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导演来说,一同搭戏或许才是增进感情的最好方法。
能说出这句话,并把导演两个字自动换成于端,那才是真的不了解于端于导演。
一同搭戏,对于端来说,或许能增进感情,但是却不是最好的方法。
要想和于端拉近感情明明是一同开黑打排位好吗!
对此,沈姮已经试验过了,并且深有体会。
在沈姮的心里于端一直是一个矛盾的男人,有着对电影艺术如同少年人对小黄|片一样的热忱与兴趣,但是又和其他玩艺术的小哥不同的是,他的生活重心不全是电影,就像是心有乌托邦但是又不得不面对生活的人一样。
切·格瓦拉说:面对现实,忠于理想。
于端用他的最真实的表现做到了这一点。
但是在郁以珊心里的于端就不是这样的了。
大概是才华+家世的完美结合体?这是大众对于他的普遍映象。
符合小姑娘的一切幻想的男人,性格不差,从未在片场骂过演员,适合谈恋爱,适合结婚,适合在一起。
“嫉妒这个词太严重了,锐哥可不能随便用啊。”郁以珊笑着说,她的美貌在娱乐圈也是排的上号的,纯粹的颜粉也有一波,这时上了合适她的妆容,充满了民国风的卷发让她整个人的魅力上升了不止一个点。
从这一点来看,于端确实会选人,会选美人。
张锐也不介意郁以珊话里话外的警告,不再理会她,嘴角带着笑意,低头翻看起了剧本。
不一会儿,助理就来叫人了,“锐哥,珊姐,要开拍了,于导让我来叫你们。”
张锐放下又翻了一遍的剧本,笑着应道,“马上到。”
语罢,便提步走了出去,郁以珊也跟在了后面,亦步亦趋,一副小媳妇的样子,不明真相的还以为他们之间有什么。
炒作绯闻无论是电影的宣传,还是让演员积累大量的人气都是个不错的方式,不过郁以珊自出道以来从来没有炒作过与男明星的绯闻,所以那些不明真相的吃瓜群众是真的想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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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端有心看沈姮的表现如何,所以在开拍的第一幕便让张锐和沈姮对戏。
事实上,人人都是有嫉妒心的,只要他是人,见到比他混的好的人就会心存嫉妒,这和多年后同学聚会互相攀比工作、炫耀老公、装大款是一个道理,除非对方已经成长到自己仰望额地步,比如马云爸爸的同学聚会上就绝对没有人敢打肿脸充胖子,否则没有人会拒绝接受别人崇拜眼神的诱惑。
张锐是个男人,他也是如此。
他想交好被于端看中,一出道便是以电影演员身份出道的新人沈姮,但是却不想在沈姮面前失了作为前辈的颜面,这和一个男人在女人面前找面子是不同的,后者是想泡她,前者却是纯粹的一种不甘心。
沈姮长得好看,性子看着也不错,年纪小了点,但是年纪小有小的好处,嫩。
但是张锐不敢泡沈姮,不是沈姮魅力不够,而是他不敢得罪于端。
从刚才于端给沈姮单独讲戏的样子看,就知道他们的私交很好,也许是朋友,也许是别的什么,但是张锐不想和沈姮惹上什么花边新闻。
要是在于导心里留了疙瘩怎么办?
所以,张锐决定压戏,算是给新人的一个下马威。
演戏里说的压戏并不是气势强才算是压戏,相反,往往气势强了些在镜头下看着会有些表演过度,实在不是个好的方式,就像唱歌不一定唱高音才能让所有人听见一样,有时候低音也是一大杀器。
别克或是凯迪拉克是这个时代高官军阀最青睐的一个车的牌子,来自于美国,一般人连摸都摸不到,也是身份的象征。
李二少手里的这辆别克还是因为李家老爷疼惜小儿子特意在美国买的,在整个北平,也只有李二少这个纨绔喜欢开着别克前往戏院听戏了。
今天也不例外。
因为早早就剧目折子递到了李家府上,李二少便撇下了他的那群狐朋狗友乘着下午天色渐阴,坐着车,前往了北城戏院。
车停,门开了,人下了车。
张锐不愧是童星出道的人,演的李二少一举一动不说浑然天成,但是也有几分那个时代公子哥的韵味,等影片出来配上背景乐想必,更加有韵味。
沈姮放下手里的剧本,理了理衣裳,知道自己要上场了。
这场戏,李二少并没有看成。
因为出演杜十娘的青衣在换戏服的时候出了问题,看见了和婉姑娘的影子,一吓之下竟然从楼梯上摔了下来,破了脑袋,人也晕了,《杜十娘》的主角都出了事,这戏当然唱不成了。
一进门李二少就被告知了这一变故,他虽然遗憾,但是也没有拿北城戏院的老班头撒气的意思,遂百无聊赖之际,便逛了逛来了很多次但是却不曾逛过的北城戏院。
这就是这么一逛,他就遇上了正在唱戏的和婉姑娘。
唱的正是李二少本该欣赏到的《杜十娘》选段。
“星月暗淡乌云厚,回想往事泪交流。想当初指黄天百般说咒,说什么天长共地久。”
这是杜十娘想起了她的情郎李甲的忘恩负义,和婉姑娘唱的时候自然想的是她的阿沅,正是因为她,当年阿沅的戏院才能得以保全,只可惜悲剧总是相似的。
“他说是有乐同欢乐,他说是有愁共逢迎。至如今呐,恰似秋风过耳,万般恩情一笔勾。”
当年种种一笔勾销!杜十娘没了李甲,和婉姑娘没了阿沅。
“只落得只身孤影,一场好梦一旦休哇。枪刀剑戢斧钺钩叉明亮朗,杀上楼来,上楼来!上楼来杀一个苦苦的哀唉唉!”
阿沅姑娘虽然没有了生前的记忆,但是却能体会到这戏词里的哀怨愁惘,也是最后的痴狂,唱一遍泪便流一遍,直流的泪珠儿牵了线的淌。
这废弃的戏台子处处都是腐朽的味道,下午的阳光已经阴了许多,在光线掩映间,台上的姑娘面容看不大清晰,只有戏词在“咿咿呀呀”的唱着,回荡在这一小小的空间里,惊起灰尘在眼光下粼粼光辉。
这一幕,既诡异,又绝艳。
沈姮上辈子接触过点戏曲,这一次于端又专门请了这方面的大家来教沈姮一点皮毛,两相加起来,不管其他,这气韵就出来了,无论是演戏还是唱歌或是唱戏,韵味是重中之重,一个人演戏能否有感染力也是讲究的韵味。
沈姮演戏有韵味是事实,眼神的交融间,唱戏如今也有了几分神韵,虽然比不上在此一道唱戏多年的大家,但是糊弄糊弄门外汉还是可以的。
就像是如今,台下,张锐所演的李二少就被深深的吸引了,愣的他连台词都没有说。
好在剧本中也必须要李二少对于和婉姑娘的第一次见面有惊艳之感,张锐回过神,心里暗叹一声这新人好手段,面上也不露丝毫痕迹,高声道,“你是谁?”
李二少的扮相在他的演技之下发挥了个十成十,俨然就是一个活生生的民国公子哥的样子,只是脸上没有对待八大胡同里姑娘的轻慢,有的是对和婉姑娘戏曲的欣赏。
一下子就抓住了镜头外于端的目光。
于端说,“张锐可没有手下留情。”
不过说这话的时候,脸上没有丝毫担心,在和沈姮接触的这几天,于端已经充分的领略到了沈姮这丫头的犹如天生一般的演技!
人在这世上,不能整天怨恨别人为啥混的比你好,在对比的时候得先看到自己和对方的距离。
距离能产生美,也能产生差距。
和婉姑娘是鬼,脸上厚重的油墨遮盖了她白森森的肤色,在一曲结束之后,原本灵动异常的眼神像是没了灵魂一样,变得死气沉沉,就像是一具死尸。
她没有说话,和婉姑娘也不会说话,只是用她那双死气沉沉的眼睛像扫了一个物件一样扫过了李二少,顶着一张浓墨重彩的脸,穿着繁复的戏服便离开了这个已经废弃了的戏台子。。
李二少没有听到回答也不介意,他并不要求每个人都要恭恭敬敬的回答他的话,但是看到这姑娘竟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开之后才微微挑眉,摸了摸下巴,以为自己纵横花场多年的魅力已经失效了,嘴角露出兴味的笑容。
这个时候的李二少以为这姑娘是戏班子里的学徒。
看着十七八岁大小,唱戏也学有所成的样子,看来李二少很快就能在戏台子上看见这人了。
这是李二少看着和婉姑娘的离去的背影最后的想法,在镜头里表现的就是若有所思。
事实上李二少也真的若有所思了,但是却不是用他的演技表现出来的,而是被沈姮这个小小的新人带入戏了!
刚才沈姮扫向自己的那一眼,明明是一个人在那站着,张锐还真以为是一个困于此地多年的一只鬼,鬼气森森,让人惊艳却又是说不出来的阴冷。
她,仅仅凭借一双眼睛,就能展现出和婉姑娘惊人的美貌。
这种情况,张锐只有之前演戏时遇见的那些老前辈身上才体会过,张锐还深深的记得那时候的折服,但是这个时候被带入戏了的张锐心里惊骇更多于折服。
可能是,她年纪太小了吧。
甚至是一个都不能称为女人的女孩。
张锐眼神复杂。
“卡——”
于端喊了这一句之后,对于刚才的无声的对战似乎没有什么察觉,笑着拍了拍张锐的肩膀,抬手将沈姮招到身边,“先不要卸妆,乘着这妆容拍下一幕。”
沈姮原本死气沉沉的眼睛在下了戏之后,瞬间变的鲜活了起来,那样子就如同一具死尸活了过来,别人还没有什么察觉,和他对戏的张锐却忍不住浑身一抖。
沈姮笑着说,“好。”
不远处,坐在一旁的郁以珊看着那边言笑晏晏的三人,准确的说是两人,左手倚着桌角,想到刚才沈姮惊艳的表现,眼神微眯,不知在想些什么。
因为整个电影有卖脸的嫌疑,可不能白白浪费了沈姮这张漂亮的脸蛋,画了油墨的脸固然有她的韵味,但是于端更想做的是将沈姮这张脸的优势完完全全的发挥出来。
所以,沈姮在全片之中只有两幕画着油墨的妆容。
第一幕当然是刚才和婉姑娘初遇李二少的时候,一绝妙的姿态将李二少的心彻底吸引。
第二幕就是女二程宝莉不情不愿的遵循着母命前来北城戏院来和李二少培养感情的时候。
李二少显然不怎么在意她这个未来的妻子,因为冷遇,郁以珊愤然离席,之后,在光线掩映间,在一个小阁楼里,她遇见了那个穿着戏服脸上画着浓墨的和婉姑娘。
那时候程宝莉以为,和婉姑娘是一个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