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遇见二夫人的时候,舒无厌仍被她的气场给威慑到了。
这日叶千涵让舒无厌去宝烟阁借阅前人的游记,从宝烟阁出来回到慧诚院时舒无厌竟然遇到了二夫人。她连忙福身请安,不敢有半点怠慢,二夫人与她擦肩而过后又突然停下,转身说道:“对了,六日后便是二舅爷的生辰,你让涵儿备些二舅爷喜欢吃的阳湖螃蟹,到时候当作贺礼。”
“是,二夫人。”
二夫人说完便走了,舒无厌松了口气,捧着两本游记回了绣楼,也将二夫人交代的话带给了叶千涵。
“舅舅喜欢吃阳湖螃蟹?”叶千涵听了微微蹙眉,“我怎么不知道?我还以为,舅舅最喜欢吃的是齐仙楼的金玉炖盅……也罢,晚点让珍儿上街给我挑十几只肥美的螃蟹回来。今年的贺寿图还没动笔呢,这样倒省了我不少事,最伤脑筋的莫过于给人过生辰要画什么图题什么诗才得体。”
这话舒无厌没办法感同身受,她每年生日父母都是送与学习有关的东西,不是试卷就是书籍要么就是送她一个学期的补习班……她也没什么朋友,更不用烦恼送什么礼物给别人。至于亲戚也很少走动,她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学习或是去学习的路上,亲戚往来都是父母在应付,而她几乎不走亲戚。
“无厌,你什么时候生辰?”叶千涵突然话题一转,翻着游记的手也顿了下来。
“我……七月二十八。”舒无厌说的是阴历,她家里只过阴历生日,很传统的中国家庭,也从来不过什么洋节。叶千涵心里一算,突然吃惊道:“那不是只有十天了?……对哦,那天正好又是娇仙诞,还有仙诞庙会呢!”
“娇仙诞?仙诞庙会?”舒无厌不懂大易的节日,更不懂大易的习俗,叶千涵吃吃一笑解释起来:“这是丰城本地的仙诞日,传说很多年前丰城的百姓都染了一种疾病,天上仙女化身为美人冯娇娘来到这里,为丰城的百姓治好了这种怪病。据说冯娇娘就是七月二十八出生的,后来世人为了记住她便建了娇仙殿,也把每年的七月二十八日称为娇仙诞。一到七月二十八日,还会有娇仙殿的仙姑打扮成冯娇娘的样子出现在庙会,拿出香油钱来为大家赠衣施药。”
“仙子化为美人来救的人,又不是投胎出生等了个十年八载才救的人,怎么还有生辰啊?”舒无厌对这个故事发出疑问,她很少听神话故事,虽说中国上下五千年有不少神话故事,但她是现代人还是更倾向于科技发展。
叶千涵忍笑,嗔怪舒无厌太较真,却在心里盘算着十天后该怎么给她庆祝生辰。
入夜前,珍儿挑了十只肥美的阳湖螃蟹回来,叶千涵让珍儿把螃蟹养在水盆里,等贺寿的时候再让人绑好装起。到了夜里,叶千涵蹲在水盆边上逗弄着那些螃蟹,一时玩心大起突然说道:“螃蟹吃什么呀?无厌,你拿颗葡萄来我喂喂它们。”
“螃蟹是甲壳类动物,它们吃鱼虾跟海藻之类的,至于葡萄嘛……”舒无厌在果盘里揪下一颗葡萄放在叶千涵手里,继续说了下去,“至于它们爱不爱吃葡萄,那我就不知道了。”
两人正在屋子里聊的开心,刚端着燕窝进屋的珍儿听见身后有脚步声,回头一看立刻福身喊道:“二夫人。”叶千涵与舒无厌听见这声‘二夫人’,都立刻站起身子朝门口看去,只见二夫人领着两名丫鬟进了屋子。舒无厌福身请安,叶千涵也甜甜的唤了声‘娘’,而二夫人头也不回的走向屋子正上方的软塌,她坐定后才点头‘嗯’了一声,那架势让舒无厌想到了女皇登基的情景。
“涵儿,你为你舅舅选的贺礼备的怎么样了?”
舒无厌听着二夫人的问话,倒了杯热茶送了过去,但又觉得奇怪:不过是几只螃蟹而已,而且又是自家亲戚生辰,需要二夫人这么关切还亲自来询查吗?叶千涵也没起疑,让珍儿将那盆阳湖螃蟹端来给二夫人过目。
这本就是二夫人亲自吩咐的生贺,可哪知二夫人看了以后竟然蹙紧了眉头怒道:“胡闹!你舅舅生辰就送这盆螃蟹?”
“啊……?”叶千涵一头雾水,看了眼舒无厌又急忙跟二夫人解释,“娘啊,这不是你让我准备的阳湖螃蟹吗?”
舒无厌也愣住了,她的记性无疑是没问题,次次考试都是前三名的学霸怎么可能会听错记错?她非常确定以及肯定,二夫人那天的的确确吩咐的是‘你让涵儿备些二舅爷喜欢吃的阳湖螃蟹,到时候当作贺礼’只字不差。
“胡说,你每年都是为你舅舅题诗作画,娘从不干涉,今年怎么会无缘无故让你送什么阳湖螃蟹?”二夫人杏目一瞪,惊的在场的人都低下头,叶千涵一脸委屈偷偷看向舒无厌,像似在等她来为自己辩驳。
舒无厌心里也有些慌乱起来,为什么二夫人矢口否认自己说过的话?可是,以二夫人的地位跟威望,自己一个小小丫鬟要与她辩驳实在太难。当时在场的就她与二夫人还有二夫人的丫鬟,二夫人的丫鬟是一定不会偏帮自己,这该怎么办……呸!太钻牛角尖了,舒无厌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那一瞬间她跳出来看问题才发现不过是一个送给舅舅生日礼物的问题,竟然被她想的那么弯弯绕绕!
“二夫人,是奴婢的主意。”舒无厌上前一步跪了下来,“一切都是奴婢擅自做主替七小姐置办的贺礼,与七小姐无关。”
叶千涵没有作声,只是看着舒无厌咬着下唇,二夫人拿起手边的茶盏抿了一口,缓缓问道:“哦?都是你的主意?那你有什么主意,说来听听。”
“奴婢想到七小姐每年都送字画,这些都是七小姐的拿手好戏,想来二舅爷并不会觉得惊喜。那有什么是七小姐不拿手,却又能为了二舅爷特地去学来献给他当贺礼的?”舒无厌缓缓道来,边说边观察二夫人的神色,“仔细想来,七小姐自小金贵又十指不沾阳春水,奴婢就想到不如让七小姐亲自做一道菜给二舅爷吃。这些日子正是阳湖螃蟹最肥美的时候,螃蟹又寓意八方招财是个好意头,古人又云‘不到庐山辜负目,不食螃蟹辜负腹’。于是奴婢就自作主张,让七小姐今年亲手准备一坛醉蟹,以酒伴蟹作为贺礼。”
“醉蟹?”二夫人眉头一挑,问道叶千涵,“涵儿,你会做那劳什子醉蟹?”
“无、无厌教过我了。”叶千涵有点紧张,差点磕巴起来,“娘,无厌的主意很好,每年都是题诗作画,舅舅一定都腻烦了……正好舅舅也爱喝酒,今年我亲自下厨给他做个大家都没吃过的醉蟹,他一定喜欢。”
“若是你舅舅不喜欢呢?”二夫人反问道。
“怎么可能!”叶千涵声调突然提高,“我亲手做的东西,就算难吃也是我一番心意啊,况且有无厌教我,一定会成功。”
二夫人沉默了几秒,放下手里的茶盏从软塌上起身:“也好,我也想瞧瞧醉蟹是什么……天色不早了,早些歇着吧。”说完,便离开了屋子。二夫人前脚刚走,叶千涵立刻拽住舒无厌的袖子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可能是我真的听错了,是奴婢不好连累了七小姐。”
“诶?快起来,现在不是没事了吗?干嘛自责?”
舒无厌只得打碎牙齿往肚里吞,她能怎么办?总不能对叶千涵说你娘怪怪的,八成是在利用你考验自己?想想就奇怪嘛,明明说了却又否认,不过是一个贺礼却亲自来询查?本来舒无厌觉得二夫人是在故意刁难自己,可二夫人刚才轻而易举的就放过了她,如果真是刁难,只会继续乘胜追击刁难下去才对。
但思来想去,也只有一个结论,那就是二夫人在考验舒无厌的应变能力。只是没想到,二夫人竟然连自己的亲生女儿也利用上了……这到底是可怕还是可悲……舒无厌看向叶千涵有些不忍,她从没有过朋友,也不知道叶千涵算不算……
“对了无厌,你真的会做醉蟹吗?”叶千涵看起来有些兴奋,从没有接触过厨房,她现在的心情有些跃跃欲试,“醉蟹是不是很好吃?是你的家乡菜吗?”
“是……家乡菜吧……”舒无厌回答的含糊,她自己也就做过一次醉蟹。那是因为去年教师节的时候,她老妈的学生给家里送了几袋螃蟹,不过她父母都忙着教书没空料理,舒无厌看见家里还剩了半瓶高粱酒,索性在网上找了醉蟹的食谱自己做了一次。那次的成果还不错,父母难得夸了她一次,所以那次的回忆仍是记忆犹新。
当晚,叶千涵便拉着舒无厌进了厨房开始腌制醉蟹,当中那些忙得手忙脚乱的过程可以忽略跳过,反正都是由舒无厌动手替叶千涵把醉蟹处理好,最后封在了酒罐子里。
万事俱备,只等六天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