不应该告诉王爷红粉香的下落,月荣该死!该死!!!”
地上的人连说两个该死,可见足够的懊悔。
萧蓉轻轻一笑,尾音带着让人捉摸不透的轻哼:“哦?我的月荣啊!以前你可是乖巧的很哪!本宫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本宫把你送给圣卿王,了了你的心愿,而你也答应了本宫,做本宫在圣卿王府的眼线,可是……“
尖锐的指甲,折断了纤细的花径,那白色大朵的玉兰花被萧蓉弃置在地上。
月荣看见,身子颤抖的越发厉害。
“可是!你背叛了本宫,让本宫再如何相信你?”萧蓉冰冷的声音传来,俯视着几乎要瘫倒在地上的少女。
“月荣……月荣辜负了娘娘的期望……月荣对不起娘娘……”月荣语无伦次的说着,眼中满是泪花。
萧蓉抬起头来,双目虚空的望着远方,那满是泥泞的墙角下,有一朵朵盛开的凌霄花,火红火红,朝天而上,萧蓉纤细的五指落到月荣柔嫩的肩膀上:“荣儿,你虽是本宫的宫女,但本宫看着你长大,一直把你当做本宫的女儿,本宫一直希望你可以做主圣卿王府,得到我儿的垂青!而那洛久久,太过软弱,有些扶不上墙啊!”
月荣赶紧叩首在地:“荣儿不敢!”
“有什么不敢的?作为女人,要有野心,你没有手段,又如何让他喜欢你呢?你喜欢狄儿,从小就有了这个心思,本宫一清二楚。”
月荣身子一抖,抬头怔怔望着萧妃:“荣儿出身卑微,不敢肖想王爷。”
“你不敢,那就眼睁睁看着他被别的女人抢去!而你永远只能是牡丹园里的一个可有可无的侍妾。”萧妃鄙夷一笑,见月荣低下了头,纤细的五指聚拢起来,她深深一笑。
蓉华殿,沉默良久,萧妃才要转身离去,没想到后面的月荣忽然出声:“娘娘,醉……醉黄泉您可知道?”
“怎么了?”萧蓉皱眉转头,望着脸色苍白的月荣。
“王爷中了醉黄泉,现下躺在床上昏迷不醒。”
“什么?”
手里的花瓶掉在地上,萧蓉满脸震惊,待会儿,忽然呵呵冷笑起来:“没想到……没想到他竟然把毒引到了自己身上……我儿……我儿啊……”
那最后几句“我儿”几乎是咬着牙骨说出来的,萧蓉愤怒的抬起鞋尖碾碎了那柔嫩的花瓣,握起拳头,对月荣道:“走,去圣卿王府。”
王府的大门猛然被人推开,张管家看见来人,赶紧叩首:“老奴参见萧妃娘娘。”
“带本宫去见王爷。”萧蓉的脸上,僵硬一片,她的双目似乎能喷出火来,尖锐的指甲嵌入掌心,她依然狠狠的握着。
洛久久正在用绢帕擦拭容狄的手掌,忽然,门被人砰的推开,她才要斥责谁这么没有规矩,看见来人,一怔。
随后赶紧提裙跪在地上:“臣媳叩见母妃。”
“免礼。”萧蓉敷衍的挥挥手,就朝床榻大步走去。
望着床榻上那双目紧闭,面色苍白的人,嘴角哼唧一笑。
临水轩很静,众人屏住呼吸,大气不敢喘儿。
只听这萧妃的笑声,给人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你们都退下吧。”萧蓉好一会子才止住笑,对后面的人说道。
“可是……母妃……”洛久久担心的望了眼床上的人,不想离开。
后面的月荣拽了拽洛久久的衣角,小声道:“娘娘自会照顾王爷。”
洛久久犹豫了下,才关上了门离开。
萧妃啧啧一声,脸上虽有笑,不过那笑容极冷:“狄儿,你何须如此大费苦心的救她?你是不是觉得母妃对你这个儿子,还是惜命的,所以,拿自己的性命来赌一把!”
对着自己的儿子,左右扇了两巴掌,萧妃面上的盛怒才算消了一点。
她从袖口掏出一枚黑色药丸,放入容狄口中,单手聚拢起一团红光,平放到容狄胸口,容狄喉结一滚,才把药丸吞咽下去。
容狄缓缓转醒,他早已感觉到有一道愤恨的目光,冷冷的盯着他,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了。
经常这么看他的,反而是他最亲近的人,自己的亲娘——北齐的萧妃娘娘。
他嘴角泛起一丝凉薄的笑,睁大双目,望着床前的妇人。
“母妃。”他轻轻一叫,声音嘶哑。
萧蓉双目一厉:“你还知道我是你的母妃?呵……呵呵……狄儿,你怎么这么不争气!我萧蓉怎么有了你这么个儿子!儿女情长,英雄气短,你可真是让我失望啊!”
萧蓉抬起头来,大大叹口气儿。
手中那还未散去的红光,颤抖着移到了容狄的头顶:“你这种儿子不要也罢!”
狭长的凤眸,一冷,杀意顷刻闪现。
容狄闭上眼,面上平静无痕。
如果死可以解决一切,他便死吧。
从小到大,他从来都是这个女人的工具,没有自由,没有希望,每天都如行尸走肉,做着自己不喜欢做的事,应付着自己不喜欢的人,每天都在演戏。忽然,觉得人生好累,好累……
她给了他生命,收去也是理所当然,他容狄不欠她什么,她一直把他当成讨债鬼,仿似是因为他,她才会如此落魄,如此狠毒。
萧蓉,也是一个可悲的人物,一生都得不到那个男人的垂青,眼巴巴的看着他喜欢一个又一个,这种隐忍的爱最后终于化为了浓浓的恨,连带着那个人的孩子也一并恨着。
过了这么多年,母妃,你都忘了吗?我……也是你的亲生儿子啊!我的身上,留着你和你恨的男人,你们两人的血!
如果时间可以倒流,我宁愿你们没有相遇,相知,相爱,也不曾生下我,但世间没有如果。
那纤细的五指迟迟没有落下来,最后打在了墙壁上,萧蓉一掌拍在上面,整个墙壁都震了三震。
她仰头哈哈大笑起来,眼角有一抹亮光划入鬓角。
“好!好!你和你爹一样,都是那么冷血无情,你们都逼我,一个个都逼我……”
“你们好狠的心哪!好狠哪!”
墨绿的身影踉跄了几下,最后扶住墙壁才算站稳:“容狄,这一次我可以原谅你,而我也可以放了那孟悠然,但你适合而止吧,那孟悠然即便母妃不动手,也早晚会死在他人手中,母妃且看着,你!早晚有后悔的一天!”
周围都静下来,萧蓉愤怒的摔门离去。
王府的下人,看见精神恍惚的萧妃娘娘,纷纷躲避的远远的,这王爷和萧妃又吵架了,不过这次却是很厉害,以前他们吵架二人仅是冷战,现在竟然……
巨大的摔门声,仿似带了无限的重音,在耳畔不断的重复,折磨着容狄的神经,直到被折磨的麻痹,他怔怔望着灰色的帐顶,竟然感觉不到心中的疼痛。
木木的,没有痛,亦没有眼泪。
没有希望,没有期望,灰暗的天空,似乎只有这无尽的麻痹,充斥着全身,连呼吸都感觉不到,如同一个死人。
“娘娘——”月荣朝着萧妃离去的背影,追了出去。
萧妃被嬷嬷搀扶上马车,挑开帘子,脸上竟然没有了半点伤心的痕迹,她微微笑着,没有哀伤:“月荣,本宫就只有你了,你千万不要辜负本宫的期望,王府里的事,你可要随时汇报给本宫,别忘了你的出处!”
“是,月荣明白。”月荣恭敬欠身,望着表面无事,但眼角发红的萧妃:“娘娘,你可要保重身体。”
萧妃放下帘子,仰靠在马车上,不再说话。
待洛久久追出来的时候,马车已经远去,洛久久对月荣说道:“姐姐,没想到母妃这么厉害,竟然把王爷的毒解了。”
说到这,洛久久脸色一白,她记得御医说过,这能解毒的只有下毒的人,难道是萧妃对王爷下的毒?
想到这,洛久久心里一咯噔。
月荣猜到了洛久久的想法,解释道:“王爷中毒,和那孟悠然有关。”
洛久久徐徐听着月荣的话,才知道事情的真相,一股妒忌浮出眼底,她搅着帕子,紧咬了唇瓣。
“妹妹?妹妹!你做什么呢!你的嘴巴流血了!”月荣暗惊,赶紧提醒。
洛久久松开嘴巴,拿帕子淡定的擦了擦:“没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