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无厌赶着子时到了嫣红园,约了叶千晟的事她可没忘记。
两人接了暗号,又躲在兰花圃底下,舒无厌说了自己被调去迟玉院的事,叶千晟听了后沉默了片刻,随即一拍大腿:“这下更好,你去迟玉院伺候四哥,又做了五哥的细作,这样两面做事反而更方便!嘿嘿,想不到二娘这一招反而算是帮了四哥……”
叶千晟说的不是没有道理,舒无厌本来对这件事并不感到高兴,但一想到做了两面细作还能更方便将叶千竟拉回正途,心里顿时想通了。
“你的手受伤了?”叶千晟低头看见舒无厌的左手包着,忍不住问道:“今儿在晚宴的时候就看到了,怎么回事?”
“赵思引找五公子比武,不小心伤了我,没什么大碍。”舒无厌抬起左手看了看,解释了原因。
“她找五哥比武怎么伤到你了?在房里打起来了?”叶千晟不解。
“……是我特地挡了一剑,这样五公子才能更相信我的忠心啊!”舒无厌开始胡诌起来,她总不能说自己是下意识就做了这事吧?
“你也太拼了吧?”
“记账,算工伤!六公子你以后可要记得付钱啊。”
“行行行,真想不到你也开始贪财了。”
两人话别,舒无厌回到房里就躺下了,幸得叶千晟那番话让她茅塞顿开。这几天她虽然努力保持好心态但仍然耿耿于怀,她又不是圣母,被自己喜欢的人利用反间别人,除非她心大才会不介意。
已经很晚了,这是舒无厌在慧诚院的最后一夜,她闭上眼睛却辗转难眠……
卯时,最后一声更声响起,舒无厌快速起床就去了打水房,虽说手伤了一只,但她仍可以抱着洗漱用的东西。来到叶千竟房门前,天还很黑,叶千竟的房里已经亮起油灯,舒无厌敲了三下房门进了屋子。
叶千竟穿着寝衣正坐在桌前看着油灯发呆,抬头一看舒无厌进来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兀自起身去了屏风后开始准备自己穿戴衣裳。舒无厌放下手里的东西,快步过去绕到屏风后说道:“五公子,还是让奴婢来伺候你吧。”
也不知道会不会是最后一次服侍他,舒无厌有种离别的伤感,忍着手伤一件件帮叶千竟穿好衣裳,每每一靠近他就想将他抱住。隐忍是痛苦的,她也算能感同身受了,想着叶千竟从小到大都是隐忍,不免又多了几分疼惜的心情。
“五公子,已经入秋了,要不要再添一件衣裳?”舒无厌边替他系好腰衿,边关切的问道。
“不用了。”叶千竟的语调仍是淡淡的,听不出任何情感。
有时候舒无厌会怀疑,那晚是不是她自己做了一场梦,因为只是一场她一个人的梦,所以她看着叶千竟是百感交集,而叶千竟却从来都是置身在梦外。
叶千竟洗漱完毕拿起佩剑正要出门,却突然停住脚步转头对舒无厌说道:“陪我去练剑。”
舒无厌大喜,两人一同出了房门,柳时已经在门外正候着。接着他们来到了嫣红园,柳时在园门口守着,舒无厌跟着叶千竟来到了凌波亭。
天方刚刚露白,又像是余晖黎明,世界全是一片灰蓝暗沉,天地错乱交融,舒无厌心想今天应该不会出太阳了。嫣红园里秋风阵阵,叶千竟将剑鞘递给舒无厌,接着握剑走到凌波亭前方开始练剑。
叶千竟的身姿确实潇洒,十几招下来动作行云流水,但舒无厌还看到他的‘快’、‘狠’、‘准’。她是一个半招武功都不会的人,不过就像不会踢球也会看球赛一样,舒无厌看得出来那些剑招攻击面广,而且攻击的位置也很刁钻,她开始有些担心赵思引起来,他俩真要比武赵思引会不会受伤?
正当舒无厌在担心别人的时候,叶千竟突然回身一跃握剑朝着她刺了过去。他的动作很迅速,舒无厌睁大双眼看着剑刃离自己越来越近,后退一步来不及反应便侧过头闭上眼。剑气从舒无厌右脸划过,接着头顶被叶千竟拍了一下,她这才心有余悸的睁开眼睛看着眼前的人。
“怎么不躲?”叶千竟收剑,他垂眸看了一眼地上刚才被他划成两节的树叶。
“……五公子不会害奴婢,所以奴婢没躲。”
叶千竟接过她手里的剑鞘,转身后又突然转了话题问道:“今天就要去迟玉院了,东西收好了?”
“没有。”舒无厌确实没有收拾好东西。
“那你快回房收拾,记得巳时去迟玉院。”
“是。”
舒无厌依依不舍的离开了嫣红园,叶千竟刚才莫名其妙那一剑确实把她吓到了,她想不通这是什么意思,心里又是气又是不舍。回到房里,她将东西草草收拾了一下,来到梳妆台前正要把台面上的东西收拾打包,可舒无厌一抬头看到铜镜却又愣住了,她的头上什么时候多了个头花?
她将头上的头花取下来,是个很小巧的靛青色小花,小花下面还有五条不足半指长的链条,每条底部都挂着一颗靛青色珠子。这头花光看精致的手工就知道是上等货色,但舒无厌并没有什么头饰,除了几条头绳外就只有叶千涵送她的那支白玉簪子,那簪子太贵重又招摇平日都是躺在柜子里,她根本不碰。
今天卯时起床照过铜镜,她记得自己头上什么都没有,莫非……
舒无厌突然想到刚才叶千竟一剑刺来,她吓得闭起了眼睛,然后叶千竟拍了一下她的头?难道是那个时候叶千竟给她戴上去的?
所以这是……叶千竟送给的她???这个榴莲,送东西都那么古怪别扭,舒无厌边想边握着头花贴在胸口扬起嘴角,开心的脸颊飞上一抹绯红。
人一开心就容易忘形,巳时已经到了舒无厌还没收拾完东西。她将叶千竟送给自己的头花戴在头上,又将东西杂乱的塞进包袱里,然后留下了慧诚院的腰牌在桌上,这才匆匆忙忙的出了慧诚院赶往迟玉院。
迟玉院来过两回,舒无厌轻车熟路的找到明净小筑,进屋子的时候叶千誉已经用完早饭,扇香正要撤走桌上的碗盘,出门前朝着她笑了笑。
扇香离开后,舒无厌便抱着包袱向叶千誉福身:“奴婢舒无厌,见过四公子,从今天开始奴婢就会在迟玉院伺候四公子。”
叶千誉从蒲团上起身朝她走来,笑道:“我知道你叫无厌,跟我来吧。”
两人出了房门来到屋子的另一侧,叶千誉推开一间小屋的门,领着舒无厌进去。这间小屋连着叶千誉的屋子在左侧最当头,虽说是间小屋但里面的东西一应俱全,墙上还有字画布置的十分雅致。叶千誉走到窗边推开窗户房中一片明亮,而窗外映入眼睛的是一片被大卵石铺成圆形的空地,空地中间有石桌石椅,四周种的都是早已休眠的桃花树。
“这里之前是挽儿住的,她用过的东西我已经让扇香都撤走了,这些全都是新的。”叶千誉伸手拂过全新的梳妆台,转身看向舒无厌,“你要是不介意的话,就住在这里吧。”叶千誉的话处处露出体贴,苏挽儿丧命才几天,他怕舒无厌会忌讳苏挽儿睡过这个屋子。
“奴婢不介意,这里很好。”神鬼之说舒无厌从来都不信,她只知道不做亏心半夜不怕鬼敲门。
“好,迟玉院的腰牌等会儿让扇香带你去秦伯那里领一面就行了。”叶千誉说话间一直带着淡笑,谈吐也不缓不急,“还有从现在起,你跟扇香一样就是高级丫鬟了,以后一切衣食住行跟待遇工钱都按高级丫鬟的来,领完腰牌就去净衣苑拿三套高级丫鬟的衣裳来换上。”
等、等等,怎么她又莫名其妙的升职了?舒无厌一脸疑惑的看着叶千誉,不知所措。
叶千誉见她一脸茫然,笑问道:“怎么了?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吗?”
“奴婢不明白,奴婢只是个中级丫鬟,什么也没做,怎么一下子就成了……”舒无厌话还没说完,叶千誉便打断了她:“伺候我的人不管住的还是身份都是一样,虽说是为了减少不必要的攀比,但其实最主要还是因为我比较难伺候,这些待遇也是你们应得的。”
难伺候?之前舒无厌以为叶千竟是最难伺候的,但其实这些日子下来,除了要早起伺候他练剑外,也并不是很难。而叶千誉看起来温文尔雅,几次接触下来还很平易近人,怎么可能会比叶千竟难伺候?
“四公子言重了,伺候主子是奴婢的分内事,怎么会嫌难伺候。”舒无厌也不管了,先拍一记马屁再说。
“等气候变冷了,你大概就能懂了。”叶千誉脸上浮起一丝苦笑,“不过近两年我身体好转了不少,今年……应该不会让你太辛苦。”
舒无厌不傻,她大概听明白了,叶千誉说的应该是他身体不好,需要人仔细看护着。
“奴婢不怕辛苦,不过吉人自有天相,四公子的身体一定会早日痊愈。”
“真会说话,一点不像你第一次来迟玉院时那样拘谨。”
想到第一次来迟玉院的事,舒无厌就骑在了叶千誉的身上,还撞了头,这段记忆实在令人难以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