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舒无厌‘嘴贱’讽刺贺甲毫无廉耻，所以叶千竟不得已转移话题答应去烟翠楼。凡事都是有因有果循环报应，第二晚，舒无厌便因为自己的‘嘴贱’付出了蹲在慧诚院门前的代价，她蹲在这里不是发呆，而是在等着喝完花酒的叶千竟回来。
季水芸被二夫人喊去忙活两天后冠礼的事，只剩下她提着夜灯在等。
其实舒无厌心里有些不开心，一想到叶千竟会被一群莺莺燕燕围着，她就觉得闷得慌。原本她还乖乖站在门口，后来索性蹲在地上将夜灯放在一旁，不悦的拔起地面上的杂草泄愤。
“烟翠楼，烟翠楼，一听就知道不是什么正经的楼。”舒无厌将手里的杂草扔在地上，“开开荤，开开荤，吃死你，撑死你！叶府伙食不好吗还去外面开荤？”话一说完又觉得哪里不对劲，舒无厌转头看向不远处守门的护院，应该没有听到她在说什么吧？
不过古代也有不少名人爱去烟花之地，有的只是去喝喝酒聊聊天听听小曲儿，叶千竟看起来那么正直，应该不会……
“唉呀！”舒无厌拿起夜灯不耐烦的站起来，“他要是在外面过夜，那我不得站一宿？”
还好舒无厌并没有站一整宿，大约到了三更的时候，柳时便扶着叶千竟回来了。两人将叶千竟送回房里，柳时因为被吐了一身就离开收拾自己去了，只留下舒无厌一人伺候着。
叶千竟应该喝了不少，从刚才就一直在笑，躺到床上也仍在笑个不停。舒无厌打了盆冷水进来，床上的人已经没有再笑，她拧干了湿毛巾走到床边，却发现叶千竟木然的看着上方，眼角外侧流出潺潺泪水——叶千竟他哭了！
舒无厌心底一颤停在原地不知所措，他脸上满是说不出的悲戚，都说酒可以暴露一个人的本性，难道这就是叶千竟内心最真实的情绪？
“……为什么我会是叶千竟？”叶千竟看着上方喃喃自语起来，“……我不喜欢做生意，我不喜欢跟丰城的权贵来往，我不喜欢忍辱负重，我不喜欢算计这个算计那个，我不喜欢……我的出身哈哈哈……”
“……我不喜欢却还要做这一切，因为我是叶千竟，是叶家庶子，也是我娘唯一的儿子，奴婢的儿子哈哈哈贱种！”
舒无厌攥紧毛巾不知道该不该打断他，她莫名有些心疼，叶千竟笑的眼泪掉在枕头上，双眼通红不知是喝红的还是哭红的。
“我到底……为什么活着？”叶千竟的语气很轻，像说的醉话也像真话，他突然侧过头看向舒无厌问道：“我是不是很没用？我娘让我做的事我都不喜欢，可我连跟她说真话的勇气都没有，我明明很不开心很难过……是不是死了就能一了白了，就不用去做这些了，对不对？”
他要寻死？舒无厌一惊，隐约觉得不对劲起来，莫非叶千竟有抑郁症的倾向？
不管有没有这种可能，叶千竟很明显是情绪低落，自卑厌世，还出现了轻生的言论，光这些就不容小觑。
舒无厌上前坐在床沿边，拿着毛巾给叶千竟擦脸，柔声道：“我觉得你很厉害，起码比我厉害，我也不喜欢读书可是我却一直强迫自己，然后被同化，丧失了真正的自己。”这样的叶千竟莫名的激起了她的一种保护欲，他好像是一个深陷在黑暗中的……榴莲？
榴莲还真是一个不错的水果，特别是用它来形容叶千竟这种外刚内柔的人，外部满是坚硬扎手的刺，剖开来又有股臭味，可一口下去却意外的好吃，更可怕的是吃了一口还停不下来上了瘾。
只怕，她是真的喜欢上他了，或许从一开始就隔着他坚硬的外壳嗅到了臭味，但这种臭味却正是她喜欢的。
“无厌。”叶千竟睁着醉眼叫出她的名字。
“我在。”舒无厌不能确定他是真的认出自己，还是喝醉了随口一喊。
“我看见你也好难过……”叶千竟嘴角露出一丝苦笑，“你真是大胆，像你教我的斗兽棋里的老鼠一样。”舒无厌瞪着眼睛，不懂他为什么这么说，看见她好难过？她像老鼠？这是夸还是贬？不过八成是贬义，这个叶榴莲……还是有一点惹人讨厌。
“……因为啊，你钻到我耳朵里鼻子里搅得我满脑子都是你，特别是那次……”
“哪次？”舒无厌的小心脏猛跳起来，她欣喜的凑近仔细询问起来。叶千竟闭上眼睛自嘲的笑了几声，随后叹了口气缓缓睁开眼睛说道：“特别是那次帮你吸蛇毒后……到底还是我高估了自己，与一个丫鬟亲密接触竟然都会害羞，害我那两天夜不能寐只能靠喝酒睡着。”
原来叶千竟那几天晚上一直在喝酒，是因为这个原因？舒无厌眼睛睁大满心欢喜，一股热气从底扑面而来冲向天灵盖，嘴角也抑制不住笑意。
“你为什么喜欢我？”舒无厌忍不住得寸进尺，现在若不趁着他酒后吐真言问个明白，恐怕以后这种机会就很少有了。
“不知道啊，好像是……越看越喜欢？”叶千竟说完突然坐起，他双手搭在舒无厌的肩上问道：“我这种没用的人，能喜欢你吗？”
舒无厌拼命点头，赶忙又将他摁在床上躺下，继续用毛巾擦着脸。不过毛巾已经刚才那么冰，她正要起身拿毛巾去水盆里打湿，却被叶千竟一把抓住了袖子不让走：“不要走……”
接着叶千竟一用力，将舒无厌拉到床上从背后将人环腰抱住，他用鼻尖蹭了蹭舒无厌的脖子，找到个舒服的姿势窝在她的后颈闭上了双眼。整个过程中舒无厌并没有挣扎，她的心仍旧跳的很快，叶千的鼻息打在后颈上，惹的她耳根都红了。如果是其他人恐怕舒无厌早就一个手肘过去了，但是这次却没有，因为他是叶千竟啊……那个她莫名其妙也是越看喜欢有点抑郁的叶榴莲。
不知这样躺了多久，叶千竟期间虽然动过几次但仍是抱着舒无厌，他的一只手穿过舒无厌的脖子下方伸到她眼前，接着又安静睡着匀称呼吸着。四更的更声敲响，舒无厌睁着眼睛看着叶千竟那只摊在面前的手，衣袖被掀起露出前臂与手掌，仔细一看前臂手肘下方有一道长约五到七厘米的伤疤。疤痕很淡，应该是很久以前留下的，她再往下看到手掌，手指纤长骨节分明很是好看，联想到在辉山那晚的事，不免又一次感慨他的手好温暖……
舒无厌想再试试那晚的感觉，便忍不住伸出手来张开五指，她小心翼翼的行动怕吵醒叶千竟。但十指还未到指间关节交叉时，底下那只原本摊开的手突然‘苏醒’，舒无厌的手被叶千竟给紧紧扣住。
这到底是醒了还是没醒？舒无厌僵着身子不敢回头看，那只手牢牢紧握着，身后的人没有任何动静与刚才无异。舒无厌不能确定是什么情况，试着挣脱开那只手，几次之后身后的人突然似半梦半醒间说了句：“……睡吧。”
说是让她睡吧，可舒无厌不敢睡，迷迷糊糊间她听到五更声响起，这才偷偷挪开叶千竟的手下了床。
马上要卯时了，不管叶千竟今天起不起来练剑，季水芸是知道他昨晚去喝酒了，舒无厌怕季水芸会一大早来送解酒汤。昨晚的事，就当他们两人之间的一个秘密，可能只是她一个人的秘密，也许叶千竟喝醉了根本不记得，但即使是这样也已经知足。
活了十八年，以为自己可能会孤独终老的舒无厌，终于喜欢上一个人。
她并没有忘记叶千晟交代的事情，也不会抛弃自己混入慧诚院的目的，这些与她喜欢叶千竟并不矛盾。她喜欢他，所以更要阻止他陷得更深，更要看着他不能做错事情。似乎是因为有了更明确的目的，舒无厌整个人一下子精神起来，她趁着叶千竟熟睡期间为他擦好手脚，接着端来一把凳子坐在床边候守着，天将露白之时，她靠着床柱不知不觉浅睡过去。
“水……”
恍然间舒无厌耳边传来声音，她睁开眼睛一看，叶千竟扶着额头缓缓睁开眼睛。
喝那么多，头能不疼吗？舒无厌心里边犯嘀咕边起身去倒水，恐怕昨晚他就光顾着喝酒吃菜搂小姑娘，连茶都顾不上喝一口。她倒上满满一杯水，来到床边扶起叶千竟喝下，叶千竟一口全数喝光，缓了三秒他便开口问道：“什么时辰了？”
舒无厌看了看窗外，此刻天已经全亮外面鸟儿叫的正欢快，便回道：“大概是辰时。”
“辰时……”
“五公子，您要起床吗？”舒无厌接过空杯子放回桌上，端起昨晚的水盆打算给他换干净的水来。叶千竟抬头看了一眼舒无厌，揉了揉太阳穴眼神里闪过一丝迷惘：“昨晚……是你伺候我的吗？”
“是我跟柳时两个人。”
“……你去打水来，我要洗漱。”
舒无厌抱着盆子出去，去打水房的路上她正巧遇见柳时，便将他拽到一边。
柳时一脸迷惑，舒无厌则是在他耳边悄声说道：“有好事便宜你，我刚跟公子说昨晚是你同我一起照顾的他，公子要知道你一身脏兮兮的还在照顾他一定很感动。咱俩串好词，如果公子问起什么，就说公子一直在笑然后就睡着了。”说完，柳时还没来得及问为什么，舒无厌便又匆匆的离开去了打水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