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北城眼神扫了一眼脚边酒保刚推进来的酒。
他的话当即将包厢炒到一个小高潮,甚至有声音欢呼——“席少,好兴致!”
他们看惯了这里的夜色女郎喝酒,却不曾见过像沐清欢这样的职场丽人喝酒——制`服诱惑,想想就刺激,不少人眼中已经裸`露出期待的颜色。
沐清欢脚像生了根,无法移动,她根本无需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就有人率先从酒箱里拿出酒递到她眼前,“沐小姐,请吧!”
……
沐清欢抿唇无声,她了解席北城,向来是说得出,做的到的。那些人的目光像刺一样密密麻麻的扎在她的身上。嘴角凉凉的扯了扯,接过夜色中对方递过来的酒,捏住酒瓶,仰头就喝。
她不会喝酒,是入这行开始才学的,酒量说不上好,但也不差,机械的吞咽着嘴里的液体,心里盘算着要喝完她摔碎等同的酒,要多少时间,也不知道到那时,她会不会醉!
一瓶喝完,再接着喝。
根本不用担心这之中会有间断,那些人像是看好戏般,酒水源源不断的递到她手里,让她喝下。
又一瓶递过来的时候,她动作一顿,看着捏在手里的酒,迟迟不再动作。
“怎么不喝了?”
“沐小姐,这就醉了?”
对于那些声音,沐清欢没有在意,用行动给出了答案,上一秒生了跟的双脚仿佛硬生生的被拔起,艰难的走到男人面前,“席北城。”
她出声,喝了酒的声音沙沙的,“你让我走好不好?”
声音不高不低,被人听去又是一番调侃,“席少,你这妞不带劲啊,才喝这么一点就受不了了。”还以为是朵烈焰玫瑰,谁知道是朵纯情小百合,还不如他们身边那几个,更别提上演`制`服诱惑了。
那些话多刺耳,在沐清欢眼里都不足挂齿,暗色中,她的目光直勾勾的盯在席北城脸上,等着他开口。
男人眉眼微微上挑,唇色未动,暗色中一束光打过,映在他的脸上,神色漠漠。
无须再开口,沐清欢已经知道他的答案。
瞳孔缩了缩,捏着酒瓶向上移,头用力仰起,一口气灌下了瓶中所有的酒。
捏着酒瓶的手垂直的落下。
那些原本以为她不行的人,看她一气之下又喝了一瓶,又勾起了兴趣,屡屡起哄。
包厢里气氛热烈,而沐清欢却好像置身于冰窖,神情冷冷,与正对面的男人如出一辙,恰时,光线转动,打在她发白的脸上,女人红唇快速一动,细微到看不见,可对面的男人还是捕捉到了。
眼神一凛,下一秒,热闹的包间里,刺耳的玻璃声响起,碎玻璃剧烈的像四处弹去。
沐清欢一句未言,在所有人惊讶的目光下,从容的转身离开。
包厢门敞开着,人早已不见……
一众人堪堪从她摔酒瓶声中回应过来,离门口最近的男人眸中勾起玩色,这妞居然敢在他们面前摔酒瓶,还敢这么大胆的离开,这样的肆无忌惮!不愧是席北城带来的,果然够辣。那刚才的那些表现,莫不是欲擒故纵?
有意思!
他喊住欲走出门口的席北城,顽劣的开口,“席少,不如今天,就卖我个人情,把这妞让给我如何?”
闻言,男人原本迈动的脚步停住,“滚!”,连头都未转,音色冷冷的吐出一个字。
席北城消失在包厢门口。
包厢里,一众人为刚才出现的那一幕插曲,扫了兴致,甚是有不悦的声音响起。
“什么嘛,喝完酒摔了酒瓶就走,还真把自己当一回事了!”雪儿轻声咕哝着,“陆少,这女人还真不知好……歹……”最后一个音节,在触到陆饶凛冽的目光时,自动消了下去,惶恐的看着他。
陆饶站起了身,走到正中央,出声:“刚才的话,别让我再听到,否则,我可不敢保证,你们会像这剩下的酒瓶一样,安然无恙!”
……
沐清欢出了包厢门,脚步就不敢再停歇,下意识的向前走动着。她该庆幸喝完这些酒后,神情还算清醒,只是步子稍许有些踉跄,还好。
刚才发生的一切,是她不曾想过的,如果早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她或许就不应该进去。
从未想过,她会在席北城面前摔酒瓶。
而事实,她的确这样做了。
最后那瓶酒,那瓶被她摔碎的酒,就在不久前,尹南方还笑意从容的替她挡下同样的酒。
可现在……她一定出事了!她身上的体温,仿佛还留在她的指尖。
她嘴角勾起一抹嘲讽似的笑:
沐清欢,你真是愚蠢又可笑,你以为乖乖顺从他,他就会放你走?
当初乔乔受到的伤害,那个教训,还不够么?
如今,变成了尹南方,她断然不能够再重蹈覆辙,若不然,她要怎么对得起尹南方替她挡下的那杯酒。
——南方,你等等我!
沐清欢十分心急,却苦于没有其他办法,手机在刚才被摔碎了,她联系不到任何人,也不知道小夏有没有打通顾医生的电话,如果顾医生到了,一切就都好解决了。
高跟鞋在这个时刻变成了阻碍,沐清欢蹲下身子,皱着眉拖掉了鞋,下一刻,一双黑色的纯手工鞋映入她的眼底。
她动作没停,神色暗了暗,站起来,面无表情的看着眼前的男人。
两人距离不到一尺。
“我有说过,你可以走?”
席北城音色淡淡的,听不出喜怒。
沐清欢笑:“席总佳人那么多,那些酒,自然不缺我一个人喝!”
她求过他,但他不屑一顾,所以,她不允许再把她的脆弱展现在他的面前。
哼——
席北城声色凛冽的命令道:“回去。”
沐清欢不动。
男人的眼眯了起来,又向前走了一步,愈发的靠近她,问道:“你是想挑战我的底线?”
他靠的极近,说话间热热的气息喷在沐清欢的头顶心,拖了高跟鞋的她只在他肩膀处,这样一来,男人的气势仿佛愈发强烈,谈吐之间,笼罩着她。
闻言,女人抬眸,“席总的底线,是什么?”
一问出这个问题,沐清欢笑了,是啊,他口口声声说的底线,又是什么呢?
以前她或许不知道,现在已经清楚明白。
他的底线,不过是他放在心上的那个人,无论在与否!
而现在她‘伤害’了辛葵,怕是早就触碰了他的底线……
所以,他才会这样对她,一点情面都不留。
沐清欢早已淡然,微醺的眸子望着他,淡定的开口:“席北城,我刚才说的话,你听到了么?”
男人眸色暗了暗,就这样盯着她,没有回答。
沐清欢嘴角稍稍咧了个弧度,轻声道:“席北城,我们离婚吧!”
音落,沐清欢阖上唇,嘴角的弧度还未消散,她像是谈论天气一样,把‘离婚’这个词就这样说了出来。
酒吧内来来回回的人影,喧嚣与吵闹,都成了背景。
席北城比她想象的沉默,瞳孔的颜色更深了,仿佛下一秒就会碎。连他呼出的气,都带着凌冽之味。
“你说什么?”
他逼的她不得不退一步。
沐清欢唇瓣紧紧的抿着,她的声音虽然轻……但他听到了。
她知道他是听懂了,或许刚在包厢里就早就听见。
可现在,她不介意再重复一遍:“我说,席北城,我要和你离婚。”扬着声音,再一次重复,视线对着男人的脸,眼里盛满了坚定。
她在等他的回答,放自己走,也放他自由。
“呵。”
“呵呵。”
男人连连的笑着:
“沐清欢,你忘了当初是谁用20万把自己卖了?”
“怎么,现在风波过去了,就想一走了之?”
“你把席家当成了什么,拯救你父亲的工具吗?”
一连的三句话,句句插中沐清欢的命门,她彻底红了眼,下一刻,毫不犹豫的伸出手……
她的手被席北城很快的拦截住:“怎么,被我说中心事,觉得难堪了?”
十根手指紧紧的攥在手心里,即使被拽的生疼也没放开。这些埋藏于心底的不堪,伤痛原本早就溃烂,到后面好不容易结痂,又硬生生的被撕开。
席北城说的没错,可她又何其不是工具呢?一个见不得光的工具。
“想要离婚?也轮不到你来开口!”席北城甩开了她的手。
“当初老头子答应帮你救人,开出的条件,可不仅仅是这三年婚姻,沐清欢,你应该比谁都清楚,你既然嫁进了席家,哪怕是死,也只能做席家的鬼!”
“你没资格说不。”席北城愠怒道。
“鬼?”
“席北城,你确定,你想要让我做席家的鬼?你心底的那个选择,真的是我吗?”沐清欢突然冷笑道,“你把辛芷置于何地?”
此刻的她,就像是只刺猬,被激起的伤痕,也都幻化成利剑,刺向眼前这个男人。
她成功激怒了席北城,下一秒,她被男人连拉带扯的往前拖去。她的鞋才刚脱,脚跟赤`裸的贴在地面上,男人的拉扯毫不留情,带着怒意,沐清欢当即不愿,想拒绝,她知道,跟他走的后果,一定不是她想见到的。然而,男女力量终究悬殊,方才在包厢里喝下的酒,酒精已经开始慢慢的挥发出来,她的身体愈发软弱无力,拉扯间,脚跟被地面摩擦的生疼。
她终究敌不过男人的力量,被他推搡进了一间包厢,席北城松开对她的钳制,粗蛮的将她推向身后的软皮沙发。
一阵天旋地转后,沐清欢逐渐适应过来,稳了稳气息,她站起来,下一刻,便向门口走。
然,还未跨步,面前的路,已被人挡住,沐清欢掀开眼眸,眼中不带任何色彩,“席北城,离婚的事,你想怎么做我都可以,你现在放我走!”语气不卑不亢,纵然,她明白,此刻不是和他硬碰硬的时候,可在经过刚才那一番的对峙后,沐清欢的态度,没可能再软化,她需要一层保护色,把自己围绕起来。
“做什么都可以?”
“沐清欢,你到现在,还想着跟我谈条件?”
“她……是你能提起的吗,你配么?”
席北城声音阴测测的,好似没有多大起伏,可就是这样,才是最致命的。
好一会儿,他伸手扯着领带,嘴角勾着不咸不淡的冷笑:“沐清欢,老头到现在还不知道这件事,他如果知道离婚是你先提的,你就不怕他对你失望?还是说,你这乖孙媳的伪善面目,终于维持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