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袖起手来思索着蒋芸这句话里的前后关系。怎么二十文钱就不能去青楼呢?青楼里的东西很贵?他买不起?可青楼里什么都没有卖啊!
他想不明白,只好问:“二十文不能去青楼吗?”
“哈!”蒋芸刚熄灭的那点火气又上来了,“可以啊可以啊!二十文怎么不能去青楼?许是那红袖姑娘不爱金钱爱美貌,没准再倒贴你十两二十两的呢!”
“那倒没有。”小白据实相告,“要是能有十两二十两,咱们就可以直接去找猎户了。”
蒋芸气的直发笑,“那还找什么猎户啊!你还不如就索性留在万花楼里跟红袖姑娘温香软玉了呢,不用操心我们了!”
“温香软玉?”小白抬手嗅了嗅自己的衣裳,“那些姑娘身上倒的确是很香的。”
“小白!”蒋芸气道:“你跟谁学的这些?!让你去打探消息,不过才半日不见,你怎么就……就从个谪居仙人堕落成床上精品了呢?!”
“我是去打探消息了。”小白抓住蒋芸话中自己听的懂的部分,说道:“消息是在茶楼听到的,不太详细,本来我想去万花楼再找红袖问问,不过见到红袖之前别人把事情都告诉我了,所以我就回来了。”
蒋芸被噎了一下,愣怔片刻,“就这样?”
“就这样。”小白点头,把身上的钱掏出来递给蒋芸,“茶铺老板没收我茶钱,所以这二十文都还在。”
蒋芸接在手里,脸腾地一下就红了。她挠了挠自己的鼻子,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下台,也不好意思去看小白。
她在这发的什么火?算下来,合辙不是小白懂了这些,而是她懂,是她心思复杂想歪了去,倒冲着小白吼起来了。这真让人尴尬。
“你为什么生气了?”小白起身凑到蒋芸身边问她。
“没……没什么,是个误会。”
“误会了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蒋芸猛挥着手让他不要问了。
“那谪居仙人和床上精品又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就是……是在夸你。”
“你为什么脸红了?”
“我……我热!不要再问了!”蒋芸有点气急败坏地搪塞着,又回身一指喜月,“你不要笑了!赶紧过来听听小白打听到的消息。”
小白这才有机会把在街上打听到的消息一五一十的说给了蒋芸和喜月。蒋芸听完以后拍了下手,“这个好。受伤的是个读书人,家里又有钱,应该可以编排一下。我得好好想想,咱们明天孙府开工!”
第二天早上睡醒后,喜月给蒋芸梳了个稍显繁复的发型,小白在一旁瞧着,说昨天那红袖梳的也是这种头发。蒋芸一听,忙让喜月拆了重新再梳。
小白问她为何要重新梳,说方才的发型很好看。蒋芸皮笑肉不笑的弯了弯唇角,对小白说:“以后这种香喷喷的、全是姑娘且什么货物都不卖的地方,你最好不要去。”
“为什么?”
为什么?蒋芸觉得解释得太清楚了未免尴尬,毕竟她是个女子;但说的不明不白的,又担心小白好奇,更想去看看。
想了想,蒋芸笑道:“因为咱们没钱啊!”
小白果然不再问了。
之前蒋芸他们‘作案’都是在近黄昏时分。一来是这世间所谓的妖气、煞气、阴气都是日落时最重,比较能让人信服;二来,黄昏时分天黑的快,万一过程中出现纰漏,逃脱的几率也会大一些。
所以这次也一样。三人为了减少不必要的麻烦,这一整天就呆在仓库里没有出去,围坐一堆讨论去孙府‘驱邪’的事,等待着黄昏的到来。
亏得昨天万花楼的那个胖子健谈嘴碎,所以小白带回来的消息很全面。据说这孙家在越峰县已经有些年头了,祖上是灵峰的一个读书人,三次进京赶考都名落孙山,一气之下回了老家开了个卖香料的铺子。孙学子经历了二十年寒窗之后,这一做生意却发现这事儿比读书容易多了,生意也是越做越大。
许是因为心里总憋着个读书做官的梦,孙家立的家训还是诗书传家久,虽然是做生意的,但后代必得要从子孙中择优供养个读书的,定要为老孙家捧回个功名来。
大概他孙家从祖上开始就缺了读书的这根筋,竟是这样发狠也没能有人金榜题名,最好的也就是过了乡试。现如今一代不如一代,这代读书的孙公子学问平平,但却是个自诩风流的宿花眠柳之辈,唯孙老爷被蒙在鼓里,还寄予厚望。
蒋芸说,这孙老爷供着儿子读书,结果儿子却因为一个风尘女子被揍了,他现在必定觉得特别丢人。
“所以,你要说那邪祟是妖惑之物,会摄人心神。受惑之人往往性情大变、行事乖张,会有血光之灾的。”蒋芸给小白讲道:“总之你记住这几个关键的词,要让那孙老爷认为自己的儿子是受了妖魔邪祟的蛊惑,才会在万花楼被揍,他儿子是好儿子,坏的是邪祟。”
小白记下。
蒋芸对小白很放心。尤其是小白现在已经可以理解她的话,会见机行事了。不像第一次行骗,那时他还只会一字不差的重复,险些穿了帮。
日头偏西,光影渐长,蒋芸让小白去换了道袍,又让喜月给他绾了牛心发髻,一个不染凡尘的方外道士又出现了。
“等我们走了之后你再出去,绕别的路去孙府,万事小心。”
蒋芸和喜月离了仓库,一路步履匆匆的往孙府走,快到时闪进一条巷子,见左右无人蒋芸便拿出铅粉来,在脸上薄薄地涂了一层,又把嘴唇盖了盖,弄完以后便显出一副面无血色的样子来。
低头走到孙府门前,蒋芸脚步一停,软软地趴到了门前台阶上。
这次为了不引来太多的人,喜月没有哭喊,只是象征性地叫了两声小姐,然后便去叩孙家的门。
门很快就开了,出来个个年纪不小的下人,问喜月有什么事。喜月蹙着眉满脸焦急之色,装模作样的抹了抹额头,道:“我与我家小姐外地过来路过这里,走到您家门口时,小姐她突然就说喘不上气来了。”
那人探头看了看蒋芸,见她面色惨白,连嘴唇都失了血色,便跟着哎哟了一声,“瞧这样得赶紧送医馆啊。”
“是。”喜月福了福身,“您行个方便,能不能借口水喝,等小姐缓过来点我就带她去瞧大夫。”
“噢,那行那行,你等着。”那人说着便缩身进去,没一会就端了碗清水出来。喜月连声道谢,捧着水碗回到蒋芸身边,蒋芸接过去之后从碗沿处看了喜月一眼,随即手一松,那只碗啪地掉在地上就碎了。
喜月倒吸了一口冷气,忙上前搀扶,哭道:“小姐!小姐!小姐你这是怎么了!小姐你不要吓我!”
那孙家下人被吓了一跳,往后躲进门里,只露个脑袋在外面,惊慌失措的问喜月:“怎么了这是?怎么了?这不是什么疫症吧!你你你……你快把人扶走,可别死在我家门口!”
饶是喜月这次低调很多,这时候周围仍是围过来了一些看热闹的,听见孙家下人说了疫症,又都往后退了退。有人瞄见蒋芸长得清秀,便窃窃私语猜测这是不是又是孙公子惹了桃花,人家找上门来了。
喜月的哭声还在继续,蒋芸闭着眼睛窝在她怀里,偷眼看着周遭,见身着道袍的小白分开人群信步而入,这才放心的闭上眼睛装死。
小白走到蒋芸跟前看了看,叹口气,对喜月道:“你家小姐这不是病,是八字轻身子骨弱,受不住邪气才晕倒的。”
“邪气?哪来的邪气?”喜月问道。
小白转头对着孙家的大门扬了扬,“她在这家门前晕倒,自然是这家的邪气。”言罢他便从褡裢里取出瓷瓶子,“这丹药取两粒给她服下,再耽搁怕是不好了。”
三人演完这一出后,孙家那下人并没有反应,既没有请道长指点迷津,也没有像鲁三哥那样暴怒起来。蒋芸伺机向小白使了个眼色,小白会意,负手往那门口走了几步,手中掐了掐,说道:“贵府邪祟作怪,恐怕近来是有血光之灾啊。”
话音刚落,孙家的大门轰地便开了半扇,露出孙老爷一张怒气冲冲的脸来,“都当我们孙家好欺负是不是!我儿子出了事,一个个的还要过来趁火打劫打劫是不是!北口镇谁不知道我家有事,你安的什么心!给我打走!”
蒋芸一看形势不对,迅速地舔掉了嘴上的铅粉站起身来。人群中一阵惊叹,皆是啧啧称奇。她也顾不得那震怒的孙老爷,径直走到小白跟前福身道谢,柔声道:“多谢道长相救,小女子感激不尽。另外,请道长恕小女子冒昧相劝,从来善事难做,善心难为,道长莫要为难了自己才是。”
小白道:“多谢姑娘。贫道本是清修之人,今日也只是路过。只不过想这府中之人原本大好前程,却无端端的被邪祟摄了心神,不光坏了名声还受这等无妄之灾,心有不忍罢了。”
孙老爷听到这,方才的火气一下子消了大半。他本也奇怪自己儿子好端端的读着书,怎么就会去勾栏院那种地方被人打了呢?此时听小白一说,顿时合了他的心意,觉得在理。
他正要开口将小白请进来,却听人群中忽然有人说道:“哎?你们不是去投奔亲戚的兄妹吗?怎么成道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