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峰见叶行脸露怒色,顺着他的目光向远处看去,隐约见着树底下有一男一女正在对戏,跟着叶行走近了几步,才看清楚二人的脸,正是宋子蓝和李正宇。
莫峰一边默默地停下了自己的脚步,一边看着叶行的背影吐嘈:他家影帝什么时候眼神儿这么好了?那眼力都快赶上望远镜了。
宋子蓝这边正琢磨着怎么让自己的眼神看起来更符合剧情的设定,毕竟长这么大,还没对谁真正有过“一见钟情”的感觉。
她把眼睛放在李正宇身上,又把李正宇想象成叶行的样子,可发现怎么也找不着感觉,只好闭眼静心,好驱赶走心中的那些杂念。
李正宇站在她对面,默不作声地充当秋明澜,其实他在与不在没有太大区别,因为这场戏份里,叶行和宋子蓝之间是没有台词的,不过李正宇坚持他一个大活人总比一棵树好,宋子蓝拗不过他,也就顺了他的意。
不想这时看到叶行从对面向他们这边走来,走近了,才看清他的脸色不善,李正宇心里也腾一地下升起了怒意。
他三步并作两步向叶行迎去,哪知对方直接伸手扒开他,奔到了宋子蓝的面前。
宋子蓝正好睁眼。
天哪!什么时候她的意念这么强了,还是她已经出现幻觉了,怎么眼前的人如此清晰明了,她这不是走火入魔了吧?!
“叶行!”李正宇愤怒的声音忽而响起,宋子蓝一惊,不由猛地后退了一步,叶行条件反射地揽住她的腰。
宋子蓝立时伸手推开了他,羞怒道:“吓死我了,你干嘛呀!”
“我干嘛?我倒要问问你在干什么?”
“我在对戏啊!”宋子蓝一脸无辜地道。
“对戏?”
“嗯。”
叶行转头看了一眼冲他怒目而视的李正宇,嘴角上扬,带了三分嘲讽意味的问:“和他?”
“叶行,你——”
“你闭嘴!”
李正宇刚走上前来,就被叶行厉声打断。宋子蓝见他如此蛮横,面色也难看起来。“叶行,你不要无理取闹!”
“哈!我无理取闹,那你倒我和说说,你和他有什么戏份?!”
“我是在扮演你的角色!”李正宇忍不住再次开口。
叶行瞥了他一眼,悠悠地道:“我不记得我——”
“那你自己看!”宋子蓝见周围有人向他们这边看来,忍不住皱了眉,将手中的剧本一下子扔给叶行。
叶行接过,随便一扫,就见上面用红笔标记过的句子,里面着重画了“一见钟情”这四个字。
“你刚才的眼神原来是一见钟情?呵!不知情的人都以为是含情脉脉呢!”
“你——”宋子蓝被叶行的话气得不知说什么好,别过头去,不肯再看他一眼,李正宇实在看不过去了,怒问道:“对别人含情脉脉的到底是谁?叶行你别太过分了!”
“你什么意思?”
“你以为你昨天和殷——”
“正宇!”宋子蓝听李正宇提起昨日的事,立时出声打断。
可叶行一听就明白了,“原来,你昨天和他去了Meet酒吧!”
宋子蓝不答,她实在不愿提起昨天的事,一想到他和殷语云抱在一起的样子,她心里就堵得不行。
李正宇见宋子蓝紧皱着眉头,心疼得不行,忍不住再次讥讽道,“我们只是去喝酒,但就不知道你们是去做什么了——”
他知道现在是在剧组,不是私底下,纵使心里再生气,也不好动手,只得在嘴上讨讨乖,只是出乎李正宇意料的是,这回叶行竟没有立时反驳他,看神情倒有些恍惚的样子。
宋子蓝自然也看到了,叶行的沉默在她看来,已经相当于某种答案。
气氛一时僵到了极点。
“子蓝——子蓝!”米可这时突然从远处大步向他们这边奔来,“开拍了开拍了,快点子蓝!”
宋子蓝和叶行同时抬头望去,果然见工作人员和群演都开始往一处聚集。
“哟!叶大影帝也在啊!”米可走近了才发现两人的脸色不太好,“怎么这是?”
“没什么……”宋子蓝说完就起身往导演那边走去,叶行一语不发地跟在后边。米可无趣地看了一眼旁边的李正宇,好奇地凑上了前去。“帅哥!”
“你还是问叶大影帝本人吧,或是他经济人也行!”
米可:……。
莫峰:“阿嚏!”
尽管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可真正开拍的时候,宋子蓝还是不可避免地紧张了。好在,重头戏都在叶行身上,前几分钟都是“秋明澜”教训别人,“温玉”就只要从开始的时候混进人群里就行了。
只不过她的眼神戏是这场戏的尾声,所以只要她这里不过关,前边的都要重拍。偏偏有时候就是怕什么来什么,宋子蓝若是单纯地拍武打戏份,是一点都不触的,每次几乎都是一次就过,对武术指导的动作领会的很快。
可这次不一样,虽然看起来只是几十秒的眼神戏,她却被NG了好几次。
导演要不就嫌她的眼神太花痴,像个看见偶像就走不动路的小姑娘;要不就嫌她的眼神太悲伤,像个与爱人久别重逢却世事变迁的老姑娘;要不还嫌她的眼神太沉重,像个明明深爱对方却要与对方被迫分离的怨女……
总之,NG了太多遍,直到宋子蓝的眼睛都要泛红了,都没达到导演想要的效果。
虽然叶行表面没说什么,其他群演可早就不满意了,宋子蓝心里着急的不行,越急状态就越差,最后导演冷着脸喊了暂停。
她本来一夜都没怎么睡好,此时脸色也越发的难看起来,李正宇见宋子蓝失魂落魄的样子,忍不住向她走去,不料肩头忽而搭上了一双白嫩的手。
“帅哥。”米可叫住了他,笑着道:“我家蓝蓝可是早就名花有主了!”
李正宇回头,挑眉望向她,开始打量眼前人。米可毫无畏惧地回审他,开玩笑呢,她来这里,最主要的任务给宋子蓝打经济人是假,为叶行作媒婆是真哪!
年轻的化妆师走过来要给宋子蓝补妆,宋子蓝也就乖乖地坐下,闭上了眼。脑海里想到的都是刚刚叶行沉默的样子,根本一点也进入不了“温玉”的状态,不管多少遍,她都不能把叶行看作秋明澜。
忽而低哑暗沉的声线在耳边响起,“你刚才开拍的时候,都在想些什么?”
宋子蓝蓦地睁开了眼睛。
叶行其实昨晚也睡得太晚,刚刚又演了好多遍,此时嗓子不免有些干燥了,好在妆容还好,没有宋子蓝看起来那么憔悴。
宋子蓝不知道化妆师什么时候离开的,她下意识地看了眼周围,果然见着有不少人间或用余光打量着他们,或开玩笑地笑笑,或针对意味地看向她。
始作俑者还一脸毫不知情地般看着她。“嗯?怎么不说话?”
宋子蓝气得要去夺叶行手里的眉笔,“我自己来。”
叶行手一抬,坚决道:“那怎么行?你这本来就双目无神,不画好了,到时候怎么和我眉目传情呢?”
“谁要和你眉目传情?你怎么知道我画不好?”
“你真画不好,我给你画,你一会儿呢,也给我画,咱俩要是情侣眉!”
“噗——”还情侣眉,宋子蓝一下子被逗乐了,这才正过脸去看眼前的人,叶行却还是一本正经,十分冷酷地摆着那张脸。
这时,不远处工作人员再次喊拍。
“准备准备了,要开始了啊!”
宋子蓝暗叹一口气,站起身来。旁边叶行和她并肩走去,二人快分开的时候,叶行飞快握了一下她的手,低语道:“一会儿,记得好好看我。”然后迅速放开,跑去了他所要出场的地方。
宋子蓝被他握住的手心有些痒,不自觉地握起了手绢。
温玉被人群的熙攘吸引着走到了围观人群的最中央。沈秋澜正大义凛然地讲着属于他自己的人间正理,头头是道,人人叫好,让对面跪趴在地上大汉哑口无言。
往常纵使她也会偶尔扶弱凌强一回,可到底是用拳头说的话,叫人多不服心。但此刻眼前的人似乎和她有些不同。
那原本被欺辱的女子慢慢站了起来,这是第一次有人毫无理由毫无缘由的帮她,偏偏这个人却摆着一幅不愿搭理她的样子。
千恩万谢的话就那么被沈秋澜的一张冰山脸挡了回去。奇怪的疑问表情充斥在每个人脸上,温玉则呆呆地站在那里,她的目光仿佛穿过了时光,落到了似曾想识的脸上。
沈秋澜的视线扫过周转的人群,忽而一停,在那一身蓝裙却眉宇英气的女子身上挑眉一扫,转眼略过。
就是这一刹那的时间里,宋子蓝仿佛看到了十年前的叶行,用她到现在都不明深意的眼神望着她。
那天午后阳光正好,小小宋子蓝的心情却不怎么好。一群童言无忌的孩童嘲笑她没有爸爸妈妈,是被叶家收养的没人要的孩子。他们还抢走了妈妈给她留下的唯一的布娃娃。
小小的宋子蓝趴在地上哭得撕心裂肺,这时小小的叶行出现了,他犹如从天而降的神兵,那群孩童都怕他。布娃娃又到了小小宋子蓝的手上。她怯懦地站起来,想把手里最珍贵的东西与他分享。他是第一个帮她的人。
可是,刚刚仗义出手的人,却用一张冰山脸面对着她。小小的宋子蓝怔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她不是故意抢他的父母的,她不想他讨厌她。
可是小小叶行目光那么深邃,无论是小时候的宋子蓝还是长大后的宋子蓝,都无法读懂那里面的深意。
时光流转,再次回到眼前的一幕。沈秋澜那挑眉的一瞬,不知怎么就和十年前的那一刻重合。温玉突然明白了,吸引她的不是沈秋澜仗义救人的行为,而是他那和她一样从骨子里散发出的追求自我的灵魂。
宋子蓝也突然明白了,她一直担心叶行讨厌她抢走叶父叶母的关爱,原来竟是因为她喜欢他,在很早很早以前。
在那个阳光正好的午后,宋子蓝心里就有了叶行。
一见钟情,再未能忘。
“好!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