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阔的波罗的海西岸,梅拉伦湖入海口处,从未有过如今这惨烈的景象。
原本斯德哥尔摩是一座没有遭受过现代战争蹂躏的古老城市,保存良好,拥有一百多处博物馆与古迹。并且它还是一座工业发达,学风浓郁的城市,各大型高新科技企业在这座城市都设有办公区域;享誉世界的知名学府,斯德哥尔摩大学正坐落于此。
而如今的斯德哥尔摩,遍地狼藉,硝烟四起,黄沙漫卷,生灵涂炭,宛若人间炼狱。
这是人祸,却也是无可抵御的天灾,当这一切发生的时候,城中的人完全没有反应的时间。在夜晚降临的怪物们开始用自己的尖牙与利爪瓜分新的领地,突兀地出现在街道中央的巨大植株,和骤然跨在河道上的古老建筑,似乎都在提醒着人们这是一场噩梦,然而没有人能从噩梦中苏醒。
所有的车辆都从车库里面淌了出来,涌到了街道上。每一个人都在想着逃离,这座国际化的大都市在午夜陷入了交通混乱。报警电话永远处在忙线状态,就连接线员都被派到了街道上。
可无论是警察还是军队,乃至于民众们在极短的时间内自发形成的救助组织,都没有起到太大的作用。不但是因为这些怪物出现得特别突然,也因为这些怪物分布得实在是太过均匀,整个北欧都被这离奇的事件包裹在内,没有任何一寸土地能够幸免。
更让人无措的是,所有通讯设备都已经瘫痪,强烈的电磁干扰似乎已经覆盖了世界的每一个角落。不但常规通讯手段悉数作废,就连光缆通讯和卫星通讯也彻底瘫痪。
在这样诡异的灾难面前,人类才真正认识到他们所仰仗的先进的科学技术,他们为之自豪的文明形态,是有多么脆弱,多么不堪一击。
本来出现这种紧急情况,应该由疯人大学当地驻点的执行人员解决。然而现在瑞典驻点叛乱了,无论是针对这些入侵的生物进行打击,还是保护民众引导疏散,亦或是回收那些有威胁的炼金制品,全都无法进行。
这是疯人大学……不!这是神血契约同盟会与青龙会建立以来,从未发生过的恶性·事件。
诚然,疯人大学内部有堕落者,不是什么太稀罕的事。然而整个驻点集体叛逃,成为王座下的走狗,沦为神仆同舞的堕落者,则前所未有。
对于堕落者,疯人大学的态度很明确——不杀不足以平民愤,不杀不足以正校规。
奴役人类的外来者可恨,谄媚地向外来者摇尾巴的堕落者比外来者更为可恨。他们已经抛弃了自己作为人的身份,却又无法成为神,在疯人大学看来,这种东西没有存在的必要。他们必须以执法者的身份,让这个世界上不隶属于疯人大学的血裔们都明白一个道理,投向神的怀抱,就只有死路一条。
然而这次事件的性质还是太过恶劣,无论是陈彦成,还是刚刚知晓这件事的校董会,都不想这件事在神秘侧势力中传扬出去,那会对疯人大学的声望造成无可挽回的打击。
所以陈彦成作出的决断,得到了校董们的认可,让一名教授和两名学员前往瑞典,清剿这所驻点内的叛徒。等一切尘埃落定,再行计议不迟。
然而他们至今都不知道,和他们失去联络的整个北欧陷入怎样的混乱之中。就连卫星信号都无法覆盖到那里,在卫星照片中,北欧也只能显示出模模糊糊的一团。
所有人都知道北欧出事了,无论是疯人大学,还是各个能掌握自己的军事卫星的国家官方——就像有人将地图涂黑了一块,不可能不察觉。
联合国甚至直接照会疯人大学,要求其解决这次事件。
这一切完全出乎学校高层的预料。在原本的计划当中,周卫平到了,周卫平杀人,周卫平回来了,这件事与疯人大学没有任何关系,连官方也找不出任何借口指责疯人大学未经通报就将人派到他们国家的领土。
然而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所有的外交辞令都没有任何意义了,虽然不清楚北欧发生了什么,但可以确定的是,如果不对事态加以控制,造成的恶劣影响可能是无法难以挽回的。
疯人大学必须以战争状态行动起来,欧洲其他国家驻点的执行人员在火速驰援北欧,总部则在召回外派的,“隼”的执行人员,直接前往北欧观察。与此同时调集所有在役的执行人员,时刻准备着进行大规模战斗。
——这一切,都在亚空间入侵主物质位面事件发生之后的六个小时里被完成了。这就是疯人大学的效率。
这次行动,虽然动静很大,但是拒绝任何学员参与。陈琳琳作战小组和埃尔维斯作战小组之所以会被派往北欧,是因为他们的神血纯度足够高,是这次元素潮汐时代的天之骄子,是疯人大学倾尽全力打造的两柄尖刀。
如果没有这种突兀的展开,他们会又一次被派到亚空间缝隙里,去铲除那些因为丧钟前一个阶段的行动,而被释放出来的虚弱的真神。主物质位面根本不会受到影响,那些普通人不过会在阴影和水面上看到一些光怪陆离的投影镜像,用幻觉和海市蜃楼就可以解释。
然而现在已经乱了,完全乱了。即使通过王小川从面具男那里得到了关键性的情报,疯人大学仍旧在被自己的对手玩弄于股掌之中。一切证据都表明面具男欺骗了王小川,并通过他向疯人大学传递了虚假的情报。
陈彦成了解王小川,在清楚王小川对面具男的态度之后,陈彦成觉得并非是面具男有意欺骗。毕竟处在灵魂联通的状态下,说谎会被轻易地拆穿。那么就只有一个可能,面具男在对方组织内并没有得到与他实力相匹配的地位,甚至是不被信任的。对方是有意让他知道虚假的情报,通过他将这份虚假的情报告知王小川,进而传递给疯人大学。
这有些不可思议。陈彦成自忖,如果他手下有一位能够跟真神匹敌的猛将,他恨不能将所有资源都砸在对方的身上,掏心掏肺地对待,以求对方为了大业卖命。“士为知己者死”,想要让“士”卖命,首先要成为他的知己才行。
而陈彦成也正是这么做的。
所以他想不明白丧钟的首脑究竟是怎样考虑的,这种做法几乎是再将一个本就对这个组织没有什么归属感的强大战士逼走。这是近乎愚蠢的行为。
虽然手段特别激进,但是能够看出,丧钟的目标也是驱逐这个世界上所有的外来者,包括盗取钥匙释放拉的行为在内,他们所有的行动都是为了消灭真神。只是他们根本不在乎平民的伤亡,根本不在乎会不会引起盘古的注视。在他们的理念中,似乎只要能够杀死神就足够了,为此,普通人类付出的代价是不需要考虑的。
就像战车轰鸣着前进,碾死了一只蚂蚁,撞死了一只鸡,一窝兔子,一条狗,都是无所谓的。
疯人大学也做不到这么疯狂。正是这种癫狂激烈的行事手段,将丧钟推向了疯人大学的对立面,无可挽回。
陈彦成甚至相信,丧钟这一次让神国入侵到主物质位面的计划,最终目的是要摧毁整个神国,将北欧神系彻底地扫进历史的垃圾堆里。但是人类要为此付出惨痛的代价,整个北欧恐怕真的会在地图上被抹去,神秘侧力量的存在也将无法被掩盖。
这是各国官方、联合国,以及疯人大学都绝对无法容忍的!
然而身在瑞典战场上的执行人员还没有这样的觉悟——周卫平、乔恩、以及瑟瑟发抖的云浪,都站到了曾经的瑞典驻点前。
说是曾经,不单单是因为这些执行人员已经叛变成为堕落者,失去了作为执行人员,乃至于作为一个人的资格,也因为这栋建筑已经出现了根本性的变化。
原本的瑞典驻点是一座写字楼,用来遮掩的身份是一家进出口贸易公司的办公地点。这栋写字楼本应由玻璃幕墙覆盖,内里装饰的颇有现代艺术气息,冷淡、简洁、明快、高雅。
然而现在呈现在他们三人面前的是一团污秽的血肉,胬肉一样的组织爬满了玻璃幕墙的每一个角落,花椰菜外表的肿瘤在梁架上寄生,淋巴和血管一样的结构组织,像藤蔓一样密密麻麻地爬行着,就像中间真的流淌着血液和淋巴液。
那些嘶叫着落入到这个世界的外来生物们,都在躲避着这栋建筑,或者说是这团血肉。他们似乎畏惧着占领了这块地盘的怪物,或说是将这栋扭曲的建筑当成了自己的同类,认为这里已经是它的领地,已经无需它们再去占领。
“那些家伙真的是搞出了一些大事啊。”周卫平长刀一振,刀上的血被甩落在地。
那些血有怪物的,也有人的,现在都混杂在一起,无分彼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