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晖堂的大夫贵，大夫开的药更贵。
萃珑和萃玲一道把姑姑压箱底的钱都翻出来了，也顾不得姑姑醒后会怎样，先去抓了两天的药回来。
她拎着药包，心里默默盘算着，可怎么算都算不到出路。她仰起头深吸一口气呼出，不管了，走一步是一步，实在不行……咦，那边怎么那么多人？
萃珑好不容易挤进去，才发现贴了一张榜。好在之前跟着傅姨娘认了好些字，这榜倒让她读了下来。
城郊的行宫招募宫女啊……看着上面的写的银两数目，萃珑眯起眼。
“不行，绝对不行！”
果然，她想的没错，萃玲坚决不同意。
萃珑劝道，“好姐姐，你想想，就咱们现在的月钱根本不足以支撑姑姑的医药费，而且咱们和相府签的契也到时候了。若是还续的活契，得的钱还是这么多，也撑不下去的。若是签死契，卖身钱给的还没行宫给的多，那还不如卖进行宫呢。”
“那地方不比普通人家，进去了就再也出不来了。而且若是犯了什么错，可能还会被活活打死啊。”萃玲紧紧抓着她的手。
“就是相府也不是普通人家啊，”萃珑故作轻松的笑笑，“不也就这么回事嘛。而且这只是行宫，不是皇宫。也没那么可怕。”
“那也不行！在外面顶多是过得难一些，可在里面会要人命的！”
不管萃珑怎么说，萃玲就是不答应。但她也知道现下生计艰难，她们姐妹必须要牺牲一个……萃玲咬咬唇，当丫鬟在外面是卖不上价了，可若是卖给大户人家当取乐用的，是能卖不少的，或者是卖进教坊，也能有不少。实在不行了，她就去找人牙子，把自己给卖了……
萃珑一听立马就剧烈反对，“不可能！我就是死了也不会让你去那种地方！你想都别想！”
破旧的小院愁云惨淡，姐妹俩都红着眼圈，强压着心里的悲痛。她们实在走投无路了，但凡能有一点办法，她们也不会选择这样的出路。
萃珑哑着嗓子，“姑姑养了我这么久，也该我报答了。姑父去的时候我什么都做不了，可现在若再让我眼睁睁的看着你为了保全我落难，那我真的是畜生不如了。萃玲，你别和我争了，明日，明日你和我一起去，银子你拿回来，好好给姑姑看病。”
萃玲侧过头，捂着嘴止不住的掉下眼泪。
萃珑拿手指沾了朱砂泥，在写着名字的地方按下了一枚鲜红的手印。
这就成了。
管事的公公满意的收了卖身契，把一百两银子交给了跟着她来的少女。说起来他还有些可惜，这个姑娘也不错，若能把姐妹俩都收了那是最好不过，可惜她们只卖一个，不过这个也挺好的，容貌举止什么的都能入眼，说是在相府做过丫鬟，想必规矩什么的也都不会错。
处理完了这个公公就开始赶人，“赶紧走，别挡道，下一个！”
卖身进来的女孩子都被个老嬷嬷领走，一点都不给她们和跟着来的亲人道别的机会。
萃珑忍着不舍，狠心不再回头，外面的却萃玲攥着银票垫着脚，使劲往里看，只来得及看见一个个匆匆离去的背影，很快就什么都没了。
虽然这只是个行宫，规矩可一点都不比正经皇宫少。
跟着教引嬷嬷学了一个月，这批新进来的宫女终于堪堪能用了。
女孩子们穿着统一的水绿色宫装，梳着一样的发式，齐齐的站了四排，嬷嬷捧着名册叫名，挨个分配宫苑。
“……萧萃珑，枕霞苑。”
萃珑一凛，赶忙出列和刚才几个叫到名字的宫女站到一起，嬷嬷又点了几个来后，一行人由一名年长些的宫女领着走了。
走了大约一盏茶的功夫到了，再由枕霞苑的掌事姑姑折柳带进来，见过枕霞苑的主子。
行宫里的主子们都没有位分，统称“夫人”，这枕霞苑的主子姓刘，便称为刘夫人。
萃珑跟一众宫女都跪在地下，听到刘夫人叫起身，才敢偷偷往上坐看了一眼。
刘夫人面容温婉沉静，一袭黛色长裙端庄典雅，即便是行宫中唯一生育了皇子的夫人，她也不见丝毫骄矜，反倒十分和善。
刘夫人体恤众人今日初到，便让折柳先安排她们下去好好安顿，待几日熟悉后再开始到前面伺候。
萃珑心里一松，还好还好，看来是个相处的主子。
心里没了负担，萃珑在房里就待不住了，反正折柳姑姑都交代了，这几日无事了就在枕霞苑里多转转，熟悉熟悉各处，免得将来主子吩咐了什么事却找不着北。
萃珑想叫同屋的宫女一起去逛，可那女孩子却胆小不敢乱走，萃珑撇撇嘴，只得独自一人出来了。
逛了半天脚都有些酸了，西边还没有逛到。萃珑心里感叹着，枕霞苑可真大啊，这还只是一个主子的住处，在相府就是老夫人的院子也没这么大。
不过这西边……与其说是枕霞阁的西边，还不如说这是另外单独的一个院落，不管是种的花草还是这房舍的外观装饰，和主殿都十分不同，要朴素了不少。
萃珑还在纳闷这是做什么用的地方，突然听到一声呵斥，“什么人！竟敢擅闯步清斋！”
萃珑吓了一跳，连忙朝声音处看去，却听到了另一道带着疑惑的声音，“晴儿？”
萃珑这才发现，成衍竟正站在不远处，而刚刚那声呵斥，就出自他旁边一个侍卫打扮的人。
“……成衍？”萃珑惊得睁大了眼。
“你怎么在这？”成衍快步走到她面前，蹙眉问道。
“我……”萃珑这会儿还茫然着，有一大堆问题想问可都堵在一起不知道该先问哪个，半晌才反应过来，反问他怎么会在这。
成衍皱紧了眉头，正思虑着该怎么说的时候，他的侍卫倒先出声了，“这是公子的寝殿，公子自然在这，你又是什么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那侍卫见这女子的衣着猜测应是宫女，可却面生的很。更让他惊疑的是，看主子的态度似是还认识这女子。自己可是一直在主子身边当差，却从没见过，这让他大为警惕。
公子？萃珑瞬间想起学规矩的那一个月里教引嬷嬷讲的“行宫里只有一位皇子，住在跟枕霞苑连通的步清斋，以后若是见着了，记着，要称‘公子’。”
所以，成衍……就是这行宫里唯一的公子？！
萃珑觉得自己要晕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