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重宫阙,巍峨堂皇,琉璃瓦,雕朱漆,金龙盘踞,彩凤旋舞,金灿灿,明晃晃,也冷清清,惨戚戚。
光亮总是外表的,痛花团锦簇下肥沃的泥土一样,这宫阙伸出埋藏着无数白骨,红颜无数,到最后也不过是艳骨一枯,这宫殿看着有多美丽,其中就有多险恶。
帝宫。
此刻,空空荡荡的朝殿里什么人都没有,唯有龙椅上坐着的男人,在此刻,太阳将熄,宫中烛火未燃,光明一寸一寸暗了下来,那威严的背影显得格外的孤寂。
“你是说,展家展承的两个儿子上京了?”出声的正是义国最尊贵的男人明宗。
“回皇上,展承的两个儿子已经到了京都,今日与那孟家大小姐方才见过面,只是气用意却不得所知。”太监总管柯才开口回道。
“展家啊……”几不可闻的一声叹息,思绪似又回到了那年,曾经他也曾年少轻狂,嫉恶如仇,可是什么迷失了他的心智呢,端坐在这天下人都趋之若鹜的位置,失去的又何止那个结伴天下的知己。
高处不胜寒呐,他也未能免俗。
“摆驾凤仪宫。”许久,明宗开口道。
“喏。”柯才应了一声,眸中暗流涌动,闪过一丝极为深沉的光芒,转身弯着身子,候着明宗。
……
回了孟府,孟宜之便被请到了兰清苑,难得的孟长宁也在,而郑念珍则是一脸娇羞的坐在老夫人右手边上,亲热的拉着她的手说着些什么。
“宜之回来了?”见孟宜之进来,老夫人面上的笑容淡了些许,却还是没有忽略她。
“宜之见过祖母,父亲,表姑,两位表哥上京了,有些时日不见颇为想念,这便聊了晚了许多,还望祖母,父亲见谅。”恭恭敬敬的行礼后便在老夫人左手边儿的下手落座。
见着孟宜之这番,倒是叫孟长宁难受的很,嘴上自然也就免不了说上两句不中听的话了,“展家表哥怎么说也是外男,你一闺阁女子怎好随意出面?让人瞧了去不得说三道四的?女儿家的名声还要也不要了?往后便请了入府,怎得也不能越过了老夫人去。”
这便是责怪展家哥俩不懂规矩,只差没说没教养了,说道孟宜之的话就更难听了,三年的时间都是展家哥俩在照顾她,便是感情好了些也是无可厚非的,况且并非孤男寡女。
不论谁听了都会觉得这话欠妥,在众人面前,况且还有郑念珍这个外人在,便是不在意孟宜之的名声了,这样的父亲当真是世间少有了。
“在宜之眼里,两位表哥既是可以依赖的兄长,也是能够依靠的父亲,更是无话不谈的知己,至少在这三年间是两位表哥如同照顾女儿一般的照顾着宜之,这份恩情无以为报,今日的会面,不过是为两位表哥寻一暂时的住所,便是地主之谊也该如此,外人尚且未曾言说什么,父亲又在担心什么呢?”
分明不愿听这些言论,可偏生总喜欢将话扯到不知廉耻,礼教尊卑上去,而这些都是孟长宁作为一个父亲最为失败的地方,或许可这般说,他甚至称不上父亲两个字,不,只是对于孟宜之来说,至少对孟习悠,这位父亲的角色还是扮演的非常好的。
“难道作为父亲嘱咐几句也是错了?我不过是教了你几句,你便有数不清的话来赌着,便是三年间不曾养在身边看着,当初你娘却也并非没有教导过你,这些全都忘记了?”语气到底是有所缓和,可心里那抹异样却是如何也挥不去。
母亲?他如何能够这般云淡风轻的提起那个柔弱却深爱着他的女人,致死都不曾探望一眼的可悲女人?
“一年间,父亲能够见宜之次数一只手都能够数的过来,便是来到母亲的院子,多半也是责怪母亲办事不力吧,对于宜之,似乎记忆力从来都没有过,父亲又是如何得知的呢?”
指尖捏着茶盖,面上不动声色,可那泛白的指尖泄露了她真实的情绪,恨在一瞬间从眸低爆发,周身的戾气如何也掩饰不住,分明已经很努力……
孟长宁算是彻底的明白,他的这个大女儿就是一个刺猬,摇摇头不愿再言说。
老夫人自是明白孟宜之与自己儿子之间的心结,怕是难以解开,她想的便是合家欢乐,那些个糟心事儿永远也别来的好。
“好了好了,都过去了,咱呐得往前看,宜之你说是也不是?”老夫人笑着望着孟宜之说道,愿当这个和事佬。
孟宜之自是不愿事情就这样简单的过去,可却也明白,自己如何讨得老夫人的欢心都是比不上她儿子的,且不说这欢心究竟有几分真的成分在里边儿,若非那些贵重的礼,怕是会与过往一般无二的忽略罢。
苦笑一声,对老夫人的话却还是应道:“祖母说的是。”
“这就对了,一家人和和气气的多好,今个儿这么晚了还叫你们过来,是有件事情要宣布。”老夫人说着话,握着郑念珍的手更紧了。
倒是叫郑念珍有些不好意思,毕竟当着这些小辈儿的面呢,可眸光却是止不住的往一边儿的主位上瞄着,俏脸如红霞般,诱人的紧,却是不知那人可有欣赏到。
孟宜之这才打量房间里竟是除了苏氏所有人都到齐了,瞧着孟习悠那难看的脸色,就知道她怕是听到了什么风声,可如今便是她想要做什么都没办法,苏氏在院子里被禁足,离不开,自己倒是有心无力,周遭除了雨儿,竟是无一人可用,心中焦急,却也无可奈何,急切的想要让苏氏出来,最好能够阻止这一切。
“府中已是冷清多时了,子嗣更是少的可怜,往年我倒也不管这些,可到底人是老了。”说着,面上满是疲惫,这也不过是一个母亲对儿子的期望,不想等到孟长宁老了却无人送终啊。
身为老夫人的儿子,又如何不明白她的心思,嫡妻的位置不能是郑念珍,也绝不会是任何人,等了这么多年,他可以继续等,却不能忍受她人占了原本属于她的位置。
见孟长宁神色并未松动,老夫人心中也有些没底,转眼瞧了瞧自个儿的侄女儿,姿色身段皆是上等,端庄贤淑,一点儿也不似那些个不三不四的女人,心中满意的很,也就这样的女子才能够配上自己的儿子,况且还是自己看着长大的,知根知底儿,“珍儿最美好的年华都浪费在等你上了,如今你还要拒绝吗?”
闻言,郑念珍眸中闪过一丝黯然,却在望向孟长宁时带上了请求,泪在眼眶里打转儿,似乎只要孟长宁说出一句拒绝的话,泪就会落下来,郑念珍模样本就如花似玉,此刻楚楚可怜的望着孟长宁,倒是叫他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是啊,父亲,表姑这般美好的女子,您如何舍得拒绝?府上着实冷清了些,往日里也就只有二妹妹和四妹妹,要是再多一个弟弟就好了,以后福儿回来了,也会高兴的。”
冷不丁提到了三少爷孟福,众人面上都变了脸色,当初孟福便是因为身子太差才会被高人带走,这多年过去,便是这人还在不在世上都不甚清楚。
可却是提醒众人,孟福才是这孟福上正经的嫡长子,谁的地位都不能够越过了他去。
此言更是让郑念珍苍白了面色,若非老夫人在身边撑着,怕是会直接倒下去吧,等了这么多年也不过就是因为展氏已经离世,这多年表哥都不曾娶妻,心中才有了念想,如今更是脸面都不要了,巴巴的跑来了孟府,就是为了能够正大光明的嫁给表哥。
她从不曾听说表哥还有嫡长子的。
说来,郑念珍不知道也并不奇怪,因为当初孟福生下来身子底子就差的很,若非那些灵丹妙药撑着,怕是都活不过那高人前来的。
“说什么呢。”孟长宁不悦的呵斥道。
孟宜之面上却是摆出一副不解的模样道:“难道宜之说的不对?福儿确实是嫡长子没错,他会回来也没错,难道父亲知道什么宜之不清楚的事情?”
问出这话的孟宜之心中有些忐忑,福儿在世是肯定的,可因着她的重生不知道其他的事情有没有改变。
“往后不必再提福儿,府上也并没有什么嫡长子。”孟长宁阴沉着脸吩咐道。
“为何?”孟宜之却是不想罢休,不问出个所以然来时不会甘心的。
“我是这个家的一家之主,我说的话谁都不可质疑。”眼看着孟宜之还要开口,孟长宁猛拍桌子怒吼道。
这一突发状况,惊呆了孟习悠和孟采玉二人,一脸惊吓的望着孟长宁,不明白为何他会发这般大的火。
可老夫人心里却是清楚的很,“罢了罢了,都说了过去的事情不必再提,什么时候我说的话在你们眼里都成了耳边风了。”
“选个日子让珍儿进门吧。”老夫人也是被气狠了,话也说清楚,以至于往后后悔的肠子都青了,心中更是与这个儿子生了嫌隙去。
郑念珍进不进门与孟宜之都没有多大的关系,谁来都是一样的,但她却不会容许任何人霸占母亲的位置,谁都不许。
心有不甘的还有一个人,那便是苏氏了,这段时日苏氏惹的老夫人和孟长宁都不快的很,加上禁足,自是没有机会在众人眼前晃悠的,先前还镇定的脸,在听见不日郑念珍就会进门的消息给惊的再也坐不住,当年她嫁给孟长宁到时候就知道这位表姑娘是对孟长宁有意的,只是没想到她会这般有心,一直等到了今日。
可也终于给她等来了机会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