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光闪动，一排十捆的竹席，被……不怎么整齐地劈落在地。刀在这一排竹席间，划了一道弧线，越往后越歪。
周卫平都未曾上前查看，就对王小川的刀法做出了点评：“出手慢，重心不稳，刃筋不正。基础这么薄弱，你未来有好长的路要走。”
竹席、草席的纤维含量丰富，而且韧性相对较高，包裹着竹竿的竹席，最能体现在刀砍的情况下，非常接近于人体组织的质感。当多卷竹席并列时，基本相当于同样数量的普通人的手臂才会拥有的强度。所以挥刀斩断竹席并不是一件很轻松的事情，虽然只有在实验兵器的时候才会这么做，但是对持刀的人也有要求。
王小川之所以能够一刀斩断十捆竹席，一来是因为他的力量够强。在经历过一次半神化之后，王小川的神血融合度蹭蹭往上涨，就像开了挂一样。现在徒手拧钢筋这种事儿王小川也可以做到了。只是他现在还不能很好地控制自己的力量，做什么都得小心翼翼。要不然就得再次为被他手指击穿的手机默哀了。
再者就是这把刀够好，完全仿照格雷教授生前佩刀的制式打造，机床冲压锻打，一次成型。再交由数位铭文学大师，精心为其设计铭文，并消耗了一些极为珍贵的材料附魔之后，这把刀才算是完成了。锋利程度和坚固程度都毋庸置疑，寻常情况下根本用不到“磨刀”这种技巧——它能够从游离的自然元素中摄取能量补全自身。
在拥有强悍的力量以及一把神兵利器的情况下，还能把这些草席砍出一道弧线，只能说王小川刃筋不正。
所谓“刃筋”，指的是刀剑锋口所指的角度与刀剑刃行走的方向形成的夹角，这个角度越小越好，最好为零度，这才为刃筋正。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让锋口产生巨大的压强，以最小的阻力穿透目标物。
刃筋不正的，则是行刀路线与锋口指向不同，乃至于拍打竹席。更坏的结果，是斩击之后，刀身无法直线穿行，刃口则会出现旋转扭曲。
这是一种需要长时间练习，将其掌握到像是本能一样的技巧。作为一名合格的冷兵器使用者来说，刃筋不正是个笑话。王小川确实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我还以为需要滴血认主啥的呢。”王小川叹息了一声，摆了个《忍者龙剑传Ⅱ》海报里主角的造型，“再不济也得弄个一刀砍下去带特效的吧？没想到只是攻击力加十，强度加十这种程度的附魔啊……不过最让我满意的一点就是，我也有四次元口袋了。”
说完，王小川手腕一转，长刀凭空消失了。
其实也不是凭空消失，王小川拉开袖子，能看到在他手臂的内侧有一个环首长刀的图形正在渐渐淡化，直至消失，和周围的皮肤再看不出什么分别。让王小川不由得感叹：“果然啊，有魔法就是可以为所欲为。”
这实际上并不是什么“四次元口袋”，也不是什么东西都能装的。这是一种来自于青龙会的秘术。在元朝，汉人持刀剑，不用过审，直接下牢。毕竟当官的都是色目人，没人管汉人死活。于是青龙会的前辈们就研究出了这种秘术，能够将拥有特殊印记的炼金武器藏匿在自己的身体里。
王小川到现在都没听明白这个魔法的原理是什么，但是没关系，他也不知道电脑处理器的工作原理是什么，但是不妨碍他使用电脑。他没完全掌握这个魔法的原理，并不意味着他不能使用。
从今天开始，他也是理论上能担任队长的人物了。
“别显摆了，”周卫平抻了抻嘴角，总觉得自己收的这个学生实在是太不靠谱了，“你可以说是什么基础都没有，需要从头学，从今往后由我负责指导你怎么用刀，我会毫无保留，但是能学到多少，还是要看你自己。”
在收到邮件让他到演习场报道，然后推门看到周卫平站在这里之后，王小川心中就已经有了猜测，现在周卫平亲口承认了，王小川还觉得有些怪怪的。他跟周卫平算不上熟悉，虽然并肩作战过，但是他能感觉得出来，无论是刚见面的时候还是现在，这个来自隼的特别执行人员，是看不起自己的。
“我明白我明白，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王小川晃着脑袋说，“不知道周兄您师承何门何派，走得是什么路数，以后到了江湖上，别人问起来我也好有个交代。”
王小川觉得周卫平应该是说不出来的，他不了解自己的教练。但在他的想象中周卫平比自己大不了多少，这一身本事也是和他一样在学校里训练出来。而且从他和格雷教授的交流来看，他读书的时候，责任教授应该是就是格雷。王小川提这个话并没有揭伤疤的意思，毕竟格雷教授前两天才举行得葬礼。他是在表明自己的态度和立场，表示自己愿意刻苦认真地跟着周卫平学习。
虽然是用说烂话的方式，但也算是明志之言了。
没想到周卫平不按套路出牌：“我的刀法乃是家传，父亲生前树敌太多，不许我将门派告知与人，就算是你学了我的刀法，以后行走江湖，也切不可说本事是学自于我。”
王小川当时就感觉从脚后跟到头顶心过了电一样麻了一下：“等会儿，画风有点不对吧！刚才还是魔幻世界呢，现在怎么就变成现代武侠了？都什么年代了大哥，您现在是高级执行人员，哪来不开眼的找你寻仇？还江湖……哇，我要不要奉茶拜师啊？”
“你不够资格。”周卫平目不斜视，望向了天花板，做隐士高人状，“我这一门拜师需下帖通告友人，找同门执礼，找江湖中人见礼，对祖师排位三拜九叩，聆我祖训方才算是拜师，如此也要有三年之期，不然不算入得门墙。你心性不好，我不会收徒的。”
王小川觉得脑壳疼，继而胃疼：“我这别是真的遇上了什么隐居深山不出世、大隐隐于市、世间本无事的隐士高人了吧？您那出神入化的昙花刀法不会是传自胡一刀大侠吧？”
在周卫平的记忆里，没人跟他这么臭贫过。他爹是个很严肃的酒鬼；他师父是个威严的黑帮大姐；他的负责教授是个风趣的老绅士；当初他手下的小弟不敢跟他这么讲话；后来他的队友没兴趣跟他这么讲话。
用现在网络上流行的说法就是……王小川很皮。
“扎个马步我看看。”周卫平从武器架上取下了一柄木刀，敲了敲王小川的小腿，“力从地下起，脚步不稳，不足以持刀。”
“哇，训练开始的太快了吧。”王小川嘴上说着，身子也没闲着，蹲了个马步下来，“话说您这种隐士高人不应该见面想先我打通奇经八脉，然后随便灌个四五十年的功力给我，让我从此成为一代大宗师，独步武林吗？”
看着王小川扎的马步，周卫平皱起了眉头，倒不是不好，而是实在没什么可挑剔的。虽然王小川以前没有经受过系统的传统武术训练，但是人家身体素质好啊！骤然拔高的神血融合度不但给他带来了强大的肉体力量，也让他的平衡性、反应速度、动态视力乃至于学习能力都有了一个全面的提升。
在这种情况下，让王小川马步冲拳或者演练套路似乎都没有太大的实际意义。周卫平从小学艺，那时候他的血脉还没有觉醒，所以和寻常孩子一样是一步一个脚印走过来的。
他如今第一次教导别人，也想把自己父亲的那一套原模原样地搬过来，可此时他才发现，这似乎并不适用于教导一名神血纯度高，融合度也不低的血裔。
“起来。”周卫平用木刀敲了敲王小川的手臂，又取了一把木刀丢给他，“咱们两个对练，没有套路没有章法，不许使用灵术。”
王小川愣生生接过了刀：“您可不能这样出尔反尔啊，说好的力从地下起，恶向胆边生……不对！说好的万丈高楼平地起呢？不会走先会跑，这似乎不符合咱们的训练目的吧，会不会这样速成出来的我，根基不稳，看起来咋咋呼呼，实际上……”
王小川的话没能说完，周卫平就举刀攻了过来，把他的话打回了肚子里。王小川没想到周卫平会突然出手，匆忙应付，扬刀格了一下，却被周卫平把刀挑飞了出去。等他回过神的时候，周卫平的刀已经点在他的喉结上了。
“少说话，多做事。”周卫平教训道，“你现在的身体素质可以让你凭借着蛮力在普通人中大杀四方，但是对上真正的高手还是不够看，你要学的还有很多。把刀捡起来，咱们再来。”
王小川捡起了刀，看着严肃认真的周卫平，心中也生起了一丝战意：“那就请多多指教了，师父！”
“不许叫我师父。”周卫平冲步而上，一刀打在王小川的胃上，然后抬脚一踹，王小川的木刀又一次脱手。
“哎呀，哎呀……”王小川捂着肚子又一次把刀捡起来，“你这个人，啧啧啧，给你涨辈分反而不高兴。”
“啪”，这一次王小川有了进步——刀没有脱手，但是周卫平也很轻松地将王小川撂翻在地。他用刀尖戳了两下王小川的胸膛：“当然不能乱叫，叫了‘师父’，那可就是一家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