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清远听到外间传来了脚步声,他就收回了自己伸到一半的手,又躺回了迎枕上。
林雨芯冲着他,清冷的笑了笑:“妾身先去洗漱了。”
妾身?
徐清远的蹙起剑眉,凤眸微眯,漆黑慑人。
他清晰的感觉到她的笑意拒他千里之外,这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事情。
林雨芯垂眼,从他的脚边绕过,坐到了炕边。
秋菊忙拿起她的鞋子,帮她穿好。
“不用了,你让人把热水拿进来吧。”林雨芯声音温和,与往日无异。
秋菊站起身去门外,林雨芯则趿着鞋子,就下了地,头也不回的去了净房。
徐清远的嘴角就紧紧的抿起,下巴也微绷。
他自认自己是个光明磊落之人,不喜欢勾心斗角的耍些小心眼。
她有什么不高兴的,可以跟自己直说,也可以跟自己闹,跟自己耍小性子,但这种粉饰太平,表面上装成若无其事,却心怀不满的行事作风,却是他最不喜的。
林雨芯在净房里磨蹭了好一会儿,才觉得心里的郁闷之气消散了不少。她换了身水粉色的亵衣,从净房里款款的走了出来,拐过屏风就看到了,还在炕上好似不曾动过的徐清远,正目光如钩的盯着她看。
林雨芯脚步一顿,他这是觉得自己不让他纳妾,不够贤良淑德吗?
她眨了下眼睛,嘴角微翘,杏眸微弯,更加温柔的说道:“妾身已经洗完了,世子爷也快去洗漱吧。”
徐清远神色泛青的从炕上一坐而起,把身上的被子一掀,就从炕上到了地上,趿着鞋,看了林雨芯半天,一言未发的转身,出了房门而去。
“小……小姐……”秋菊吓的差点没哭出声,她还是第一次看到世子爷发这么大的火呢,而且还是新婚的第三天!
林雨芯也没想到他会在自己面前甩袖而去。
怔愣之后,她就蹙眉坐到了梳妆台前,低声跟秋菊说道:“去看看世子爷去了哪里。”
秋菊忙福身称:“是。”
可还没等她走两步呢,林雨芯又开口叫住她,道:“你让文竹去看看世子爷,让其他人都下去歇着吧,只留下你和文竹,特别是奶娘,千万不要让她知道。”
秋菊点头称了是,就快步的走了出去。
林雨芯自己坐在那里,仔细的回忆了自己跟他说过的话,觉得唯一让他生气的地方,就是自己说的“不要跟别的女人共侍一夫”,和那句“你只能是我一个人的”,让他心生反感了吧?
林雨芯看着镜子中自己娇好的面容,不由的露出了一丝苦笑。
其实,早就应该知道会是如此的?为何还要一试呢?
既然早就知道没有哪个男人会不生气的,又为何要跟他明说呢?
但那是自己的真实想法,若是不说,等到了他真想纳妾时,自己再跟他说,他若问自己:你为何不早说呢?
说就说了吧!
林雨芯在心底安慰着自己。
起码自己把心底最真实的想法告诉给过他,若是他有朝一日,真的有了别的女人,那自己就算不能跟他和离,也可以跟他互不干涉,个过各的吧?
林雨芯坐在那里胡思乱想了一气,秋菊就急步走了进来。
“世子爷去了隔壁的练武场。”秋菊的声音又压低了几分,道:“院子里世子爷的人,刚才就被侯爷都清了下去,咱们带来的人,我也都让退了下去,文竹现在等在练武场的角门呢。”
林雨芯轻轻的点了下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他竟然把人都清了下去?他今天晚上是不想回房睡了?但又顾忌到自己的面子,所以才人清下去的?
“小姐,”秋菊看着淡定的林雨芯,有些着急的说道:“今天才大婚第三天呀!”
“我知道了。”林雨芯的心里越发的淡定起来,三天又如何?
他若是想逼自己先说出来同意他纳妾的话,那是绝不可能的,但自己却可以做到,如果他没有别的女人,自己就会一心一意的待他,如果他真的有了别的女人,那自己也不屑跟别的女人去抢他!
前世自己过的乱七八糟,想着为了这个,为了那个,结果自己在乎的,一个也没有留住。
而今生,她想过的自私一点,过的洒脱一些,该放手时,就放手,放舍弃时就舍弃……虽然想到舍弃,她的心是那么的痛……
徐清远在练武场打着拳,但眼前却总是晃过林雨芯那清淡冰冷的美艳小脸。
她冲着自己情意绵绵的笑时,是让自己那么的心动,可刚刚她那疏离冰冷,而不带一丝情意的笑,竟让他的心里微寒。
自己对他那么好,她怎么可以对自己那么冷淡无情的态度?
还在他的面前自称“妾身”!
她是自己的妻,哪里是什么妾?
而且她竟然敢那么轻易的提出“和离”两个字!
她想和离?除非他死了!
他抬起一脚,踢在了声中间的柱子上,“咚”的一声,柱子微晃了两下,才站住。
徐清远抬腿,又踢了一脚,“咚”的一声,柱子里竟然传出来了“咔吧”的一声脆响,柱子被自己给踢折了?
他微晃了下脚腕,脚腕处隐隐有些涨痛。
他想他的脚是受伤了,他又用力的甩了两下脚。
他得回去了,回到那个温暖的房间里,回到她的身边去,然后告诉她,自己的脚受伤了,然后她会怎样的反应呢?
是会视而不见?还是会心疼不已?
而且自己得去警告她一下,以后休要再动什么“和离”的念头,除非他死,不!就算他死,她也得给自己守寡!
徐清远脚步急切,但却有些不自然的匆匆离开了练武场。
站在角门的文竹,还没来及回去报信,就看到徐清远大步流量的从她面前经过,她只得无奈的跟在五米外。
徐清远走到正房门前,先回头跟身后的文竹,道:“热水。”
然后就进了屋。
外间灯火通明,空荡荡,里间灯光昏暗,静悄悄。
徐清远觉得自己的脚更疼了,自己走了,她竟然还躺床上睡觉了?
他脚步微重的走向了里间。
“秋菊,你把安神香就点在外面吧。”林雨芯的声音柔弱无力,透着丝丝清凉。
安神香?
徐清远脚步微停,原来她的心里也不好受呀。
他又抬脚,接着往里间走去。
“你把安神香点了,把文竹叫回来,让她在外间等着世子爷,你也回房去吧。”林雨芯在床上有些闹心的翻了个身。
文竹是她派去看自己的?她应该是也不放心自己的吧?
徐清远走进里间,掀开层层床幔,站在床边,看着偌大的拨步床上,蜷缩成一团的小女人。
林雨芯猛的又翻了个身,就看到了正低头看着她的男人。
她从床上一下子就坐了起来,有些紧张的看着他,“秋菊取东西去了,文竹不在外面吗……你要去洗漱吗?”
“我的脚受伤了?”徐清远坐在了床边,声音淡淡的。
“怎么受伤的?”林雨芯一骨碌的人床上坐了起来,低头就去看的脚,急声问道:“哪里受伤了?伤的重不重?”
她的急切和紧张,深深的取悦了徐清远。
“脚腕子踢在了柱子上。”徐清远面上还是淡淡的。
“我看看。”林雨芯伸手就去拉他的裤角。
徐清远也没有挣扎,就由着她把自己的裤角拉了起来,在昏暗的灯光下,脚腕到小腿处青紫一片。
林雨芯的眼泪就学样毫无征兆的流了下来,“你是把柱子当成我了吗?”
徐清远被她说的一时语塞,他怎么可能把柱子当成她?他怎么舍得?
“跑我生气,却拿柱子去出气,”林雨芯用袖子擦了下眼睛,吸了下鼻子,哑声说道:“那你还不如就直接踢在我身上了,起码你不会伤的这么重。”
林雨芯说完,就掀被下了床,想要去找文竹要药。
“你干什么去?”徐清远伸手就把她给扯了回来,她一时不防,就坐到了他的腿上。
林雨芯开始剧烈的挣扎起来,徐清远却从后面紧紧的抱住了她。
“你怎么总是昧着良心说话呢?”徐清远很是无奈的道:“我能把柱子当成你吗?我舍得那么踢你吗?我连你的一根头发都舍不得伤害,还会舍得伤害到你?你的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你是真的不知道,还是故意想气我?”
林雨芯红着眼睛,转头看向了他,有怨有痛的说道“那你就不知道,你受伤,我会心疼吗?你有想过我吗?”
徐清远听到了自己的心里“啪”的一声响,他所有的伪装和冷漠都彻底的碎裂了,而且还是那种粉碎的连点渣渣都找不到的那种。
他低头就捕捉到了她粉嫩的唇瓣,用力的亲了两下,道歉的话就那样自然而然的说了出去:“对不起,我下回再也不跟你生气了,但你也不能对我那么冷淡了,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你有什么不满,不高兴的,可以跟我直说,不能闷在心里让我去猜。特别是你那疏远冰冷的目光,我受不了,下回你不能再这样了,芯儿,你不知道我有多喜欢你吗?你怎么还能那么对待我?”
林雨芯的缓缓的闭上了眼睛,挡住了眼底的泪水,回身扑进了他的怀里。
无论以后如何,此时此刻,有夫如此,妇复何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