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无厌醒来的时候四周仍是一片漆黑,但她发现自己身处一间屋子里,因为正前方有扇窗户,幽亮皎洁的月光正好投射进来。
她记起自己被人打晕,现在后颈仍然很痛……她嘶了一声坐直身体却又立马倒在干草上,这才发现原来自己手脚也被绑住了。什么情况?!舒无厌暗自骂了一句脏话,却听见角落里发出了窸窸窣窣的动静。
“谁?!”也许是老鼠,月色照不到远处的墙角,舒无厌也不能确定是不是有人,只是下意识的问出这个字。
“是我……”叶千竟的声音从墙角响起,舒无厌也不知道为什么,听到他声音后竟然心里慌了起来,像是在打鼓一样:“五、五公子?”
“嗯。”简洁而有力的回答,看来确实是叶千竟。
“……五公子,我们、我们这是在哪?”舒无厌看不见墙角的叶千竟,但她能想象得到,此刻的叶千竟一定是面无表情。
“不知道。”本以为叶千竟这样说完就不会再搭理舒无厌,但他又立马接道:“也许我们被绑架了。”
“绑架?!”舒无厌咽了口唾液,她看向窗外,顿时觉得月色也变得幽深凄冷,她侧躺在地上蜷紧身子试图抚平慌乱的心情,“那我们怎么办?……对了,七小姐呢?她也在这里吗?”
墙角处的人沉默了片刻,尔后说道:“她被柳时救走了,我追着你到了辉山中了陷阱,然后就被关到了这里。”
哇,武功丰城第一的五公子居然因为中了陷阱被抓,不知道为什么,舒无厌听到这里居然很想笑。是的,她想狠狠嘲笑叶千竟,想想之前她两次试图接近他都是一脸灰,这下终于有了幸灾乐祸的得意感。当然,心里的情绪是不能表露出来,舒无厌忍笑说道:“我不过是个小丫鬟,他们绑我做什么?”
“你不知道有人贩子专门拐卖姑娘吗?”叶千竟的声调仍是冷冷,听起来像是在取笑她的无知,舒无厌很不喜欢他冷冰冰的态度,眉头一皱问道:“那他们绑你干什么?难道也要把五公子你给卖了吗?”她本来是想说‘卖去倌馆’,但又怕叶千竟生气不跟她说话,这种黑漆漆又陌生的环境没人同自己讲话,真是太凄惨了。
“他们中有人认出我是叶府公子,大概是想明日写信派人送去叶府要赎金。”
“能认出你……那一定是丰城的人。”
“嗯。”
在现代跟人聊天说出‘嗯’、‘哦’的人,无疑是想结束话题。舒无厌不知道叶千竟是不是想结束话题,反正她没办法接这个字,更想不出其他的话题要聊,一时间屋子里四下寂静,谁也没再开口说话。
唉,舒无厌幽幽的叹了口气,又想到自己可能会被卖掉,而叶千竟只需要赎金就能走了,她当下就打了一个哆嗦挣扎着坐起来:“五公子!”
“什么。”
“你交了赎金会不会不管我了?”
“……”角落处一片沉寂,舒无厌只差哭出声博同情了,还好叶千竟开口道:“不会。”三秒后,叶千竟又淡淡的追加了三个字:“放心吧。”
舒无厌还未来得及说谢谢,只听见门口响起脚步声,叶千竟‘嘘’了一声她立刻噤声。
门被推开,月光倾斜撒了一地,进来的是三名带着面具的男人,站在最后的人吹亮火折子点燃中间破桌上的油灯。舒无厌这才看清角落里的叶千竟,他也一样被绑住了手脚斜靠在墙角里,阖着双眼假装没醒。
领头的歹人走近叶千竟,伸手拍了拍他的脸,叶千竟眉头一皱睁开眼睛。
“你是叶家的五公子叶千竟?”歹人开口问话,虽然这人故意压低了嗓音,但仍听的出他的声音有些沙沙的,像是嗓子里卡了痰。舒无厌眉头一皱,脑子里迅速浮现出余小六的脸。
不会是他吧……
舒无厌注意到刚才那歹人唤醒叶千竟的方式实在是‘温柔’,像是被逼着对主子使粗但又惧怕眼前的人,所以只得抬手轻拍了几下敷衍交差。如果真如自己所想,那现在只有两种可能:一是这余小六是个内贼,他勾结外人绑架叶千竟,故意掳走叶千涵或者她引叶千竟去陷阱;二嘛……就是叶千竟与余小六都在演戏,他们合起伙来套路她,想策划什么阴谋。
但舒无厌更倾向于第二种,余小六是什么人?他上回在牢奴房里帮着叶千竟套路她,怎么可能突然叛变?叶千竟又是什么人?一个心思熟虑高深莫测的丰城第一高手,他的洞察力极高,怎么可能察觉不到陷阱?这点,在他突然向舒无厌飞去佩剑的时候就足以证明。
居然又开始套路……舒无厌在心里判定事实,却又憋足了火,她刚才怕的差点尿裤子,没想到居然是一场戏!
舒无厌没心思听余小六跟叶千竟对了什么台词,她很确定这个人就是余小六,余小六的声音太有特色。舒无厌压住怒火让自己平静下来,几分钟后她转念一想:既然都知道是套路,那干脆自己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索性跟着一起演戏看谁骗的过谁。
“这个丫头怎么办?”刚才点燃油灯的歹人指了指舒无厌,“是卖了还是拿了赎金后一同放了?”
“当然是卖了!”余小六声调变高起来,他顿了两秒咳嗽几声又压低了嗓音,“多拿一份钱啊,你是不是傻了?这笔生意都不会算?”
舒无厌听后配合的哭了起来,嘴里喊着‘五公子救命’然后被余小六用桌上的碎布堵住了嘴。呕,这碎布真臭,舒无厌忍住胃里涌出的恶心,等着那三个人离开。但是那三人并没有很快离开,其中有个未说话的人在一旁研墨许久,那人掏出一张纸来写下几行字。余小六凑过去看了一眼,抽出腰间的匕首割破叶千竟的手指盖在纸上,他捧着纸上的血手印十分得意,连刚才拿在手里的匕首放在桌上都忘了。
三人没吹熄油灯,揣着那张纸离去,舒无厌盯着桌上的匕首等着叶千竟开始‘表演’。
果不其然,叶千竟好‘意外’的发现了那把歹人‘遗落’下来的匕首,他拼命挪过去转身用绑在后面的手握住匕首,接着又蹦蹦跳跳的跳了过来。舒无厌将嘴里的碎布用舌头抵出接着呸了一口,然后假装惊喜的笑道:“刚才这三个贼人真蠢,连刀都忘了拿走。”
“嗯,转过来。”叶千竟没有接这个话题,只是命令她转身,弄的舒无厌觉得自己像‘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始作俑者。
虽说是背对着彼此,但是叶千竟却准确的将绑着舒无厌双手的绳子割开,两人终于摆脱了捆住双手双脚的绳子,只是屋子已经上锁,没办法逃出去。那门很厚重,强行踢只怕是踢不开,叶千竟将目标锁定在那扇封死的窗户。他用匕首整齐的划破了窗布,眼前是四根木板相互交错成‘米’字钉在那儿,这时叶千竟握着匕首几刀过去,快速的将‘米’字阻碍物从根部切断。
这速度真是又快又狠,舒无厌忍不住想鼓掌,却被叶千竟迅速抱起丢出了窗户,差点摔了一跤,还好她抓住了窗台边沿。叶千竟走之前将桌上的油灯丢在干草上,火势瞬间从墙角冒起,他敏捷的爬出窗户,将匕首收到腰间丢下一个字。
“走。”
舒无厌只觉得手心一暖,叶千竟牵着她快速逃离了这间破屋,朝着山下而去。他总是那么简单快速让人猝不及防,舒无厌看着身前拉着自己跑路的人,心里感到一丝怪异……那一瞬间她居然感到一丝惋惜!……像叶千竟这样不容人拒绝的绝色公子哥,如果没有那么多坏心思该多好?那他就是小说跟电视剧里的杰克苏男主角啊,可叶千晟说他想取代四公子不择手段,那么他也只能是让人惋惜的男二号了。
一路上舒无厌都在东想西想,途中差点滚下山崖,还好叶千竟拉的紧才没跌落下去。这辉山山路陡峭多变,现在又是天黑,根本看不清路,也不知道跑到什么地方,远处还传来狼嚎声,舒无厌紧张的回握住叶千竟的手这才觉得安心。叶千竟感觉到了舒无厌的回握,蓦地甩开了牵着的手,借着月色能看到他眉头拧成一团瞪着眼睛有些气愤。
舒无厌也惊觉自己的失态,双手背在身后低下头不敢说话,被他讨厌了吗?
两人都不做声,夜空中满是尴尬,良久,叶千竟才开口说道:“不能再走了,辉山我们都不熟,先找个地方等天亮了再下山。”
“嗯……”这次轮到舒无厌以单字回应,她觉得有些热,虽然说现在是夏季,但她感觉一股热气冲向脸庞有些发烫。
叶千竟寻了一出较小的山洞,他坐在洞口找了些枯枝枯叶和干草开始钻木取火,舒无厌第一次见到这种原始的取火之法,看的目瞪口呆。不知多久,洞口终于支起一个火堆防止狼群,叶千竟看了眼舒无厌说道:“你困了就睡吧,我来守夜。”
“这……还是奴婢来守夜吧。”舒无厌谨记着自己的身份,她始终只是个丫鬟。
“好。”叶千竟也不客气,回到洞里靠着石壁坐下。
有时候舒无厌真的很想将叶千竟揍一顿,比如之前在千石池她跪在他面前时的擦身而过;比如在凌波亭他那一剑飞来划破自己的脖子;比如她装晕后毫不留情的踢了自己两下胳膊;再比如他跨过自己去取剑……还有他不让自己捡碎片让柳时找其他人来收拾,还有还有七小姐替自己争取贺礼时他不经意说出的答案……
舒无厌气愤的将手里的石子砸向火堆,心里头骂道:怪人!
“……我救了你,你可想过报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