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千晟说的没错，当他的贴身丫鬟确实比以前轻松多了。不用洗茅房、不用去净衣苑、不用劈柴、不用洒扫庭院、不用搬搬抬抬……总之只需要伺候好叶千晟就行了。
而叶千晟呢，也确实如他自己所说那样，并不是一个有架子的人，很好相处。
不过舒无厌有点疑惑，当大户人家的少爷，都不用做事可以整天玩耍的吗？叶千晟一整天大部分时间都泡在工具房里，说起他的工具房，整个就是一个小玩意儿手工库。比如各种木雕泥人，各种还没成型的木头与石块，还有一大堆乱七八糟的图纸丢在地上。
她不能理解他到底在干什么，但她只是个丫鬟，只能默默站在一旁看着，然后安安静静负责给叶千晟递递东西，或者斟茶倒水。
而此时叶千晟正趴在桌上画图，舒无厌忍不住瞄了几眼，像是在画一个奇怪的壶子。
不知过了过久，图稿终于完成，叶千晟像是献宝一样举起图纸朝着舒无厌说道：“无厌，你看，这是我想出的最新浇花壶。我在这壶子顶上加了一些孔，以后娘她浇花就不需要用手洒水了。”
“……哇厉害，用这个浇花一定能淹死那些花花草草。”舒无厌边说边忍不住拿起叶千晟喝过的茶盏，用手盖住杯口，接着慢慢倾斜过来，然后松开了手掌，杯中的茶水全数泼了下来，“这样浇花，还不如用手来洒水。”
“……有道理，可是如果将这有孔的壶盖与壶身做为一体，如何注水？”
“这有孔的一头可以改在壶身上，六公子，你这么聪明，能明白吧？”
“改在壶身上……那水岂不就装不满了？”
啧，舒无厌无奈叹了口气，走了两步靠近书桌执起毛笔，在崭新的白纸上粗略的画下一个洒水壶：“六公子，壶身与壶盖无需改变，只是这有孔的一头可以做成莲蓬形状，用一根空心柱连着壶身就行了。”
叶千晟看了那画纸，思忖了片刻后突然眼前一亮拍手笑道：“我怎么没想到可以这样？！无厌，你真的太聪明了！”
他要是能想到，恐怕就不正常了，舒无厌心里默默加了一句。
“对了，无厌。”叶千晟似又想起什么说道：“你想不想再晋升？过几天便是家仆年试大会，你那么聪明，一定能拔得头筹！”
“家仆年试大会？”从来就只听过古时候有三年一次的乡试秋闱，舒无厌还从没听过一年一次的家仆年试大会。
叶千晟解释，叶府的下人除了由主人看中亲点晋升外，还有一种就是参加叶府每年举行的一次年试。每个职位晋升的考试都不同，考官也不同，每房每院得要负责人来考核。据说大房夫人多年前就已经去世，大房的考官是由三夫人担任，而三房就只能由叶千晟来担任考官。
“为什么大房的公子不出来担任迟玉院的考官呢？”舒无厌不解。
“四哥常年有病缠身，不易操劳，我娘便代他处理了。”叶千晟将手中的毛笔放下，叹了口气，“四哥真可怜，自打出娘胎开始便没了娘亲，我娘与大娘感情交好，就一直带着他与三姐。直到我出生那年后，我娘便无暇分心照顾他们姐弟，只有交给奶娘照看着。”
“大夫人去世了？”难怪舒无厌从没听到府里的人提起过大夫人。
“听我娘说，大娘是难产去世的，说是生了大姐之后身体就差了，后来怀上了三姐跟四哥，龙凤胎更是吃不消。大夫让大娘将孩子拿掉，不然性命难保，但是大娘怎么舍得啊？便一意孤行生下了三姐跟四哥，我娘说本来在生下三姐之后大娘就断气了，本来以为四哥一定会胎死腹中，不知怎地大娘好似回光返照一般又活了过来。”叶千晟抬手将毛笔笔尖蘸了墨，手却停在纸张上空继续说道，“稳婆将四哥接生出来了，却因为窒息险些成了死胎，后来大娘听见了四哥的哭声便闭了眼安心的去了。也正是因为如此，四哥他自小就体弱多病，唉，又没娘亲疼，可怜的很。”
“想不到六公子你居然还是个圣母。”惨事舒无厌看新闻也看多了，除了自小没娘亲外，这个四公子起码比新闻里的穷苦人家幸福的多。
“圣母是何物？”叶千晟不解，偏头看向舒无厌。
“圣母是我们老家的一位神明，她拥有博爱之心，慈悲为怀怜悯世人，我是在夸六公子你善良。”
叶千晟点点头，刚想要下笔突然抬起头问道：“无厌，你不打算参加晋升试吗？”
还升啊？舒无厌的内心是拒绝的，这‘舒无厌’才来叶府一个多月就已经是中级丫鬟了，叶府里有多少待了七八年都没晋升的丫鬟，她要是再升，岂不是要成为众矢之的？
“我还是不参加了吧，有那闲工夫还不如好好伺候六公子。”
“这是你的真心话？”叶千晟蹙眉，并不相信舒无厌的话，“升了照样能伺候我，你怕什么？难不成，是担心考题太难晋升不了？虽然我是考官，但我可以向你保证，以你这么聪明的才智，一定能够脱颖而出。”
那更糟糕，在外人眼里叶千晟是考官，他的贴身丫鬟如果晋升了，那一定会被认为是爬床爬出的内幕。
“我升的够快了，明年再参加吧，今年先观望观望再说。”舒无厌赶忙推脱，不想再让误会坐实下去。
“好吧，那就不勉强你了。正好那天我也需要有人在一旁帮忙，你就在我旁边看着吧。”叶千晟摇摇头有些为她惋惜，但也不再相劝，低头开始专心画图。
四天后，叶府家仆晋升试正式开幕。
先不说有多少人参加，最让人跌破眼镜的是四公子居然亲自出来担任考官。原本每年都是三夫人代劳，今年由四公子亲自出马，迟玉院的考牌全被抢光了。据叶千晟说，三夫人两日前梦见噩兆，便去庙里烧香求佛，途中还未到寺庙便摔断了腿。如今三夫人还躺着下不了床，四公子又称自己近年来身子好转了许多，便自己亲自出马担任考官。
只是为什么，这迟玉院的考牌全被抢光了？
刚才舒无厌在昭苑门前看见考牌领取处那阵仗，像极了粉丝抢偶像的演唱会门票一样，实在壮观。
“六公子，为什么那么多人选迟玉院？”
“这还不简单？迟玉院是大房，自然是比慧诚院和福红院的地位高。再者，我四哥极少出迟玉院，这府里见过他的人少之又少，那些人自然也想见见我们四哥的风采了。”叶千晟笑了起来，只是又突然担忧道：“不过，四哥性子温润，又不懂人心险恶，只怕会放一些不该进迟玉院的人进去。”
“不该进迟玉院的人？”舒无厌听到了重点，感觉叶千晟话中有话。本以为叶千晟还会像往常那样继续说下去，却没料到他竟然没了后话，只是向着晋升试会场所在的昭苑走去。
舒无厌紧跟在叶千晟身后进了昭苑，穿过长廊来到昭苑旷阔的庭院中。这四方的庭院大概有足球场那么大，左右两边都有花坛石雕，正上方石基中央是雨花亭便是三院考官之位，左侧下方是四苑的牌子，而右侧下方则是六房的牌子。叶府的下人分成多个队伍都排在庭院中间，其中最长的队便是迟玉院前的，其次是慧诚院。
叶千晟进了雨花亭，亭中其他两院的考官还未到。
舒无厌端来茶水递给叶千晟，想到迟玉院的考官是四公子，那慧诚院的考官又会是何方神圣？
忍不住好奇心，她便问道：“六公子，二房的考官是谁啊？”
“……叶千竟。”叶千晟像是极其不愿意提起这个人，沉吟了片刻才说出这个名字。
叶千竟……舒无厌回忆起这个名字好像之前在嫣红园里听，是那粉衣少女的哥哥，也是让着贺甲的丰城第一高手？第一高手？舒无厌有些期待这个第一高手的庐山真面目了，不知道是不是熊腰虎背杀气腾腾，又或者是阴郁奸险笑里藏刀？
正当舒无厌遐想时分，亭里进来了两个丫鬟与一位穿着白玉薄衫的公子。那公子脸型纤瘦，一双明眸宛如春风明媚，两片薄唇未有血色，全身上下没有半点人间烟火味，似玉般皎洁干净宛如仙人出尘。
那公子见到叶千晟便笑道：“六弟，我来晚了。”
声音也是悦耳极了，不缓不慢似林籁泉韵，舒无厌本以为这就是传说中的丰城第一高手，心想居然是如此极品的美男，却没想到叶千晟脱口而出一句‘四哥’，这才让舒无厌恍然大悟：原来这位公子不是五公子叶千竟，而是常年养病在迟玉院的四公子叶千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