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
沐清欢淡淡出声,音色清冷。
她掀了掀眼皮,注视着王祎:“王小姐,谢谢,还有,你的花,很漂亮。”
柴蕴的话虽然不中听,可她知道,这是事实。她想,她现在所住的医院,应该也是有了她的帮助,才会那么用心。
没有谁,可以理所应当的享受别人对你的好,尤其,她和王祎并不熟,所以,这声‘谢谢’无可厚非。
王祎对她回以微笑。
可道过谢之后,便再没有多余的力气,去应付他们。
对,应付。
柴蕴对她,从来都是不满意,不喜欢的。这点,沐清欢从很早就能感觉到,她对她,总带着一股敌意,沐清欢没想过去刻意的讨好她。因为,一个人不喜欢你,你再如何去讨好,都是在做无用功。
而席北城,她在心底冷笑了下,在经过这次事情,她和他之间,连说话,都成了奢侈。
沐清欢盖好被子,身体躺了下去,“抱歉,我还有些困,想再睡一会儿。”
……
不出意料的,柴蕴在听到她这句话时,当即恼怒的瞪了她一眼,踩着鞋,转身就离开。
“那你好好休息。”王祎客套了几句,也离开了。
沐清欢躺在床榻上,眸子半阖着,等了好久,都不见席北城出去。
他还想怎么样?
她的话,还不够清楚吗?
女人脸上渐渐起了愠色,病房里很安静,很空洞,也使得男人的气息,一直弥漫在空气中。
沐清欢翻了个身,卷起被子,以背对着男人,她觉得她一定是敏感过度了,要不然,怎么会感觉男人的气息愈来愈强烈了。
突兀的,一阵铃声在这安静的环境响起。
“喂。”
席北城的声音如低音炮一般响起。
这次,沐清欢不会听错,已经忍到了爆发的濒临点,她终于不再沉默,掀开被子。
视线与男人的不期然的撞上,他离她极近,她眼里覆着冰寒,唇瓣微掀。
忽的,男人将手伸到了她的面前。
“老爷子电话。”
沐清欢怔了怔,伸手接过他手里的电话。
指尖微触,男人的手很暖,女人的手极凉。
“爷爷。”
沐清欢清了清嗓子,企图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沙哑。
“清欢呐,爷爷都听说了,你受苦了。”
……
听筒里的苍老的声音一缕一缕的传出来,沐清欢只觉得心口一股暖流划过,一阵暖意。虽然隔得很远……
她睁了睁眼,忍住眼眶中的涩意,垂下头,微长的发遮住她半张脸。
“……没有。”
“丫头啊,到底是哪儿受伤了,现在感觉怎么样,和爷爷说说。”
沐清欢深吸了口气,避开男人的视线,可是声音仍是出卖了她,她敛着声音开口:“我很好,爷爷,让你担心了!”
她突然有种想哭的冲动,这是她收到的第一份的关心。从她醒来后,见到这么些人,从来没有人过问她好不好,担心她的身体状况。
人在生病的时候,都是很脆弱的,纵使是沐清欢……她向来是个坚强的人,可不久前经历的一切事情,还是让她心有余悸。
她听着听筒里老人慈祥又熟悉的声音,身体渐渐缩进被子里。
肩头微微耸·动。
男人望着微微耸·动的白色被子,瞳孔一点一点的紧缩,深深望了一眼,脚步一转,低重的步伐缓缓的走远。
……
席北城出了病房,并没有走远,他站在病房一旁,背靠着白色的瓷砖,从口袋里拿出一根烟,点燃。
昏暗的白织灯光下,男人修长的手指间,夹着烟,火光随着他的手指,明明灭灭的移动,袅袅烟雾弥漫。
“北城,聊一下?”
王祎走近,望着男人,他背靠着墙,没有站直,身体却依旧修长。
席北城深吸了口烟,菲薄的唇瓣扯动,呼出一口白烟。
男人扔了烟头,用脚踩灭,径直往前走去。
王祎望着男人的背影,随后跟上。
医院后花园。
一男一女并肩走着。
王祎凝着男人的侧脸,冷硬的线条勾勒出他此刻的神态。
“席北城。”
他脚步倏然一顿。
王祎一笑:“沐小姐是不是一直都这样喊你?”
男人脸色阴冷,眸色一抬,冷冷的看着她。
“你想说什么?”几个字,足以透出,他此时阴郁的心情。
王祎摇了摇头,这就恼羞成怒了,席北城原来还有那么幼稚的一幕啊!
“我呢,是来和你告别的!”
她顿了顿:“我要出国了,继续完成学业。顺便恭喜你,逃离了我的魔掌,等我哪天心情好了,回来再战!”
席北城眯着黑眸,看她。
王祎笑了笑:“你这副样子,会让我认为,你在舍不得我!”
……
他没说话,只有她一个人在自high。
王祎突然静了下来,稍一会儿,她咧着嘴的笑脸,缓缓平复,她抿了抿唇瓣,转过身,脚步往前迈动,做了她与席北城至今为止,最大的一个举动。
她上前,踮起脚,抱住了席北城。
男人感受到女人陌生的香水味,这种举动,换做以前,对他来说,再是平常不过,他甚至来者不拒。只是这会儿,眉心蹙起,手指动了动,抬起手,欲推开她。
只是王祎先一步松了手,与他隔开几步距离。
“北城,再见。”
她最后嘴角挽起一丝微笑,转身离开了。
……
沐清欢没想到,她居然在和爷爷的通话中,睡了过去,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她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揉了揉干涩的眼睛。
视线停留在枕边平放的手机上,怔了怔,她伸手拿过手机。
沐清欢从床上坐起来,病房里,已经不见席北城,除了她一个人,在这空空荡荡的房内。
她知道席北城已经走了。
只是,他的手机还留在这里,那也就意味着,他还会回来,而她,还要再面对她。
沐清欢眨眨眼,这手机留在她身边应该也有很长时间了,也不知道这段时间,有没有人给他打过电话,她刚才睡着了,也不清楚有没有错过电话。
手指犹豫了几下,按下了按钮。
黑屏亮起,屏幕上果然有两个未接来电,她只望了一眼,就将屏幕按灭。
她果然是犯贱,为什么要点开手机。
即使有电话,那也是他的,他和她,又算什么?
将手机放在床头柜上,沐清欢靠着枕头,愣愣的望着天花板。
咚咚咚……
房门被敲响。
沐清欢回过神,望了眼门口。
现在这个时候,她猜不到会有谁来,应该是,护士来做常规检查。
“进。”
沐清欢回了声,便扭头看窗外。
门锁扭动。
有细微的脚步声往她的方向靠近。
“欢姐。”
……
纤细的声音自她右耳贯入,沐清欢后背一僵,捏住被子,慢慢将头转了过去。
她看见辛葵巴掌大的小脸,对着她,挽出一抹笑。
她手里拿着一束花,又走近了几步。
“欢姐,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她语气轻松,听起来,真像是为了她没事在高兴。她将手里的花束递给沐清欢。
……
见她不收,辛葵脸上出现一丝尴尬,她手里拿着花束,要放不放的,想着把花插`进花瓶里。
可花瓶里,已然插着一束鲜花。
辛葵捏紧花束,包装纸因为她的动作,发出声响,她似乎已经猜出,这花,是谁送的。
鲜艳欲滴的金色玫瑰,就如她的人一般,闪闪发光。
再看她手里的白色百合。一瞬间失去了光彩。
辛葵脑海中一下回忆起刚才她在楼下看到的画面,胸口,一瞬间就疼了起来。
沐清欢望着她变幻莫测的脸,失笑一般的摇着头。
“辛葵,谢谢你来看我,我没事,你可以回去了。”
她开口,回绝道。
她现在很累,没有力气再与她周旋,更何况,她为何来这儿,她心里清楚分明。
既然不是真心来看她,又何必在她眼前晃,看着,着实影响心情。
“欢姐……”
辛葵似是感觉到了沐清欢与往常的不同寻常之处。
她从前虽然对她不热情,那也顶多是个清冷,而现在,字字句句,分明的冷硬。
她心中泛起疙瘩,难道沐清欢真的因为之前绑架的事,心里对她有了芥蒂。
这是辛葵不想看到的,她承认她之前做的不如人意,甚至有些对不起她,可是那时候,又是那样危险的那种情况,她心底乱如麻,唯一希望的就是她和席北城能够安全的离开。
她想着要如何挽回一点。
而沐清欢太过锐利的视线,让她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辛葵张了张唇瓣,突然不清楚该说什么了。
这样的感觉,让她头皮一阵一阵的发麻。
最终,她忍受不住,硬扯出一抹略为不自然的笑容。
“那欢姐,你好好休息,我改天再来看你。”
她说着,转了身,将手里的百合花放到一旁的床头柜上。
余光匆匆扫过桌面,瞳孔猛然缩紧,目光牢牢地盯住那手机。
隔了好一会儿,她才僵直着身,和沐清欢道别。
沐清欢将她方才所有的反应都收入眼底。望着她离开的背影,陷入沉思。
……
辛葵离开病房后,像是失去力气,脚下步子如傀儡一般前进。
她咬着唇,眼眶泛红,脑海里不停的回闪着之前的画面。
从被救出来后,她就再也没有见到过席北城,这几天,她一个人待在酒店,还没从那场绑架的惊慌中彻底撤离出来,她一个人,很害怕。
她心里越来越乱,她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只能来找沐清欢。
没想到,会在花园里看见北城哥和人拥抱的画面,她知道,那个女人是王祎,也是她,和席北城一同救出了她。
刚才又在床头柜上看到他的手机。
心更是难受到了极点,这两天,北城哥有时间和王祎在一起,有时间去探望沐清欢,可却唯独没来找他,他难道不知道,她很害怕吗?
……
夜幕降临。
沐清欢在护士的帮助下,用了晚餐,而后,看了会儿医院的健康杂志,便睡下了。
病房里,只留下一盏昏黄暗淡的床头灯。
不知过了多久。
夜更深了,门锁轻微的扭动着,有脚步声慢慢踱步过来。
男人望着床榻上熟睡的女人,灯光下,长长的睫毛覆在眼睑上方,她睡的很熟,面容平静。
没有了之前的冷意,闭合着眼,也不用再见到她眼中的对他的恨意。
修长的手指伸出,覆在她额头缠着绷带的位置,而后,融进她黑色的长发中。他终是停止动作,怕吵醒她。
转身,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离开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