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川目之所及的一切，都被勾勒出了一层红色的边框，而且几重影子叠在一起，极难分辨。这是眼睛被闪光弹照过之后产生的后遗症，即使已经从曝盲中稍微恢复，可以看到东西了，距离能将东西看得清晰，还需要再过几分钟。
即使这样，王小川仍然庆幸不已。好在小白脸学长仍想着与他们近身作战，没有丢出震爆弹。事实上，在现代反恐行动中，震爆弹已经基本代替了闪光弹的地位。这种投掷武器跟闪光弹一样，不依靠弹片杀伤，它爆炸时除了会放出跟闪光弹类似的强光以外，还会发出巨大的声响，足以使爆炸周围人员短暂性失聪甚至眩晕。
如果对方扔的是震撼弹，张同和与考尔比会什么样王小川不知道，但是他有自己绝对会晕菜的自知之明。
待王小川完全恢复了视力，他从远光灯直射过来的轮廓里，看见的是一个穿着牛仔裤的女孩的长腿。
“应该怎么说好呢？”陈琳琳把打空的弹匣丢在了王小川面前，“你这样很给老娘我丢脸啊……能站起来吗？要不要我扶你一把？”
王小川愣了愣神，尴尬地眨了眨眼睛，而后从地上爬了起来：“不用不用，像我们这种练伏地大法的起身也比较快，轻易不会变成盒子。”
没错，王小川在被小白脸学长推出去以后，扑在地上摔了个狗吃屎，而后的战斗过程中他这条只会喊“666”的咸鱼根本没站起来过。
“当伏地魔是没有好下场的。”张同和贱贱的声音从旁边传了过来，“事实证明，那些想苟到天荒地老的，不但不会吃鸡，还多是盒子精。‘不要怂就是干’，还能有条活路。”
被黑洞洞的枪口指着脑袋，还能接住王小川的烂梗，张同和似乎也深谙“装至深处自然信”的道理，不过不会死才是他敢这么贱的依仗。毕竟这不是战争而是演习，被“修普诺斯炼金子弹”打中脑袋也不过是睡一觉的问题，所以真没什么好怕的。
到这时王小川才看清整个战场是个什么局势。
在他曝盲的时候横冲直撞过来的机械巨兽是一辆改装大切诺基，原本的封闭车厢被掀开，车顶整个不见了，改成了敞篷。驾驶位上坐着一个穿着研究人员制式大褂的白人小姑娘，一脸惊魂未定的样子。
考尔比和张同和是被同一个人控制住的。这个姑娘王小川认识，一个月前在晚宴上唱《Alice》，还和教授呛声的那个安菲娅。虽然同为作战部的新生，有很多课程都是重叠的，但是在过去的一段时间里，王小川几乎没跟安菲娅说过一句话。
实际上安菲娅很少和别人说话，即使有人搭讪她也爱答不理。这是个纯粹的朋克女孩，舞会上保守的礼服让很多人对她产生了错觉。实际上她平时穿着的永远都是各种款式的铆钉夹克和皮裤。这一度让王小川以为这个姑娘的灵术是调节温度一类的，就像是个行走的人形空调，要不然怎么能做到不怕热的？
当然，除了短发以外，她给人留下更深刻印象的还是从脖子向胸口延伸过去的大幅纹身。这张纹身有着老式美漫的硬派画风，内容是一根缠绕着花藤的钉子，刺进了安菲娅的肉里面——效果很惊艳。
这就跟她的外号一样，“钉子”。她从不许教授以外的人叫她安菲娅，别人想要称呼她，只能叫她“钉子”。时间一长，连教授也跟着这么称呼她，让人几乎快忘了她的名字。
她现在一手持枪，顶在张同和的脑门上，另一手控制着背靠在树上的考尔比。她那只手的掌心里电光闪烁，不时发出“噼啪”声，这让考尔比不敢轻举妄动。而安德鲁则变回了原来的大小，蹲在考尔比的肩膀上，冲着钉子炸毛。
至于那个小白脸学长……王小川觉得可以用“惨不忍睹”来形容了。似乎闪光弹对他的影响也不小——他被那辆改装过的大切诺基狠狠地撞了一下。
实际上按照神血族裔的身体强度来说，被这种速度的大切诺基撞了一下，并不算太大的事。这些家伙不但拥有超凡的力量和反应能力，身体强度和恢复能力也是很棒的。
但问题在于这个倒霉鬼在被撞倒之后，又挨了陈琳琳一通扫射。不愧是作战部在读执行人员，陈琳琳哪怕不已枪法见长，在这个距离上使用自动步枪依旧做到了弹无虚发。从M16A1射出的三十发子弹，全部都打在了小白脸的身上。
绝对，绝对，绝对不能得罪陈琳琳这个可怕的女人。王小川在心里暗暗发誓，像这种连情况都没弄明白就直接一梭子子弹扫过去的人，实在是太可怕了。
“作为跟你是一个负责教授的亲师姐，我感到很困惑。”陈琳琳又把枪上膛，瞄准了王小川，“我是应该一枪爆掉你的脑袋呢？还是把你这个拖油瓶带上，好显得我像个好人似的？”
“师姐，我觉得这个不难选。”王小川面不改色地说着烂话，“其实我是新生来的，等级只有一级，你弄死我也就只有一个积分，实在是不合算，不如您高抬贵手放我一马，我给您当一回狗腿子怎么样？汪！”
这其实就是在几分钟前，王小川刚刚跟小白脸学长说过的话，原模原样未作任何更改。他十分不要脸地在这个时候又把这段话抬了出来，以求一线生机。
看见陈琳琳微蹙的眉头，王小川连忙接着说：“我保证做一个合格的狗腿子，有危险我上，有积分您拿，随身携带备品无条件向师姐您敞开。你指东我绝不往西，你打狗我绝不骂鸡！”
“算了……”陈琳琳叹了一口气，“看在干妈的面子上，我放你一马。那两瓣蒜怎么回事儿？”
陈琳琳指的是考尔比和张同和。
“报告师姐，他们是我同寝室的同学也是我现在的临时队友。”王小川立正行了个不伦不类的军礼，“学姐你把他们也带上吧，保证也是合格的狗腿子！”
“王小川同志！请注意你掉了一地的节操。”张同和实在是看不过眼了，吐了王小川一槽。
“所以说你不想跟着我们？”陈琳琳一听乐坏了，“这个胖子肉厚一定抗揍，来来来，再让我打一弹匣。”
“女侠饶命！”听见陈琳琳拉动枪栓的声音张同和立刻怂了，“小人愿意鞍前马后侍奉，端茶倒水捏肩捶背什么都干，请陈长老收了神通吧！”
“呐，你呢？”陈琳琳用枪一指考尔比。
“我……”这一切发生的太快，让考尔比没来得及反应。但是在王小川的示意下他还是做出了正确的选择：“我……我跟他们一样。”
“很好，拾取跟班乘三。”陈琳琳关了保险，微微一笑，“上车！让我们去找下一个倒霉蛋。别忘了你们的承诺，你们三个现在就是负责趟雷的实验鼠了。”
“师姐你说我们是实验犬都行啊，汪。”王小川厚着脸皮吠了一声。
这几个女生驾驶的大切诺基是2014款6.4L的SRT8，动力十足耗油量大，车内空间十分充裕，坐六个人绰绰有余。可当王小川坐到车上的时候才感觉出来不对劲儿，这辆车不是所谓的改造款。
他原以为车顶是被卸下去的，但当他近距离接触的时候才发现，车顶是被削掉的！断口平滑整洁，就像是用水压枪精准地切割出来的模样。而且从断口的颜色来看，这个伤，十分“新鲜”。
这也是灵术造成的吗？说好的打开两个节点之后，灵术依旧是做不到致死的呢？这未免也太吓人了吧！这哪里是演习啊？分明是《BR法案》再现好吗？我现在已经是个可靠的成年人了，请放我回家吧北野武老师！王小川在心里咆哮道。
“有吃的吗？”上车后，紧挨着王小川的陈琳琳伸出了一只手来，“妈的考核开始的时候我还在赶论文，晚饭都没吃饿死我了。”
“饿着都能发挥出这样的战斗力，要是让您吃饱了还不得徒手拆高达？”王小川一边吐槽着一边把一块压缩饼干和一瓶苏打水递了过去。
“不够。”陈琳琳没理会王小川的烂话，“我们仨都没吃饭，当时一起在三号图书馆赶论文来的。”
王小川只好又从包里拿出了几包压缩食品和两块巧克力，再一次递了过去。
“你们好，我叫Shirley，你们叫我雪丽就好。”坐在驾驶位上的女孩回过头来，笑着对新加入的男生们说，“一年级生，神秘学部符文构造专业。”
听得这个介绍王小川不由得肃然起敬。符文构造属于基础学科，就像是理论物理、高等数学一样，是没有产出的纯粹的学术学科，但是它却是理论基础。炼金装备部和考古发掘部很大程度上，都依赖神秘学部研究出来的的理论支撑。
王小川瞬间认定了，坐在自己面前的这个温文尔雅的眼镜姑娘，是个超级学霸。
“钉子。”坐在副驾驶上的安菲娅微微侧过头，报了下外号，算是打了招呼。
“好了，咱们下一站去哪？”雪丽一拍方向盘，按下了车子的启动键！
“且慢！”陈琳琳惊叫一声，“那什么……雪丽你和钉子换一下位置吧，开了这么长时间你应该也累了。”
“我不累啦，”雪丽笑着一仰头，“没事儿，没事儿，让我开就好了。”
钉子却是已经把手放在了方向盘上，沉声道：“雪丽，你累了，还是让我来开车吧。”
好吧，看起来，女孩们冲过来救三个废狗三条命，是马路杀手制造的意外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