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皇子!”婢女紧走几步上前行礼,他却未看,扬扬手就让她下去了。
“你们是皇子?!”沈兮夸张的捂上了嘴:“难怪这仗势如此气派。”
“何必故作吃惊,你不是早就猜到了。”
“贱民哪里猜得到,二皇子莫高看了。”
“牙尖嘴利。”他侧过身子看天空:“但愿你日后也同这般无所畏惧才好。”
沈兮有些云里雾里,不明所以。
“走吧,带你去给画师描像。”他的目光又再度落回在她的身上。
“那就劳烦二皇子了。”沈兮学着刚刚婢女的样子,别扭的蹲了蹲身子。
“你就莫在弄些滑稽的动作来刺我的眼了,我一开始不想说,便是不要你行礼。”
沈兮对他的这个回答感到诧异,明明今日是初见,为什么他话中含有的关怀如此多:“那就谢谢二皇子了。”接着立马直身,绕开荆凌霄,往前疾走两步,却被荆凌霄扯着后领生拽了回来。
那一刻,她仿若被衣架架起。
“这边。”他往相反的方向指了指,话语中透着无奈。
沈兮懵住了半会,随后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哦。”
一路上,荆凌霄依旧背着手,没有在同她讲过一句话,沈兮也只是安静的跟在后头,不言不语。
期间,荆凌霄几次回头看沈兮,但她都压低着头踢脚上的沙子,并不知情。
只觉得自己走了好久,想要抬头问问荆凌霄,他却突然刹住了脚,让沈兮险些撞上他。
“到了。”他亲自将那帐帘拂起来,让沈兮有些受宠若惊,毕竟在这个身份有别的地方,他的动作过于随意。
但那丝惊很快便消逝成谢字。
帐篷里有位上了年纪的老者,他见两人入账,紧忙起身拱手,向荆凌霄行礼,得到应允后又坐回去,摸了摸自己的胡须:“那就请姑娘维持个姿势吧,老朽这就为你作画。”
“不,不是画我,我想描述一个人的样子,请您帮我画出来。”
荆凌霄本坐在上座吃茶,听她一言微微吃惊。
“这……”老者扶胡子的手轻顿。
“有难度吗?”沈兮紧追其问。
“不是。”老者摇摇头:“倘若姑娘形容的出来的话,倒也是可以。”
“那好。”
老者立马提笔,沈兮瞬间将身子靠过去,希望老者能听的更清楚些:“你听好,他有双明亮的眼眸,如碧海的蓝天,如乡间的竹林,如温暖的泉水,自然细致……”
老者在苦笑中放下了笔:“姑娘若这样形容,只怕到明日老朽也画不出来。”
“可他就是这样子的……”沈兮有些气恼,她甚至觉得那样的字眼都无法完全准确的形容出林瑞,他是那样的好看,和善。
随即望了眼荆凌霄:“那……眉毛,眉毛照二皇子的样子画……眼睛……眼睛似片片桃花,眼尾稍长些,笑起来像月儿……”
老者瞄着荆凌霄的眉稍,点点头。
荆凌霄倒也极其配合,直挺挺的坐着,动也未敢动。
沈兮目不转睛的盯着老者手中的笔,倘若他轻微画偏些,沈兮就立即喊停,再次修改自己的描述,尽量求得具体准确。
随着屋内的废画越渐增多,账外的篝火也被人燃起,早已落夜。
荆凌霄倚着脑袋看沈兮许久了,期间,更是跟随她的心情起起落落,但丝毫不厌倦。
终,帐内响起兴奋的声音:“就是这样的,谢谢。”
她拿着画纸,多次跳跃以表兴奋之情,老者也长舒一口气,可算是成了,若是再画下去,他这握笔的手怕也该抖了:“那老朽就……”
“下去领赏吧。”荆凌霄大手一挥。
“谢二皇子。”
老者福身退出帐外,荆凌霄这才来到她的身旁:“你画的是何人?”
沈兮将画递到他的面前,让荆凌霄的笑瞬时僵住:这画上的人分明就是……只是在她的形容之下,他的双眸熠熠生辉,眼尾藏有的只是温和与清澈,连同嘴角都挂上了平日里见不到的笑颜。
“二皇子认识他嘛?”沈兮见他眼眸闪烁,似是知道些什么,不免发问。
“不,不认识!”荆凌霄下意识的否认掉。
沈兮稍露遗憾之色,细心的将他手中的画收回,卷好,放入自己的袖口,有了它寻起林瑞便简单多了。
“我能问问你为何找他吗?”荆凌霄好似非常爱笑,淡淡的,叫人舒服。
这样的男子,总是容易使女子深陷,但沈兮不然:“贱民可以选择不告诉二皇子吗?”
荆凌霄微愣,随即撇开了视线,将备好的衣裳给她:“你日后有何打算?”
“谈不上打算,饿不死便好。贱民这就跟你辞别了,谢谢你的衣裳和画像。”她接过,跨在肩背上,随即用江湖中的答谢方式—抱拳来行礼,可这都是她历来看电视学来的,也不知道规范不规范。
“不如你跟我回宫谋差,我底下的人手众多,想寻一个人定是不难的,而且赚的银子也比寻常人家多。”
“谢谢,但贱民可能要婉拒二皇子的美意了,外面的世界虽多风多雨,但是清闲自在。”
她可不想与这个皇子有诸多瓜葛,毕竟在这个权谋相争的时代,若遇见的不是未来贤明,熟识下去,怕也只会受到牵连。
“不要自称贱民。”
“好。”沈兮立即应声到。
“这你倒答应的快。”
“呵呵。”沈兮乐着,已经转身要走,却被他急忙拉住:“倘若我想寻你,又该去何处?”
“嗯……那二皇子听好了!”沈兮思虑间,路已经走出了大半:“北城以南,南城以北。”
荆凌霄听后只觉无奈,这北城以南,南城以北,不就是未移未动,安定在原点的意思吗?
可这个原点在哪,她怎又不说了?
随即摇摇头,眼中她身影越来越远,最终淡出,他才招手唤来帐外的侍从:“你去查查此女身家是否清白,为何事寻人。”
“是。”
重重的叹了口气,心中的那块大石仍旧是又搬了起来。
他可是整整一年没有看到这张面孔了。
明明沈兮一抬眼,荆凌霄就知道她不是徐蔷薇,只是和徐蔷薇长的极为相像而已。
明明知道她们骨子里溢出的东西大不相同,明明知道她早已不在人世,明明知道,什么都知道,可他为什么还是忍不住的想多看两眼?多讲两句话?
如此疯了一般?
不,他的确疯了,思念成疯。
沈兮满足的往自己的茅草屋走,这事对于她来说这无疑是起了个好的开头。
若不是肚子里发出一声饿叫,沈兮多半还沉溺在开心之中,根本想不到自己只抱来衣物,却将鸡落下了。
眼下挽回不了了,只能懊恼的拍着头,自责到:“怎么洗了个澡还把脑子洗掉了,想必这时他们早已烤着火吃了。”
难道晚上又要用蔬果充饥?真真是食之无味。
不在多加挣扎,认命的继续往草屋走,只是她每动一步,月下的斜影也微微动了一步。
是自己的影子吗?
侧头,斜视三分,证实是自己的影子,刚松了口气,却又立马提心,因为她发现了一道除己以外的重影,正微细缓慢的向她移动,分辨不出来者是男是女,是敌是友。
气氛顿时变得越发凝重。
这荒山野岭的,会是谁……
看着两人间的距离越缩越短,她知道自己再不出手就完了。
当下急速回头,带着臂肘的力,想要给对方意想不到的一击,怎知对方早有防备,仰头下腰,完美的错开了。
对方速度不慢,沈兮甚至看不清他的样子,也来不及分辨他的方位,就被捂住口鼻的手帕迷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已经不在她的屋前了。
一股难闻的酸菜味率先迎鼻扑来,睁眼,视线并没有明亮许多,连同气温也比外头凉了些,或许是入夜的关系。
她想着起身,却是叫束缚的绳索给裹住了手脚,动弹不得。
几经费力,她才勉强的坐了起来,摩擦间带出呲呲的声响,应该是在一堆杂草上,她想。
靠着墙壁,背后袭来的潮湿感,让她确认了自己所处的位置。
多半是某处人家的地窖。
她在昏暗的地方,摸索着去解开自己手上的束缚,多亏林瑞是个军人。
他在世的时候,很是谨慎小心,怕她女孩子家家的,容易遭遇不测,于是教了很多七七八八的东西给她。
许是没什么经验的绑匪,或者是认为女子向来没什么气力,所以绳结打的也不算太严,沈兮没有费时多少就解开了。
“我们去看看她醒了没。”
门外传来女人的声音,接着便有人执一盏烛灯推门而入,沈兮慌乱的将解开的绳子重新缠绕在手上。
女子拿着烛灯凑到了沈兮面前,刺眼的光芒让沈兮立马撇开头,闭了眼,稍事缓和之后,才再度回头凝视。
一男一女此刻正坐在她前方,紧紧的盯着她看,仿佛要将她里里外外看穿。
“怎么样,娘?”
“像,太像了!”刘大娘不可思议的点着头:“世间怎会有如此相像的人?”
沈兮见她忽然靠近,一下子立直身子,万般警惕:“你们想做什么?!”
“姑娘莫怕。”刘大娘笑嘻嘻的后退了几步,坐回椅子上:“我们没有恶意,就是想请你来帮个忙的。”
“什么忙让你们这样大费周章的请我来?!”
“这不是大娘看你每日食不果腹,举目无亲的,想让你过过好日子。”见沈兮不语,她又继续道:“这郊外本有一女子叫徐蔷薇,因前年行走不甚,落了水,白白丢了性命,她的爹娘这些日子前来寻她,我见你和她长得像,便想着也许你可以进府享福。”
“尚且不需要,再说,别人的事,你这么上心做什么。”
刘大娘听言故惺惺作态,伤心的拍了拍自己的膝盖骨:“坏就坏在这,这徐蔷薇是他们让我好生看护的,眼下出了这档子事儿,我交不出人,他们定也是不会放过我的。”
“所以那徐蔷薇的死和你脱不了干系了?!”
“呸呸呸。”她倒是差点跳起来:“不要乱往我身上灌罪名!是那丫头行事不检,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外头欠了风流债,才惹人追杀,现还连累了我……”
刘大娘太急着撇清责任,失口道出了徐蔷薇不是自然死亡的真相,后发觉不妥,也就没有继续说下去。
“我不管怎么样,总之你快放了我。”
沈兮的反对,似乎没有影响刘大娘的心情,甚至还靠在桌边翘起了腿:“傻丫头,难道你就毫无所求吗?那个地方不比平常,是堂堂尚书府啊!尚书府里头有多少家奴?又有多少财力?到时候你想做什么,便可做什么,无人管你。”
想做什么,便做什么?那寻林瑞会不会快一些?沈兮显然有些被说服,眼眸动摇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