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余光落在门前,瞧见一片青色的衣袍,衣摆上隐约可见的银丝线,她是最熟悉不过的,那可是她亲手一针一线缝制出来的,今早方才给老爷披在身上。
她露出一抹诡异的微笑,转身却是一副梨花带雨的委屈模样,走上前正要行礼,还未来得及屈身弯下,便被一把拉起整个抱进怀里,娇媚柔软的身子几乎都要贴在他身上,
原本不咸不淡的话也换成了满腹的委屈,心中的委屈早已消失,有的只是满腔的恨意,可面上却是做足了功夫,头轻轻的靠在他的肩上,满是依赖。
轻微的动作带着小心翼翼,却是让孟长宁心中柔软一片,怜惜的望着那张依旧秀美的容颜,当初两人之间的情谊浮现在脑海里,多年的漠视让他心中的内疚更甚。
如此恩爱的一幕,直叫郑氏瞪红了眼,方才那话可不就是在埋汰自个儿吗?这么多年老夫人对她的疼爱自然不是假的,可如今她怀了身孕伺候不了人也不是假的,偏生不过是委屈的掉来两滴眼泪,便叫表哥的心全落到她身上去来。
心中冷笑,面上的愤怒却是隐不下去,气呼呼的瞪着两人,偏生孟长宁便是连个余光都没有留给她,一心都在元氏身上。
似乎先前两人之间的恩爱不过都是昙花一现罢了。
“表哥这话可是在怪妾身?”心中不平,称谓也改了,想要唤起孟长宁心中两人之前曾经甜蜜的美好。
只是,显然这个称谓并不能够让孟长宁高兴,反而面色阴沉的开口道:“便是双身子,也不是动弹不得瘫痪在床,一连数日你请安了几次?又为老夫人做了什么?亏得老夫人最疼你。”有时便是他都比不上的,可如今在身侧伺候的却是元氏,当真是讽刺的很。
到底老夫人是他母亲,被郑氏这般对待,心中自然是高兴不起来的。
郑氏面色悠得一白,不可置信的望着孟宜之,着实不曾想过他会说出这般话来。
“表哥……你……”不一会儿,眼泪就蓄满了眼眶,只是孟长宁却一点也不在意,只轻柔的搂着元氏,轻声安慰着。
“宜之见过父亲,祖母虽是昏迷,却也不喜欢吵吵闹闹,郑姨娘并非与元姨娘置气,只是吃味了罢了,元姨娘这般不辞辛劳的照顾祖母,倒是叫郑姨娘没有用武之地了,这才拌了两句嘴,父亲可别当了真了。”眼见孟长宁还准备再言,孟宜之也不在屋子里当透明人,上前几步,在郑氏与孟长宁之间站定。
闻言,孟长宁似乎刚发现孟宜之的存在,面上有些尴尬的讪笑道:“宜之说的对,倒是我太过较真了,今日左右都在,这件事儿现在说也正好。”
原以为此事就这般过去,却不想孟长宁子开口了,一时之间屋子里的气氛都紧张了起来,谁也没有发现站在门前的孟采玉,一脸困惑的挽着孟长宁。
“如今母亲病下了,府中不可长久没有主母,元氏入府多年,对府上的事务自然是最为了解的,况且也只有元氏最适合,入祠堂的事儿三日后便办了。”
这一消息彻底的将郑氏给打垮了,她等了这么多年,便是为妾入府也接受了,便是等着她也等了,如今更是怀着庶长子,如何这主母的位置也该是她的才对,可偏偏就这般轻易的交给了元氏?
郑氏一向心高气傲,如此打击怎得受得了,当下腿有些发软,若不是身后的嬷嬷扶着怕是都跌坐在地上去了,这当着一众丫鬟婆子的面儿失了面子可就真的丢大发了。
孟长宁自然是瞧见了郑氏面如菜色的脸,心中极为不喜,回头瞧见元氏那张秀美的脸这才算好了些,手也搂的更紧了,若非是青天白日,又是在兰清苑,怕是情不自禁了。
“父亲为何不待祖母醒来之后主持不是更好?三日怕是太过匆忙了些,委屈了元姨娘了。”孟宜之适时的开口道。
郑氏听完也是连连点头,瞧着孟宜之头一次感觉格外的顺眼,只有老夫人醒过来才有人为自己做主啊,倒是这主母的位置还由得了元姨娘吗?一开始就是自己的位置,如何能够被元氏给占了去?
“是啊,老爷,入祠堂这般大事如何也得老夫人来主持才算像样啊,若是老夫人醒来知晓您擅自作了决定,怕是会不高兴。”生怕孟长宁会擅自作了决定,赶紧开口道。
孟长宁对老夫人一向孝顺,更是不曾有过忤逆,闻言,心中也是颇为犹豫起来。
见此,元氏轻轻推开了孟长宁,挽上了他的手臂,柔声道:“大小姐与妹妹说的是,妾身无碍,总的与老夫人商议过后在做决定也不迟,况且如今老夫人昏迷,也不知何时才会醒来,这会儿入祠堂怕是不妥。”
眸光微闪,孟长宁心中却是做了决定,“此事便定下了,三日后入祠堂,去将宗祠的人请来便可。”
闻言,郑氏这下是彻底的晕了过去,一时之间兰清苑人仰马翻,担心郑氏肚子里的孩子有什么闪失,便是方才还满肚子怒火的孟长宁这气也是消了一大半,赶紧使了人将李大夫给请了回来。
真是没料到最后的赢家竟然会是元氏,方才那话若是没有开口,怕是孟长宁会因为犹豫搁浅,如今老夫人昏迷着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醒过来,这事儿便不需要顾忌,况且也不能因为老夫人的身子就一直拖下去。
郑氏暂时住在了兰清苑,到底是孕妇经不起这般折腾,孟长宁听完李大夫的话,确认了胎儿与母体无碍之后便离开了,借公事之由。
“元姨娘太让我惊讶了。”今日元氏的表现当真让她惊讶,过去可从未见过耍心机的元姨娘,苏氏死了,孟府无人问津,尸体在何处,她都不知晓,只是知道孟长宁让人收拾了去,府上连白布都未挂上。
可见孟长宁的凉薄,到底是恩爱多年的女人,如今却是弃之如履。
她倒是很好奇,郑氏与元氏之间的争斗,最终的赢家究竟是谁。
“妾身不过是想要好好的活着罢了。”这话不假,她一直都很想好好的活着,可她的孩子却注定了让她没有办法平静,继室的位置她根本不稀罕,若是能够用钱财地位来换的她那可怜的孩子,她定当不顾一切。
杜氏,苏氏,郑氏,三人斗了一辈子,觊觎了一辈子,最后竟是落在了自个儿的头上,如今便是老夫人不能够为郑氏撑腰了,怕也不会善罢甘休,左不过有个孩子做保命符,便是做出了无法忍受的错事,看在孩子的面上,也不会要了她的性命的。
“活着不简单,想要好好的活着更是难上加难,我倒是希望元姨娘能够走的比较远,至少要比苏氏远。”
“大小姐不问当年夫人的死可会与妾身有关?”孟宜之查找当年的真相,她自然是清楚的,只是不明白的是这些究竟是如何查出来的,她问过了杜氏,问过了苏氏,可却独独少了自己。
“元姨娘,我不希望与你有关系,况且事实证明当年的事与你并无干系。”这也是她为何没有与元氏询问的原因。
元姨娘显然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神色变化一阵,最后落定,开口道:“当年的事,府上知道的人全都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上,只是老夫人不知道的是,当年此事妾身也是有所耳闻的,甚至见到了一个女人从老夫人房里出来,只是人并非是府中人。”
孟宜之没料到还会有这样的收获,这算不算柳暗花明又一村?
她不开口,元氏也不觉得奇怪,继续说着:“妾身听见那李嬷嬷唤那人‘芸娘’。”
清澈的眸子陡然瞪大,孟宜之猛地望向元氏,“方才元姨娘说的是谁?”
“李嬷嬷唤那人芸娘。”元氏不明白为何这个名字让孟宜之反应那么大,可是这人不仅仅是她没有见过几面,便是老夫人也只见过一两面呢,余下的不过是沾着光去的。
芸娘,莫不是那后山上的哑巴婆子就是芸娘,有心想要查对方身份,确实无从查起,没曾想,竟是就在眼前么?可如今人失踪,更是难上加难。
如此看来,怕是老夫人与展氏有莫大的关系,展氏身后的展府数十年如一日的待在渠城,不曾离开过渠城,自然与孟府的老夫人不会有什么干系,视线落在昏迷以后得老夫人身上,只恨不得立刻将人唤醒,问问方面的真相。
“今日这情我承下了。”孟宜之笑笑,而后离开了兰清苑。
线索断了,芸娘失踪,便是知晓与十皇子有关系,可也没有办法联系,只能够等着,什么时候能够再次遇到十皇子,再问。
眼下,孟宜之要应付的是没有递帖子便不请自来的茹玉郡主一行人,其中还包括了与她有过节的赵雅蓉竟然也在,桑雪柔亦是,只是让孟宜之摸不着头脑的是,三皇子,薛涵书均在,可孟宜之眼下最想要见到便是昨日方才见过的十皇子明承颜。
“这表情可不像是欢迎的样子啊。”茹玉郡主瞧着孟宜之兴致不高,心中有些不高兴,好歹她可是屈尊降贵来的,竟然一丝喜悦也无,更不说带着她们进去孟府里边儿转转。
孟宜之清楚茹玉郡主向来是个直性子的人,可为了好友可是护短的很,心肠不坏,她倒也愿意接触,只是不想与寻常见过的庭院大有不同,便是公主府上的庄子都要比孟府好的多了。
自茹玉郡主开口,孟宜之的视线便没有离开过,眼底陡然出现却又很好的掩饰下去的嫌弃,她自然是瞧在眼里了。
“臣女如何会不欢迎,只是没想到郡主会这般给臣女脸,光临府上,蓬荜生辉倒是真的,若是不嫌弃,便由臣女带着诸位进府上转转如何?”奉承的话,自然是要开口的,况且茹玉郡主本就喜欢听奉承的话。
果然,孟宜之话落,茹玉郡主面色便好了些许,只是在瞧见周遭的环境时,有些嫌弃罢了,似乎没料到孟府相较于公主府会差了那般多,便是在场的贵女们的府邸怕都要气派不少。
“你那四妹妹竟是没有出来,莫不是瞧不起我的身份?”茹玉郡主的视线越过了孟宜之,朝身后张望着,竟是没有发现先前在长公主付上瞧见的那个怯弱的四小姐。
孟宜之注意到茹玉郡主开口说道孟采玉时,几人眸中的兴奋之色,心下明白了几分,却是不会帮着孟采玉挡过去的。
“臣女只清楚人在院子里,郡主前来四妹妹还不曾听见消息,自然是不会过来的。”
只是话音刚落,便听见一道娇柔带怯的嗓音自身后响起,回头便瞧见她身穿鹅黄色苏绣斜襟短袄,色泽光鲜,质地顺滑,一如她娇嫩年轻的肌肤,精致的令人艳羡,短袄双侧坠下金色丝绦,与素白罗裙混为一体,随着姗姗款步,丝绦轻晃,潋滟生辉。
“臣女孟采玉见过诸位姐姐,见过三皇子殿下,薛公子。”方才在院子里听见羽露来说三皇子来了,这便赶紧梳妆打扮之后赶了过来,好在她并没有来晚,茹玉郡主不是问起她了吗?
待瞧见薛涵书,心中明白过来今日便是对方给自己提供的机会,后续会如何便是她自个儿的事儿了。
茹玉郡主就站在孟宜之身边,自然是瞧见了孟采玉的醉翁之意不在酒了,那双水眸可是一眨不眨的望着三皇子明文彦,这可惜到底是妾有意而郎无情啊。
这份情谊注定是要打了水漂了。
“孟四小姐不必客气,本皇子今日不过是与表妹一同出游罢了。”说着便不着痕迹的后退了几步,与茹玉郡主并肩,只是显然茹玉郡主一点都不满意。
“不相干的人怎得总喜欢凑上来?”说着目光却是落在了孟采玉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