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夜，老爷难得在夫人房里歇了。
等丫鬟们都伺候完退了下去，夫人才慢慢道，“忙了这几日，事情终于水落石出了。”
闻言，老爷原本半闭着的眼立马睁开了，他今晚原是准备歇在一个姨娘处的，就是因为夫人派人来说薛姨娘的事查清了，这才过来的，“到底是谁？”
“王氏确实是主谋无疑，不过她的药，是从傅氏那里得来的。”
“容儿？”老爷皱了皱眉，“不可能。她哪来的药？”
“这正是蹊跷的地方，”夫人顿了顿，“一开始我也以为傅氏是被陷害的，后来一查才发现，不是别人，正是傅氏身边的大丫鬟素云。”
老爷眉头皱得更紧，素云他记得，那个丫头话不多，但很忠心，傅容也在他耳边夸过几次。
这么个丫头，竟然会做出背主之事？
“素云不是咱们家生子，她有亲戚在外边，每月都定期托她的亲戚递药进来，”夫人看了看老爷的脸色，“而且不止打胎药，递进来的最多的是……避孕用的药丸。”
“什么？避孕？”
“是，帮忙传递东西的还有别的婆子，人已经抓着也都招了。只是素云在事发前就被她家人接走了，还是老夫人赏的恩典，若是再去寻她，只怕是会把事情传到外面去，到时候怕是怎么编排咱们家的都有……而且老夫人也嘱咐了，不可伤了相府名声，这也是为了老爷好。”
老爷已经隐隐有了发怒的前兆，“她这是什么意思？她让丫头买避孕的药是想做什么！”
夫人暗暗勾了下嘴角，面上却一片为难，“这又牵扯出另一件事来……”
“说！”
“我派人去傅氏在进门之前待过的戏班子悄悄问了才得知，原来傅氏曾有个相好的，都已经私定终生了，结果老爷却将她买了回来……怕是从进门时，傅氏就……而且也有老嬷嬷看过她的身子，十分康健，绝不是不适宜生养的。但这么些年却一点动静都不曾有过，就怕是因为……服了那避孕的药。”
“混账！”老爷震怒，脸上的青筋都爆出来了，“这个贱人！”
“老爷息怒，保重身子要紧，”眼见老爷有些喘不上气来，夫人赶忙帮他捋着前胸顺气，“我已经命人将她关起来了，老爷想怎么处置都行，可千万不能为了这么个贱人气坏身子，要是为此惊动了老夫人，怕更是不好啊。”
老爷喘了两下，“这件事，还有谁知道？”
“知情的我已经都让人捆起来了，就剩下一个素云，只是她已经回了老家，离京城也远，这辈子大约也不会再回来了。”
老爷闭上眼，手掌撑着桌几，力道之大青筋暴起，“好，那就让他们再也开不了口。还有傅氏，让她，病逝吧。”
“是。那王氏……”
老爷睁开眼，眼底闪过一抹狠厉。
王氏既然是从傅氏那里得来的打胎药，想必也知道傅氏的旧事。就算不知，只怕也能猜到个大概。
可王氏到底生了儿子，而且孩子也大了……
“把她关到后院一辈子不准出来，对外就说，得了疯病，到处伤人，不准任何人去看她，也不准任何人跟她说话。”老爷一字一句，咬牙切齿。
“是。”夫人应和着，又想到了什么一脸惋惜，“只是可怜了子琦。不过也罢，子琦好好的相府二少爷，被她教唆的净走些歪门邪道，哪里还有一点贵门公子的样子。”
老爷嗯了一声，“什么意思？子琦怎么了？”
夫人一副失言的样子，用手掩住口，眉目间颇为懊恼与为难。
“说。”老爷这会儿最不耐烦。
夫人又犹豫了一下，才说道：“罢了，就算为了子琦好。老爷以前疼惜王氏，便是生了儿子，也让她自己养着。虽然没抱到我跟前，但我对子琦和对玟儿一样，该有的一样不少，不该有的我也都给了，就怕他们兄弟会因为那些虚礼生分了。老爷给了这么大的恩典，可王氏却不知道好歹，不说教着子琦好好念书，偏生屡屡挑拨他们兄弟的关系。”
说着，夫人还抹了把眼泪，“他们未启蒙的时候，玩的多好，可现在，子琦竟然指使厨房里的人往玟儿每日的饭菜里扔石子碎瓷片之类的，总害玟儿割伤嘴。要不然就是在玟儿经常去的地方让小厮使坏，吓唬玟儿。不然玟儿怎么总是称病告假，都是让他们害的。”
“岂有此理！竟然有这样的事！为什么不告诉我！”老爷一拍桌几。
“我哪敢啊，王氏那一张嘴能把黑的说成白的，真要告到老爷面前，最后倒都成了我的罪过。而且我是他的嫡母，没教导好庶子，也有我的不是。”
“太放肆了，区区一个庶子竟然敢公然谋害嫡子！这王氏真是活腻了！”老爷被气得直喘气。
“老爷快别动怒了，这下把王氏关起来，她也再教唆不了子琦了。只要今后老爷好好管教，子琦会学好的。”
夫人说完，见老爷没有表态，顿了一下，就继续往下说，“只是老爷日理万机，平日检查玟儿功课都是特意挤出空来的，教导子琦怕是更没时间了。本来教导庶子应该是我这个做嫡母的责任，只是这些年王氏已然把子琦教坏了，这次的事，子琦只怕会更恨我。”
“都怪我当时一心软了，早知道就应该一出生就抱给你养。”老爷叹了口气。
“不怪老爷，怪那王氏，专会媚惑老爷。”夫人看了一眼老爷，“眼下，我倒有个主意。老夫人身边的瑞大娘，不仅照顾过老爷，咱们这几个孩子小时候她也照料过，是极个稳妥的。还有我的陪房永娘，玟儿刚启蒙的时候，我怕他屋里的人伺候不力，就让永娘过去多关照着，看现在玟儿学的多好，这才是丞相府出来的公子。不如，就让她们二人到子琦的屋里去，好生管教管教。老爷看这样可好？”
“就依你吧。”老爷想了一下，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便点点头。
夫人终于安心了。
战战兢兢熬了好一段时日，夫人终于下令给傅姨娘院里的下人解了禁，傅姨娘也被放了回来。
还来不及庆幸，院子里的所有下人，就全被打发到别处了，一个也没留。
萃珑又被重新分到了厨房，许是得了上面的吩咐，周大娘警告她，不让她再去傅姨娘的院子，也不让她多和别人嚼舌头。
萃珑喏喏应着，不敢多言。
这次回来后，分给她的都是又脏又累的活，其他人也总是明着暗着奚落她。萃珑已无暇顾及这些，只是庆幸着还好小命保住了，听说王姨娘的院子里好些人都得急病去了，但倒底怎么回事，大家怕是都心知肚明。
可没过几日，周大娘突然又把她叫了去，上上下下打量了她好一通，才开口道，“萃珑，你可是撞大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