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呦我的好妹妹呀,外面都闹成那个样子了你怎么还有闲心在这儿看书啊,”王姨娘一来就咋咋呼呼的,“你知不知道前几月老爷才抬进门的那个小狐狸精,今儿刚被大夫诊出快四个月的身孕了!”
傅姨娘放下书,从榻上起身,迎王姨娘进来,“可是入春才进门的薛妹妹?老爷怕是要高兴坏了。”
王姨娘忿忿坐下,“可不就是她吗,心思可真沉,都快四个月了,藏的真是滴水不漏。这是防谁呢!我跟你说,打一进门我就看她一脸的狐媚相,专会勾引男人,你一打听就知道,这一个月来老爷几乎都歇在她的屋里。”
“谁新进来的不都是这样,”傅姨娘接过丫鬟端来的茶,递给了王姨娘,“你也宽宽心。再说二少爷也进了学,这些年老爷也越发看中,你还怕什么。”
“我只是气不过,咱们都是多少年的老人了,老爷倒好,一有新的,立马就把咱们抛到脑后了。”王姨娘听提到自己的儿子,心情平复了些,又有些得意。
夫人只生下了大少爷陈子玟一个嫡子,独苗一根,自然钟爱极矣,然钟溺则未免荒失学业,导致一直所学不成。
每逢老爷考校功课,大少爷不是称病,便是一副讷讷的样子,问一句答一句,大气都不敢出,能得老爷欢心才怪。
倒是自己的儿子,相府二少爷陈子琦,老爷可是亲口夸的“这小子倒机灵的很”。
“罢了,我就来发发牢骚。整个府啊就属你性儿最好,我也就只能和你说说,其他的,”王姨娘啧啧两声,“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送走了王姨娘,傅姨娘脸上的笑意隐去,转身看着屋里的人,淡淡吩咐,“刚才的事,都记着别乱嚼舌头。”
一众丫鬟喏喏称是。
随着薛姨娘的肚子渐渐大起来,傅姨娘对下人管教的越发的严,若无要紧事甚至都不允许出去。
萃珑也只有趁着去领傅姨娘的份例才出来逛了一会儿。
掌管分发份例的是夫人身边的大丫鬟静儿,她笑着揉了一把萃珑的头,“这几日不见,萃珑似乎长高了啊。”
萃珑有些受宠若惊,没想到静姑娘竟然能记得她这么个毫不出众的小丫头。
静姑娘是夫人的心腹,平日里帮夫人料理家务,在她们这些小丫鬟的眼里,说句位高权重也不为过。
“静姐姐好。”萃珑有些脸红的道了声好。
静姑娘把一应物什都打点好交给她,忽然就叹了口气,“前些日子你的事我也听说了,我原本还想着变个什么法儿把你调出来,毕竟那地方,”说着,顿了下,“那地方真不是什么好去处。可你得罪谁不好,偏偏得罪了瑞嬷嬷。”
萃珑低下头,心里惴惴的。静姑娘是夫人那边的,而她之前一直奉承在老夫人跟前,本是毫不相干,不知这静姑娘怎的对自己突然关心起来。
“瑞嬷嬷可是老夫人的陪房,连夫人都要敬她三尺,你倒好,”静姑娘一点她的脑袋,“这下我有心也无力了。不过我素日见你也是个伶俐的,怎的进了火坑好些日子,也不知道赶紧想法儿跳出来?”
萃珑呐呐道,“傅姨娘待人其实挺好的……”
静姑娘恨铁不成钢,“我看你将来也是个能办事的,怎的眼皮子浅薄成这样!人家给你一俩枣就把你收买了,殊不知到后头有的苦你受的。就是不看将来,看现在,薛姨娘才进门多久就有了身子,老爷都给宠成什么样了,眼见着就是下一个王姨娘,甚至比王姨娘还得脸。再看看你现在的主子。”
这些话萃珑都懂,这些日子的情形她虽不怎么出门但也是知道的。可人心都是肉长的,傅姨娘待她这般好,若让她弃了去攀高枝去,且不说能不能攀上,单就这些日子的主仆情谊,她也没法狠下心离开。
见她还执迷不悟,静姑娘继续道,“傅姨娘进门这么些年,肚子也没动静,今后怕是也不易有了,以色侍人又能撑多久,傅姨娘还不知道争抢。照老爷这朝三暮四的性子,这几年再抬几个姨娘也不是不可能的。等年轻的姨娘多了起来,你那主子又年老色衰,能有几年活头都不好说。”
萃珑低头不语。
“我看你是个好苗子,不想让你糟蹋了才和你说这些。老夫人那边让你得罪死了,现在的主子又护不了你,其他得宠的主子房里那些丫头们,我瞧着没几个比你好的,但现在都能踩你一脚。你要再不想着进取,迟早要被人踩死。”
就说了这一会子话,各房来领份例的人就多了起来,静姑娘也顾不上萃珑了,只说让她回去好生想想就将她打发了。
今晚不知怎的,傅姨娘格外的困倦,早早歇下了。萃珑又恰好不是今晚值夜,得这个空,她悄悄跑出来,到老夫人的院子里来寻萃玲。
临近了看了一眼,发现屋里还点着灯,她便安了心。
萃玲不是一个人住一个屋子,若是同屋的秋云睡下了,她倒不好打扰。现在看样子,怕是两人都还没睡。
她也没了顾忌,敲了两下门就进来了。
“你怎么来了?”萃玲正在灯下做针线活,看见萃珑进来很是惊讶。
“今晚正好得了空,就过来瞧瞧你。”萃珑笑嘻嘻的,好些日子没见面了,这会儿一见心里也欢喜。只是就着昏暗的灯光,萃珑瞧着萃玲的脸色很是憔悴,看着倒像是哭过了。
“这是怎么了?是哭了吗?”萃珑捧着萃玲的脸仔细瞧着。
萃玲拂开她的手,又拉着她到椅子上坐下,从桌上拿起刚做的荷包,剪断线,打了个结,转身递给她,“这我前些日子新绣的花样,今儿才把这荷包做好,想着等你生辰那天再给你,没想到你今天就来了,索性就给你了,省得到时候我又要跑一趟。”
萃珑看着淡绿色的荷包,绣工精巧,比她强了百倍。萃珑收到怀里,好生谢过她,可没准备轻易把刚才的是绕过去,“你还没说你这眼睛到底是怎么了,让秋云看看,都快赶上兔子了。”
“可不,”秋云正在整理床铺,闻言回过头来,“哭了一晚上呢,眼睛不红才怪。”
萃珑一惊,“这又是怎么回事?好好怎么哭了一晚上。”
“没有的事,”萃玲不让表妹看她的脸,又转头去啐秋云,“好好收拾你的床去,乱说什么胡话。”
“到底是出了什么事你快告诉我啊。有人欺负你了还是怎么的?老夫人知道吗?”萃珑见她一直不愿说,不由急起来。
萃玲百般不愿开口,秋云却忍不住了,冷哼一声,“除了房里那几个大姐姐,谁还敢欺负我们!这又如何能告诉老夫人去!”
“这话又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秋云忿忿,“不过是这些日子紫晴姑娘和其他几个姐姐忙了些,不常在屋子里,我们便补了上去。今日她一回来,看我们也在里面,顿时就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了。在老夫人跟前还好,等退出来了,好一顿阴阳怪气的嘲讽。”
“就这些?”萃珑忙问道。
“怎么会!等到了晚上,红蕊姐姐说她才得了一支描样子用的笔不见了,紧接着翠烟姐姐就说她攒的几块碎锦缎也不见了,这下紫晴姑娘可得了由头,把我们这几日在老夫人跟前伺候的全叫了去,狠狠发作一通,说东西虽小不值钱,可她最恨偷鸡摸狗的,若不想落得跟环儿一个下场,赶紧的把东西交出来。”
“那然后呢?可有人承认?”
“哪会有啊。红蕊姐姐的笔是被她干娘拿去用了,我们说了她也不信。至于翠烟姐姐的那些布头,她自己就是个没理料的,整天东放西放的,她就是日日看着也找不着。”
“那最后怎么样处置的?”
秋云眼里闪过一抹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