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川觉得这是自己说过的水平最高的烂话。
Surt，北欧神话中火焰巨人的名字，也就是在《雷神3》电影里面一剑捶爆阿斯加德的那货。
这场灾难当中，王小川没看到巨人的影子。如果说兀尔德三姐妹的预言从未出过差错的话，恐怕巨人指的不是先天与北欧神系的神命们为敌的外来者，而是血裔们。
真是……讽刺。
当着预言当事神的面，报上这个名号，王小川感到一本满足。尤其是他用火焰巨剑砍掉托尔头颅的那一刻，托尔还在高呼着“Surt”。
啧啧啧，这是给这人家造成了多大的心理阴影？这个槽，吐得值了。
这场惨烈的战斗结束了，至少是告一段落。那些赫赫有名的神明皆已伏诛，冈格尼尔也已经在精神的烈焰当中化成了一堆灰烬。大雨冲刷着这片土地，王小川就坐在着一片尸首中间，眺望着远处的天际线。
在那里，云和阳光交接，撒下了一片金色。光在流淌，气流在纠缠，它们就像活过来了一样，让王小川想起那只盘在考尔比肩头，呼噜呼噜的黑猫安德鲁。
世界在他的眼中从未如此清晰，他甚至能看清每一滴雨水落下的轨迹，分辨出每一滴水落地时声音的远近大小。
当枷锁被解放，他也就拥有了凡人终生难以企及的力量。可那枷锁是他的安全绳。
就像蹦极的时候拴在脚上的那根绳子一样。那根绳子使人不能在半空中自由地活动手脚，却也保护了人不会被摔死。
共工的力量和神血纠缠着，在他的体内冲撞。它们，在富裕王小川这种能够把大地翻个个儿的力量的同时，也宣判了他死刑。
虽然吐出了一个精妙绝伦的好槽，但是“我的人生一片无悔”这种话，王小川是真的说不出口。
他的人生还有很多遗憾，多到他一时都不知道该拿哪一件来举例子。
灵术·仙泉之雨，这是或许是王小川能为自己的战友做的最后一件事了。这个高阶塑能系治愈类灵术，在他如今的状态下，可以轻而易举地覆盖整片战场。
有伤的治伤，没伤的恢复体力，王小川不得不感叹，自己真是个心思细腻的人。
对这个世界道再见吧，即使会有舍不得。自己白烂了一辈子，居然当了真英雄，这种感觉……还挺不错啊。
“啪”！
清脆而响亮的耳光扇在了王小川的脸上。在雨中站起的陈琳琳无神地瞪着眼，愣生生地看着王小川，挥出的手久久不能落下。
“你看吧，当初就不该立那个Flag。这不是要死了吗？”王小川笑着挠挠头，“说什么‘如果能活着做我男朋友吧’，这不是妥妥要死的节奏吗？呐，大姐头，对不起，这一次我爽约了。”
“你……”陈琳琳踌躇了许久，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只能一把把王小川拥入怀中，把头埋在王小川的肩膀上抽泣。
王小川抚摸着陈琳琳的长发，轻声笑了：“我刚刚帅不帅？”
“嗯，帅。”陈琳琳用力地点头。
王小川扳过陈琳琳的肩膀，将雨水和泪水一并从她的脸上抹掉，笑着说：“我爽约一次，你骗我一次，咱们两个就算是扯平了。”
陈琳琳摇摇头：“我没骗过你，一次都没有。”
王小川板起了脸：“你怎么没骗过我？你不是跟我说你哭起来很难看吗？梨花带雨，怎么会难看呢？这世界上再没有比大姐头你更漂亮的姑娘了。既然扯平了，就不许恨我啊……”
“凭什么？”陈琳琳抿起嘴，“给我一个不恨你的理由。”
“因为我是大姐头您忠实的狗腿子啊！汪！汪！汪！”王小川到了这种时候还是克制不住地讲烂话，他实在不愿意说出“我爱你”这三个字。它们太沉重了，沉重得需要用时光称量。
他不愿意让陈琳琳在他离开之后还要背负这段感情。既然伤害已经造成，那就不要让伤口再扩大了。毕竟感情这种事情，也许能被时间冲淡吧。
陈琳琳归为乌拉诺斯的小公主，长得又这么好看，性格又不错，谁会不喜欢呢？她一定会找到一个比自己更值得爱的男孩，幸福的度过一生吧？王小川升值已经在幻想着陈琳琳带着他的丈夫以及他们两个的一双儿女到自己的墓前去看望自己的景象了。
陈琳琳蹲下身子抚摸着他的墓碑，对自己的儿子女儿说：“这里长眠着一位英雄，也是我曾经喜欢过的人。”
年幼的孩子会天真地问：“妈妈你说得是你爱他吗？”
陈琳琳则发出了女王一般的笑声：“怎么可能！他都没对我说过我爱你，我怎么会爱他呢？又怂又没钱还不懂得浪漫的死小孩罢了。”
不行，脑子太乱了。王小川甩了甩头。自从他脑子里的图书馆被彼得摧毁之后，那种思维漂移的感觉又回来了，这跟他武力层级没有关系，完全只因为王小川是个精神病。
好不容易通过这种构建脑内虚拟世界的手法勉强维持的病，被彼得搅得一团乱啊……
王小川不明白自己在感慨什么，是不是精神病又有什么区别呢，反正是将死之人了。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鸟之将亡，其鸣也哀。”王小川不知道自己说出来的话是不是因为犯病，“所以，大姐头啊，听我一句劝，忘了我吧。”
“王小川！”没等陈琳琳作出回应，一个尖利的声音插了进来。
声音的主人是玛丽昂，那个在瑞典驻点的叛乱中解救过埃尔维斯小组大部分成员的执行人员。王小川此前并没有见过玛丽昂，但是他在来到这片战场的时候，她正与疯人大学的执行人员们并肩作战，所以王小川也就默认了她是友军。
在这个时候听到一声大喊，他诧异地望着那个姑娘：“友军你好，有何贵干？”
玛丽昂手里高举着一个怀表一样的东西，对着王小川就扑了过来。陈琳琳拦在王小川身前，一脚踹在了玛丽昂的肚子上，将她踢飞了出去。
她将王小川拦在了身后，抽出了自己的沙漠女王，死死盯住了玛丽昂：“你要干什么？”
其实不怪陈琳琳反应过激，玛丽昂冲过来的时候，神情和姿态都不大正常，尤其是她右手上还死死攥着一个不知道有什么作用的小东西。从上面激荡的魔能来看，那绝对是一件顶级的炼金制品。
虽然王小川已经快死了，但陈琳琳还是不想王小川受伤害。
玛丽昂突遭重击，手却没有松开，她蜷在地上，将手里的“怀表”举起来：“它，它能救王小川的命！我持有预言类的灵术，你的战友可以为我作证。”
“她救过我们。”在鬼门关走过一遭的曾凯育也凑了过来，对陈琳琳点了点头，“学姐，我认为她是可信的。”
“我不认为她可信。”扬的眉头深皱，他一瘸一拐地来到了这边，一把夺下了玛丽昂手里的“怀表”。
“这东西是哪来的？”扬质问道，“你怎么可能持有这种级别的炼金道具。”
“是我给她的啊。”一个声音突兀的在人群中响起，扬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的手里已经空无一物了。
这声音听起来很耳熟，所有人都在思索，却发现两个王小川并肩站到了一起。
“彼得？”王小川下意识地叫他的名字，却马上反应过来，“不，你不是彼得，你是谁？彼得呢？”
“他付出了代价！”狂暴的雷光闪烁，积蓄着仙泉之雨的云层在一瞬间被撕裂，围绕着英雄的人们则被雷光逼退，只有王小川能够在这样的雷光之中巍然不动。
“你是那个雷神？”王小川的目光冰冷了起来，“彼得不过是个缺爱的熊孩子。”
“那与我何干呢？”宙斯打开了“怀表”，王小川在其中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
“泰奥格尼斯的那一节骨头打造了它，想必你会眼熟。这是我为你塑造的封印。”宙斯笑着将怀表伸了出去，“你才是我最合适的容器，彼得连一个完整的灵魂都不具备，没有成为我肉体的资格。”
“你他妈的是大蛇丸吗？”王小川不由得这么吐槽，“彼得是辉夜君麻吕，我是宇智波佐助？”
宙斯，从潘多拉的核心数据库里面解密出来的资料显示，他是个极为特殊的存在。
他是在地球上诞生的第一代外来者，也是开创了将外来者的生命形态和地球上的人类相结合的研究的神。正如传说中那样，宙斯的私生子很多，情妇更是数不胜数，导致善妒的赫拉——也就是宙斯的妻子和姐姐，不得不追杀宙斯的那些情妇。
当然，作为这个世界上流传最广的同人，也就是那些与宗教有关的神话故事，肯定与真正的历史相去甚远。疯人大学的学者们普遍认为，这里的“情妇”指的是实验的母体，而“私生子”指的则是实验品。
宙斯不是个风流的情种，而是个为了拯救种族的存续而努力的科学家。
现在这个科学家就站在他们的面前，一个承载着盘古意志碎片的血裔的躯体，以及外来者的灵魂的混合体。
终极，王小川在这一刻终于明白了，这才是血裔进化的终极方向，外来者在这个星球上存续的唯一选择。
这般说来，当年的那一场剿灭共工的战役，以及田如云在战役中被盘古意志碎片入侵到体内，这后面是否有着这位真神作为推手？
“我不知道你说的都是什么人，但是我大概能理解你的意思。”宙斯笑着，笑得十分开心，“接受它吧，我从很久以前就为你准备了这件东西。你是个执拗的孩子，我知道你早晚有一天会做出这个选择。解放你自己，燃烧你自己。真是壮烈且优雅。”
宙斯将手伸出去，要把“怀表”王小川：“你无法战胜我，顺从自己的命运可以让你少受一些痛苦。”
“我如果说不呢？”王小川微笑着摇了摇头，“我凭什么要听一个王八蛋的话？”
“很简单，我给你一个选择，我向来不会把事情做绝，我和那些愚蠢的认为自己是神明的傻瓜有着天壤之别。”宙斯伸手指着周围的废墟，确切来说，他指向的是那些和王小川并肩作战的人，“如果你表示顺从，我就放过他们，如果你鼓起勇气反抗，那么他们就为你陪葬。这道选择题并不难，不是吗？”
“这不是选择，这是威胁和恐吓。”王小川摇了摇头，“我讨厌受人威胁，我不愿意让人恐吓。”
宙斯收敛了笑容：“那你是准备好要让他们陪葬了吗？”
王小川深吸了一口气，身周鼓荡的白色的烈焰渐渐消散，他的精神世界也渐渐平息：“人生在世，总有妥协的时候。可以为了他们发疯，也可以向后退一步。”
宙斯又笑了，雷暴的结界消散于无形。他将“怀表”塞到了王小川摊开的手掌里：“明智之选。”
被雷光逼退的众人不知道在雷光当中发生了什么，他们只能举起武器，瞄准那个“穿着白色西装的王小川”。
王小川叹了口气：“你一直在等着吧，打开这片战场，不过是逼我解开枷锁的手段？”
宙斯点了点头：“你是个聪明的孩子，要泯灭你的灵魂，让我感到于心不忍。”
“怀表”中释放出来的辉光萦绕着王小川的身体，它不同于王小川身体里原本的那道枷锁，它在融合，融合肉与灵。就像失去了脑子的泰奥哥尼斯可以利用一个血裔的灵魂重新思考一样，这块骨头有着特殊的威能。
王小川有些了然了。
“我并没有变弱。”他笑着说。
“我不会让自己变弱的，”宙斯答道，“你的就是我的。你弟弟的身体，确实不太适合我，那些散碎的灵魂在试图将我排斥出去。所以我很急切。”
“你知道，反派都是怎么死的？”王小川又吐了个槽。
“死于话多？”宙斯一挑眉，“可我觉得自己应该不算是个反派，毕竟我没有要置‘主角’于死地啊。你还会活下去，只是以我的一部分的形式。”
那辉光暗淡了，那怀表碎裂了。王小川叹了口气：“我似乎无从拒绝？你确实太强大，当你站在我面前的时候，仿佛面对着一座高山，难以逾越。”
“请不必自卑，这是因为生命形态的差异，并非是你不努力造成的。”宙斯说，“作为一位人类而言，你已经很优秀了。”
“那能否让我这个优秀的人类和我的朋友再一次作别呢？”王小川问。
“请便。”宙斯伸出了手，示意王小川可以暂时离开。
王小川面不改色地来到了扬的面前，轻轻地拥抱了一下他：“干爹。这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这么叫你。谢谢你。”
“他是谁？他要干什么？你要干什么？”扬惊恐地问道。
在那个穿着白西服的王小川的威压下，他这种级别的血裔居然连呼吸都困难了，能够举起枪，已经是他拼尽全力的结果。
王小川拍了拍扬的背，从他的手上摘下了炼金手环，戴到了自己的手腕上。这不是什么小动作，光明正大。然后便慢悠悠地走回到了宙斯的面前。
“仅和一个人告别吗？”宙斯问。
“由他代我转达我对那些人的关怀。”王小川笑着说，“高山同志，我要做埃德蒙·希拉里。”
“你在说什么？”宙斯没听懂王小川在说什么。
而王小川则用行动表明了自己的立场，他上前一步，一把抱住了宙斯：“埃德蒙·希拉里，新西兰人，世界上第一个登顶珠穆朗玛峰的人。谁他妈的要和一个王八蛋妥协呀？你这是在自寻死路！”
澎湃的气流暴涨开来，在一声爆响当中，王小川携带着宙斯飞上了高空。
“你在虚张声势没错吧，转换身体要付出的代价很惨痛对吧？你确实能杀死我们，但你支付不起杀死我们的代价！”王小川狂笑着，丝毫没有畏惧。
而宙斯也发现了不妥，雷光从他的体内涌现，他试图撕裂王小川的身体。先在的王小川，并非是被封印的王小川了，他强忍着身躯被撕裂的痛苦，让神血一次又一次愈合他的伤口。
“妈的，金刚狼不好当啊！”王小川死到临头还在说着烂话，“我他妈的一直想死得优雅的，你为什么非要这么做啊？啊？啊？臭傻逼！”
宙斯虽然还不明白王小川要做什么，但是那种在不断放大的恐惧提醒着他，必须要挣脱！
“我可不想做你的佐助啊，你想当大蛇丸是你自己的事，跟我有什么关系啊，把我一家子都扯进了，你他妈不得好死啊！”王小川仍然再拔升着高度，已经突破了平流层的大关，在中间层一路狂奔。
空气变得稀薄，也变得寒冷了。
“你要干什么？”宙斯愤怒地叫喊，却无济于事。
“抬头看！”王小川高声回应。
宙斯向上方看去，却只能看到一个小小的光点——它在变得越来越大。
王小川自豪地向宙斯展示着一直被他严密保护着的手环：“这就是坐标，威力堪比核武器的炼金武器就在我们的头顶，你的灵魂不能进行有丝分裂吧？”
“你疯了？”宙斯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
“疯人大学盛产疯子。”王小川高举着手，“我知道你们能听见，向我开炮！”
那天，天空中出现了两个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