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已经抽了太多的烟，多到了与他同乘的海员都看不下去的地步。不得不把烟从他的手里掐下来，很不注意保护环境地直接丢进了海里。
在通信技术如此发达的今天，即使开罗和桑托斯之间有四个小时的时差，两边的通信也不存在任何问题。这支小分队已经收到了从正面战场传来的消息，开罗胡夫金字塔的上空出现了一道裂隙，真神级别的能量从中被释放了出来，造成的映射漫染了半边天空。
但是现在的通信技术依旧解决不了不同空间层级之间通信的问题，主物质位面缺少与亚空间缝隙实时沟通的手段。扬的三名学生，他现在正在负责的仅有的三名学生，都参加了这次作战。他们现在杳无音信。
从由主战场传回来的消息来看，情况不容乐观。如果按他们设想的一样，拉和那片庞大的盘古意识碎片进行了正面冲突，那么这片裂隙就不应当出现。甚至有对于能量敏感的血裔，笃定这个即将从亚空间缝隙中脱离的真神，是拉。
作战计划失败了——扬现在满脑袋都是这个想法。如果说拉已经在准备脱离亚空间缝隙，那么意味着格雷教授率领的小组几乎已经可以认定全员牺牲。他想象不到有什么办法，能让六名血裔在面对真神的时候存活下来。那么是什么导致这一切的呢？
埃尔维斯和奥莉薇亚负责的环节一定出了问题。扬想不明白，这究竟是为什么。他们执行的这个任务虽然充满了危险，但是相较于开罗特别作战小组要轻松很多。而且真正危险的是任务的后半程，前半程不应当出现什么纰漏。
但现在空间锚点稳定，没有传回任何信号，而海面上的通信电缆浮标指示灯仍旧在闪烁，显示它工作正常。
只是这枚浮标现在已经成了摆设，它无法起到沟通水下作业人员的作用。从水面向下大约一百米左右的地方，电缆开始扭曲，虽然它与亚空间内的那一段电缆仍然是一个整体，但是又是相互独立的。水面的信号无法传递到亚空间，亚空间内的信号也无法通过它传递上来。
但是浮标工作正常，至少表示亚空间没有坍缩崩溃，埃尔维斯和奥莉薇亚可能还活着。
扬已经不年轻了，他没结过婚，这些可爱的学生们就象是他的孩子一样。他已经送走过太多自己的学生，他不想再承受一次送走三个学生以及许多战友的痛苦了。
只是……这是圣战，牺牲是必然的，他们必须做好生离死别的准备。此时，吸烟成了扬唯一排解的手段，但是还被人阻止了。无论是开罗还是桑托斯，任务开始以后他就什么忙也帮不上了，这让他觉得自己很没用。
“杜兰德教授，您现在应该在指挥室，而不是在这里吹海风。”这个年轻的海员，对来自于本部的五级执行人员言语间很不客气，“您作为这个执行小组的指挥，应该时刻保持冷静，等待本部的命令。如果您不能冷静，我们会跳过您，将任务执行下去。”
扬轻笑了一声，拍了拍栏杆：“你叫什么名字？”
“报告队长，我叫托克·加西亚·卡斯特罗。”海员立正回话。
“典型的巴西人啊……卡斯特罗，你应该从学校毕业没两年，正是年少气盛的时候。”扬摇了摇头，“不要因为别人的几句怂恿就站出来对你的长官指手画脚，这对你没有好处。回去告诉让你来的人，总部传来了什么消息，立刻给我送到甲板上来，他没资格对我做的任何事情指手画脚。现在我们面临的是一场战争，而在一艘小小的科考船上他和你居然还有心思做一些争权夺利的勾当，你们是在和平年代生活得太久以至于锈蚀掉了。”
卡斯特罗感觉自己的脸在充血，因为他的肤色本就有些深，现在看起来完全黑掉了：“杜兰德教授，我们需要的是一个能够领导我们完成任务的指挥，而不是一个只知道站在甲板上抽烟的美国人。我不认为我们的做法有什么错误，从潜水舱下水以后您就一直站在这里，已经有一个多小时了，您……”
“滚。”扬没有让他把话说完，而是掏出了枪指向了卡斯特罗的脑袋，“现在给我滚，滚回指挥室，有什么情况第一时间跑来甲板上通知我，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卡斯特罗在疯人大学读书时就曾听说过扬的凶名，但因为他并非是作战部出身，所以从没真的和这尊凶神接触过。他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这个本部教授会一言不合就掏枪。
他有些吓傻了，他从没被填装了实弹的M500指着脑袋。十二点七毫米口径的枪口正对着他的左眼，让他的半个世界彻底陷入了黑暗。在扬沸腾起来的神血以及这把枪面前，他已经喘不上来气了。
没有任何和扬继续争辩的欲望，卡斯特罗狼狈地跑回了船舱。
这艘船是一艘科考船，小得很，在扬站着的位置，透过玻璃能清晰看到驾驶台后面的人——那些人也在看着扬。这其中有跟扬一样来自于本部的，但更多的是巴西方面派出的人。
扬没有理会他们，收起了枪，苦笑着摇了摇头。
他们其中有一些人，将这次行动当成了一次常规任务。期望着给本部的执行人员来一个“下马威”，让这些平时眼高于顶的家伙老实一点，认清楚他们现在是在谁的地盘上，以此来获得后续行动的主导权。
那些愚蠢的人让扬提不起和他们计较的兴趣，他们站的位置不一样，思考的东西早已经天差地别。这次行动根本没什么好指挥的，一切全都仰仗那些杀进亚空间缝隙的先锋——或者可以称之为敢死队。
如果这个计划失败了，根本就不存在什么后续行动。那些人根本没有认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圣战开始了啊！
这不是奥特曼打小怪兽或者哥斯拉打小怪兽那么轻松的特摄片，这是《独立日》、《后天》、《2012》那样的灾难片。
“扬，告诉你个好消息。”耳机里传来了一个女人的声音，这是跟扬一同从本部来到这里的同事，“映射停止了，裂隙弥合了。虽然我们还不知道在开罗的亚空间缝隙里发生什么事，但是可以肯定的是，拉不会直接降临在开罗。可我们现在还没有发现特别作战小组的人从里面出来，在能量映射彻底平息以后，开罗方面的人会进去查看。”
“大部队要直接开到里面吗？”扬很诧异，从他们的观测来看。这块庞大的盘古意志碎片并没有被释放出来，那么在开罗方面的作战小组是怎么阻止拉降临主物质位面的？
“目前为止不得而知。”对方回应道，“从开罗方面传过来的视频来看，崩塌映射已经停止，逸散出来的能量正在消散，天象已经回归了正常。甚至在胡夫金字塔和国王博物馆附近驻守的人，都没有感到任何异常。确实具备了大部队进入围剿的条件。”
“也就是说……”扬还抱着侥幸的心理。
驾驶台后面的女研究员看着扬的背影，沉默了数秒钟：“节哀顺变。”
陈琳琳、王小川、张同和、周卫平、乔恩，还有他们的临时队长格雷教授，都已经战死了吗？错不了了，确实是没有活着的可能了。扬觉得心口有些憋闷，他的老战友，和他的学生们，都已经为圣战献出了生命了……
扬掏出了手机，却发现没有信号。这是为了使桑托斯港的人不会察觉到船上的行动，而特意将民用信号屏蔽掉的结果。如不为此，八十公里而已，这艘科考船完全可以搭载一个信号中继站以保证正常通信。
现在除了疯人大学的加密线路，没人能够和这艘船取得联系。
他本想给田如云打个电话的。这次执行任务的人中间，除了王小川以外，别人的家人都是知道他们在从事着危险的工作的。毕竟张同和的父亲也是盛州驻地的执行人员，而陈琳琳的爷爷就是疯人大学的校长，他们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
但田如云不一样，她可能会觉得王小川打给她的电话，只不过是出于想家。明明是被一个坚强的单身母亲托付到自己手里的好孩子啊……扬感叹了一声，又把手机揣了回去。
这个世界上总有些事情是要有人去做的，对于这个世界来说，这个代价微不足道，但是对于那些人的亲人来说，他们失去了在这个世界上生存的支柱。扬能体会到这种感觉，他的妹妹和妹夫，也就是陈琳琳的父母离开的时候，他曾经体会过这种感觉。
他不愿向自己战友的亲人去带去死亡的消息，从来也不。但是那是他的学生，他不去，又有谁能去呢？让学院的秘书处发出一封讣告吗？那太冷血了，扬觉得自己做不出这样的事情。
他又从作战服的子弹袋里面摸出了一支雪茄，将锡管拧开，粗暴地用手折去雪茄头，掏出打火机点燃，狠狠地吸上一口，让浓重的烟雾灌满他的肺。
这是他到巴西以后，最好的享受——这些在金发黑肤的女孩大腿以及后背上搓出来的顶级雪茄，每一口都让人飘飘欲仙。真正讲究的人是不会用煤油打火机糟践这种东西的，他们会先点燃一段桦木或者松木，再用燃着的木头去点燃雪茄。
但现在，对扬来说，这支顶级雪茄和一美元一包的廉价香烟没有区别，他只是需要一些东西来灌满他的肺而已。
就在他长长呼出一口气的时候，他的神血不受控制地沸腾了起来——有一个强横的存在出现在了这个世界上！
就在他的脚下，在海洋的深处。
空间锚点一个接着一个崩坏，那些为了稳固这片亚空间缝隙而设定的炼金设备完全没有起到任何作用，在绝对力量的拉扯下，变成了废铜烂铁。
那块盘古意志碎片，被释放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