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窗外冷风吹着树叶飒飒作响,方才薛时景的话还回荡在脑海里,‘你母亲的死于我的母亲失踪有莫大的关系,我们的命运早就被系在一块儿了。’
所以这才是薛时景会寻她的缘故,因为那簪子究竟隐藏着什么秘密,为何会引来杀身之祸?
“大小姐,戴嬷嬷过来了。”直到这会儿蓝韵还有些不自在,方才大小姐竟然与那位薛公子抱在一起,这……不妥吧。
戴嬷嬷?倒是有些奇怪这人会过来寻自己,莫不是老夫人有何吩咐?
进了屋子,便见孟宜之坐在卓案前,手握着毛笔在宣纸上画着些什么,脑海不由自主的想到那日跪在大小姐跟前的场景,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里就这么淡淡的看着你,可心中却是陡然升起一股子恐惧,从何而来,不得而知。
“老奴见过大小姐,深夜叨饶是老奴的不是,只是有件事儿需要禀报大小姐,还希望对大小姐有所帮助。”戴嬷嬷自进了屋子,便地垂着头,不敢去瞧孟宜之的眸子。
“洗耳恭听。”孟宜之嘴角含笑,望着戴嬷嬷额角露出冷汗的模样略显狼狈。
这一晚,戴嬷嬷在静好苑待了许久,谁也不曾发现,亦或者只是装着瞧不见罢了。
三月末,风和日丽,入眼满是旖旎春光,那喊着花香的风吹拂在脸上,直教人心情舒畅,似乎能暂时忘记烦恼,侯府有一条人工挖掘的小河,河两边种了两排杨柳,此时两排杨柳绿叶葱葱,彰显着无限生机。
孟宜之难得的起了个大早,早早的去了兰清苑给老夫人请安之后便出了府,嘴角的弧度一直都不曾落下来过,倒是叫蓝韵蓝心瞧着莫名其妙,却也不好去打扰她的好心情。
今日出府,的确算不上是好的决定,天阴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落下雨来,新一年的春雨还不曾到来,只是不知道会不会那般巧,落在她的头上了。
“大小姐,咱来御宴楼做什么?”蓝韵还以为会是去惠仁堂呢,心中不免有些失落。
“怎得这般失落的模样?别期待了,便是去了惠仁堂也见不到杜刚的。”孟宜之端了杯茶小口小口的啜着,倒是一点都不在意自个儿的话会在蓝韵心中翻起多大的浪花。
果不其然,蓝韵在听到杜刚的名字后,一张明艳的小脸顿时红的跟那寿桃包似的,煞是艳丽。
不依道:“大小姐可别说奴婢了,怕是大小姐心中也是想着薛公子的罢。”蓝韵的胆子倒是越发的大了,竟是调侃起孟宜之来。
“听闻近日心仪杜刚的人可不少,如今也正到了适婚的年纪,寻一门亲事也不错。”孟宜之没有回应蓝韵的话,却是说起了杜刚。
蓝韵错愕的望着孟宜之,心中却是对这话上了心,也对,杜刚不过是地位低了些,可人却是一等一的好,便是有人心仪也不是什么值得惊讶的事,只是没想到大小姐存了这份心思。
她的心意还没出口,便只能夭折了。
平日里倒是挺机灵的,遇上了感情的事儿,还真是会变傻的,蓝心在一边儿将蓝韵的脸色瞧了个正着,无奈的摇摇头,“大小姐跟你开玩笑的话,你还当真了?看你还敢笑话大小姐不?”
闻言,蓝韵这才后知后觉的瞧了孟宜之一眼,待瞧见那眼底的戏谑,这才放心下来,微恼,却是不敢再随意出言玩笑了。
说笑间,马车停了下来,蓝心蓝韵率先下了马车,将板凳放在孟宜之落脚处,扶着她下了马车。
方才进了大门,便见掌柜的笑着迎了上来:“大小姐可是许久不来了,小人一早便备好了房间等候,请随小人来。”
见此,孟宜之只是唇角微勾,朝掌柜的点点头,便跟着上了楼。
进了房间,孟宜之也不去看那华丽的装饰,径直的走到窗前站定的男子身前,语气颇为急切的问道:“福儿呢?”
没错,今日出府便是知晓了福儿的消息才会急冲冲地赶来御宴楼。
“再等一会儿。”低沉的嗓音响起,带着安抚的意味,转过身,露出一张眉若藏剑锋,目若海中月与星般俊美的脸。
孟宜之有一瞬的愣神,却很快回过神来,一心都在福儿身上,她欠他良多,如今不容易才能够相见,自然是不愿意放过这样的机会的,哪怕只是远远的望上一眼也是好的。
‘吱呀’一声,包间儿的门被打开,孟宜之猛地回头望过去,待瞧见是公卿后,眼底划过浓浓的失望,随后便转开了视线,落在方才薛时景望着的窗外,以为能够瞧见自个儿想要瞧见的人影。
见此,公卿却是自嘲的笑笑,不说他的样貌能够与薛时景相比,可也算的上是清俊公子,平日里也是受到不少闺女的追捧的,可到了这位跟前便是眼前的茶点都不如了,似乎瞧上一眼都多失望多难受似的。
不过这番想法当真是公卿误会了孟宜之了,别说今生她无心情爱,眼下更是唯一能够见着幼弟的机会,自然是不愿意放过的。
只是等了许久都不见福儿的身影,孟宜之不由焦急了起来,坐立不安,担心会出现什么意外,甚至连薛时景不过是与她开玩笑留下的字条,都想到了,可在见着对方气定神闲,陪着自己一块儿等着时,心中不由懊恼自己的小人之心。
“孟大小姐不必着急,人还没有那么快到,不若坐下喝杯茶水吃些点心饱饱肚子的好。”那福儿的身份,薛时景手下的人也是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才能够查到的,那福儿竟然是孟宜之多年之前便被云游之人带走的幼弟,在孟府之中受到这么多的委屈和苦楚,怕也只有那唯一未见的幼弟才能够安慰了罢。
还以为她总是这般淡漠无神的模样呢,却是不想也是有心的。
如此,便好。
孟宜之闻言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自嘲的笑笑,她的确是担心的忘了分寸了,只是多年未见福儿,加上前世的亏欠,心中便更为迫切了些,却是不想竟是在薛时景跟前闹了笑话。
“人之常情,孟大小姐不必羞恼。”薛时景端着茶盏啜了一口,却是不看她,悠悠开口道。
莫名,心中划过一丝不悦,瞧着薛时景那俊美的脸竟是有些不高兴起来,便是自个儿也不知这莫名的情绪从何而来。
索性孟宜之也不是个喜欢刨根问底儿的人,很快便将这情绪放到了一边儿了。
“你是如何知道福儿的身份和下落的?”孟宜之也不扭捏,落座之后,左右也是闲着,便问起了薛时景这件事情,福儿的存在怕是如今的孟府都知之甚少了。
当年福儿被带走之后,母亲也随之离世,之后便是到了渠城,那云游的高人并未留下任何联系,就这么不声不响的消失了,一消失便是这么多年,她知道姐弟俩终究会见面的,只是还需要再多等上几年。
没曾想昨晚薛时景竟是带来了消息说是有了福儿的消息,她唯一担心的是自个儿的出现会让福儿不适,抗拒与她回府。
到底如今孟宜之也没有想法将福儿带回府上,如今老夫人可是想着法子想要自个儿的命呢,若是福儿回来怕是也不会留下,毕竟铲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每每噩梦时,你便会唤这个名字,几次三番便留心下来,查了这人,碰巧了正好入京的人中便有福儿这人。”薛时景清淡的说道,满脸的云淡风轻。
可孟宜之却是清楚,这云淡风轻的背后付出了多少,心中微暖,除了母亲和福儿,头一次有人不求回报的为她付出。
“谢谢。”僵硬又干巴巴的两个字,使得薛时景很轻易的便瞧见了她心中的不自然,黑白分明的眸中带着一丝期待,可更多的却是惶恐不安。
“我说过,今生我们注定纠缠不休,对我,你永远不必言谢。”分明该是温暖人心的话,可说在薛时景的嘴里却是带着生硬和威胁一般,只是那双眸中却是含着满满的柔情,似要将她溺化在其中。
心下一动,却是掩饰般的半阖着眸子,前世听惯了高明旭的花言巧语,如今最为厌倦的便是这些轻易许下的承诺,可薛时景却惯不会这般,每一字句都能够让她坚定的去相信,只因他值得信任。
“为何这般?”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他宽厚的手掌握住她柔软白嫩的柔腴,清冷的人竟是有这般柔情的一面,便是身后的公卿也是愣了神,半响都回不过神来。
八年前,公卿便跟在薛时景身后做事,他并非不可以离开,只是时间越久他却是越发不愿意离开了,便是为了这兄弟的情谊,也不该离开,这么多年不说摸清楚了他的脾性,可却从未见过哪个女人能够进得了他的身,更别说对谁产生兴趣了。
他一直以为这人会孤家寡人一辈子,却不想如今竟是心中装上了孟宜之,眼下看来怕是已经深陷其中,无法自拔了,不然也不会为那几声呢喃便费尽心力的将人给找出来,更是将人引到了京都,只为让孟宜之见上这个多年不见的幼弟一眼。
可那祝飞舟可不是什么好惹的角色。
孟宜之没想到薛时景竟然会说的这般直白,包间里可不止他们两人呢,想到蓝韵蓝心和公卿都在,便是面如火烧,想要抽出自己的手,却是发现这人握的越紧。
“如今,君可知?”唇角微勾,深邃如幽谭的眸子紧锁着眼前的清丽的容颜,不肯松开分毫。
羞涩之余,孟宜之不由气恼,当着他人的面胡乱的说些什么,她不过才十二岁,这样的心意当真是合适的吗?更让她郁闷的是,心中竟是没有一丝的不愿,可到底不愿就这样应了去,小女儿的性子也上来了。
张口就道:“小女是女子,并非君子。”
仅一句话便让薛时景眸中的光亮更甚,愉悦的心情溢于言表,“卿可知?”换了个称谓,可问题却是没有改变。
闻言,孟宜之无奈的在心里翻白眼了,这人还真是没脸没皮的,哪儿有紧盯着女儿家问是否心知他的心意的?便是知了又如何?她又不会……回他如何的。
这般直白的盯着她,都叫她不好意思抬头了,只得低垂着头缩在龟壳里,躲避这问题。
便是站在身后的公卿都有些瞧不下去了,余光瞥了一眼楼下的闹市,忽然见到一大一小的身影在人群中不快不慢的穿梭着,面上的玩笑也落了下来,要等的人怕是来了。
尽管他是不愿意打扰这难得的氛围,可如今眼下才是正事,“主子,人到了。”
薛时景正盯着那张清丽的容颜上带着红晕,如朝霞般艳丽,这般颜色他从未在孟宜之脸上瞧见过,一时之间竟是瞧呆了去,却不想被公卿的一句话给打破,那张清丽的容颜上再一次回归了平静,心中划过一阵失落,回头望着公卿眸中却是蕴含了危险。
见此,公卿心中一颤,今日结束之后,自己怕是要过上一段惨无人道的日子了,默哀。
孟宜之快速的起身走到窗台前,眸中闪耀着璀璨的华光,在人群中搜寻她想要看到的人影,很快便在拥挤的人群中瞧见了那一大一小的身影,粉雕玉琢的面上带着与自己一般无二的漠然,只是那双如同葡萄般圆溜溜的眸中闪着趣味,不着痕迹的打量着周遭的稀奇玩意。
瞧着小大人般的福儿,孟宜之心中一痛,如今不过八岁的福儿却已经成长的如同大人一般成熟懂事,若非为了他的性命,又如何愿意让小小的福儿离开?
眼圈悠得红了,多年的委屈她不哭,被算计她不哭,只是瞧着福儿,她却是再也忍不住,鼻子酸的厉害,泪珠子这一刻断了线,大颗大颗的往下落。
薛时景何时见过这般脆弱的孟宜之,心中惊讶的同时,也有些后悔为何要将那福儿引过来,害的她这般伤心难过?心疼的她瘦弱的身子揽进怀里,手笨拙的有一下没一下的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