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冲天,在不远处――教礼监南边地方熊熊燃烧着。
教礼监房屋并不算密集,层层幢幢之间都有足够的空地相隔。火势虽然猛,可是却没有在加剧的趋势。
方舒被碧月及时的喊醒,三人在院内天井里立了一会儿,这夜里好不容易稍微才有了一些的凉意,仿佛被这尚不接近的火光完备吞噬。
“舒儿。”
对屋的余妙春这才从自己屋内慢悠悠的走出来,还是满脸的倦容,同方舒也是差不多,也是被下人着急忙慌的喊醒的。
余妙春也在天井里站了一会儿,好像是等着自己的清明恢复,好一晌儿,才似完全清醒过来。转头远远的看了看那火光来源。
“那不是袁姐姐的屋子么?”
“啊?什么!袁姐姐?”
“你不是见过的么?怎么像不认识人家似的。”
方舒有些紧张样子,“我当然记得那袁姐姐是谁!我想说的是,怎么?难不成是她屋子着火了!”
“我看那方向有点像,不过究竟是不是我也不太清楚了……”
“回两位小主,就是袁小主那边出了事。”
这余妙春听得这碧月言语,竟是有些义愤填膺起来,没过脑子般,将心中想法脱口而出,“这还没进宫呢,在教礼监就发生这样多的事,”在场众人都知道这余妙春所指为何人,“先把舒儿你推下水,现在又是要防火烧死袁姐姐,就能那么大胆,黑油蒙了心,就对咱们一点忌畏都没有吗……”
“余小主可不要乱说。”碧月见余妙春把这目标指向的那么明显,只觉得这余妙春话里失了妥当。虽然方舒落水,这教礼监里都传闻说是那柴谵淼所为,今夜那柴小主刚住进来,就又正好住在了袁玉岚旁边,就出了这般火情,实在是让人没办法不把事情往一处联想。
“难道还能由着她为非作歹了么?”
“余小主这般说,可有证据!姑姑也应该教导过小主们的,监里宫里都忌讳揶揄诽谤,小主这话在自家院内说说也就罢了,千万不可再让旁人听了去。”
“可是……”
“妙春!”那余妙春还要开口,却是被舒儿规劝住了。方舒也是他地远来,京城中也没有什么依靠,翠霞年幼又没有什么心数,如今老天爷赐的一般,有了这么一个懂事聪敏的碧月在自己身边,“碧月说的有道理的,妙春你不要再胡闹了,小心吃亏的是你自己啊!”
这下子劝住妙春之后,方舒又是对碧月说道,“咱们去袁姐姐那边看看吧。”
待到方舒她们一行人赶到的时候,袁玉岚同身边下人早就已经是从火场逃出。袁玉岚的院子南北朝向,那袁玉岚自己住的北厢房,早已是淹没在橙红赤焰之中了。
说来也是奇怪,这柴谵淼住的南厢房竟是没有一点牵连,还好好的矗立在夜色之中。虽是没有烧毁,但是众人却都有顾忌,不敢在南厢房呆着,同刚从火场逃出的袁玉岚,在稍远的一间院内休息。
“袁姐姐。”方舒看见袁玉岚之时,袁玉岚还未来得及洗去脸上污垢,烟灰还粘附着,将那年轻饱满的脸颊遮盖住。
“舒儿妹妹怎么来了,这么迟了,一定打扰到你休息了吧!”
“姐姐这是说什么话?”出了这么危险的事,我们一定要过来看看的。”
“没事了,大家都没什么大碍。”袁玉岚声音轻柔,说话也是温清如玉的好听,这般安慰的话说出来却是夹杂着些哭腔,好像再默不作声的表示还是有事的。
“小主!”袁玉岚身旁同样灰头土脸的丫鬟来了口,“都这时候了,您怎么还这般温顺啊!”
那丫鬟开口,方舒妙春也是好一阵确认,才识出她是袁玉岚身边的茯苓。
这茯苓见了方舒还有余妙春,竟是满脸戚容,“余小主方小主,你们不知道刚才情况有多紧急!刚刚……刚刚我家小主差点就没命了。”
“刚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们下人都到哪里去了?”
“袁小主,您不知道,刚刚大家都睡了,火一下子就起来了,烧的又快,烟也大,我们在屋里,在屋里……”
“茯苓!不要说了!”
“小主!”
“我都让你不要多嘴了!”
袁玉岚同茯苓这般主仆相争,更是让在场的大家疑惑。
“茯苓,有什么事,你就说吧!”
“火是从小主屋子外面往里面烧的,本来我们还以为是外面着了火,火势漫过来的。起初火倒不大,只是烟特别多,呛的人眼睛都睁不开,我们领着小主就想逃到外面去,可是却发现门在外面被锁起来了,任我们怎么推都推不开!”
“怎么会这样!”余妙春听得茯苓的话,倒像是自己被困于房中一般,“这不就是有人故意陷害么?”
“余小主明察,倒不是茯苓乱说,这除了柴小主……”
“茯苓,你要是再多嘴我便要掌你的嘴。”
“小主!”茯苓哭唧唧的跪在袁玉岚跟前,泪水将脸上灰泥洇湿,成了个大花脸,“小主,您不追究,我是您的下人,本不应该说这些话的,只是茯苓实在见不得您这样被人欺负啊!”
“她被谁欺负了!”
房门被猛地一把推开,冲进来一个人,正是柴谵淼,她一身轻便睡裳,纱线下的身体是曲线别致。
茯苓见了柴谵淼进来,本还是一番哀痛欲绝的模样,便立马恢复了常态。
“柴小主好。”
“你倒是把话说清楚,你家小主被谁欺负了?”
舒儿刚听得这柴谵淼说话,便听出这姑娘也是哭过,嗓子里像是堵着什么东西一般,哑哑却也气盛的向着茯苓发问。
纵使是碧荷孤山似的美人,这般戾气衬托之下,也显得有些盛气凌人了。
“你倒是说清楚啊,儿女乱说话是爹娘教的,这底下的丫头乱说话,倒不知道是谁教的了……”
“这丫头乱说话当然是主子教的了!”
房内众人,认得这说话声音,讲好了的一般,皆往那房门处,声音发出的地方望去。
这教礼监的怀瑾姑姑,倒还是那日见着的不紧不慢样子,见大家都看着自己,怀瑾姑姑只浅浅对着大家笑笑,“倒不知道袁小主可教了茯苓什么?”
“怀瑾姑姑,茯苓说的都是自己所想所得,与我家小主无关。”
“起来吧,你这刚从死生天里逃出来,还行这般大礼,做什么?”说着,便俯身亲手将茯苓从地上扶起。
“怀瑾姑姑……我……”这柴谵淼也想说话,倒是被姑姑喝住了。
“柴小主也是受了惊,旁的事还是下次再说为好。”
柴谵淼私下已经同怀瑾有过了交集,她这般说了,柴谵淼自然心里有数,便没有再多加言语。
“也劳烦余小主同方小主有心了,火已经完全扑灭了。这都已经快寅时了(凌晨三点)两位小主还是赶快回自己屋内歇息吧,这边的事情就由奴婢来处理吧!”
余妙春与舒儿同行在回屋路上。
“我瞧着,那主事的怀瑾姑姑还是有点向着柴谵淼的。”
“前几日还柴姐姐柴姐姐的喊,今天怎么就直呼人家的大名了。”
“那可不,我余妙春也是个妒恶如仇的人,她仗着自己家世地位,便不把所有人放在眼里了么?”
“你怎么就凭茯苓的一句话便一口咬定这火是柴姐姐放的呢?”
“除了她,别人也没这机会啊。”
“别的小主是没有机会,”舒儿觉得妙春将事情想得简单,“可是袁姐姐自己行啊!”
“舒儿!”余妙春原地站定,拉住方舒衣角,“你在胡说什么啊!”
“我也是随口猜猜,这事情复杂,还是等监里姑姑们定夺吧!”
“你这话倒是说的让我寒心,自从我俩进了教礼监,这袁姐姐对我们怎样,你我心里也都是有数,没想到你竟这般没有良心,真让人心寒。”
“好了好了,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么?”方舒见余妙春倒当真有些失望神情,便只好赶快投降服软。
“两位小主,明日就要进宫了,这些事还是不要多想了吧,早早静心宁神准备明日面圣吧!”
“碧月,明日做什么?你再说一遍。”
“回小主,奴婢说,明日要进宫面圣!”
“就是见皇上的意思,舒儿你怎么连人话都听不懂了啊?”
“我哪里是听不懂,怎么这样快?”
“这样快?哪里快!都进宫了,见皇上不也是迟早的事么!倒是明日还要见太后同丽妃,我倒是听说这丽妃可不是什么良善的人。”
方舒迷迷糊糊的被召进宫,迷迷糊糊的成了皇上即将的妃子。直到这时,方舒也是迷迷糊糊的,妙春说那丽妃不够友善,方舒便想起自己离家之时,爹爹方嘉骋对自己说的――这宫里又有什么良善之人,皆是为自己的利益而活,这样想倒便踏实安稳了许多,不指望着别人都以笑脸真心想迎,也绝不用假意偏颇待人。
第二天一早,各院小主都各自收拾好了行李,等着宫中官人来接。
方舒同翠霞碧月,三人行装都轻便,见宫中车马还未来,舒儿在房中厅堂圆桌上坐着静等,却见那余妙春从对面风风火火的过来,刚看见自己便说道,“你那娘家也算是富裕,怎么你这般出来竟是这样寒酸,行李就这么点?这身衣裳也见你穿过。”
方舒知道余妙春说的寒酸是什么,其实舒儿本就对自己的衣衫鞋帽不甚在意,可是被余妙春这么口无遮拦的说出来,倒当真也是有些难堪了,只能调侃道,“我也不知道,怕是我爹爹我喜欢我吧!”
“不喜欢?”余妙春吃了一惊,“这话我倒听不懂了,你这般进宫,你爹以后的荣华富贵都还是得仰仗着你啊!”
“若真的能这样便也好了!”
“你还是这副对什么事都不在意的样子,我倒是同你说……”余妙春眼神示意那些不太贴身的丫鬟,之留下翠霞碧月和自己身边的文杏,“待会儿,管你的那个葭佩姑姑过来,你要记得同她说件事情啊!”
“有什么要说的?”
“咱们进宫了,总得提前给自己做点安排嘛!”
方舒见余妙春如此这般说话,难得的明智成熟,倒是真有了些姐姐的样子,便直接出口,“我听姐姐的安排。”
“你听我安排做什么?我只是觉得我与你,都是从南地过来的,不比她们原就是京城人氏,咱们与她们自然是要生疏些的。”余妙春拾起舒儿房中圆桌上茶盏,轻轻抿了一口,“既然你不知道说什么,我现在教你,到时候便跟着我说便是了。”
待到那葭佩姑姑到了方舒房间的时候,余妙春早已将事情同舒儿完全交代清楚了。
“葭佩姑姑辛苦。”余妙春坐在舒儿旁边,与葭佩姑姑寒暄了几句,便将话扯到了正题上,“葭佩姑姑可不知那宫中的住所分配可有了结果啊!”
葭佩听他这么一说,也觉得意外,心想――“这姑娘倒是机灵的很,什么都知道了。”
“不知小主问这个是做什么?”
“到没有什么要事,只是,我在教礼监这段日子都与舒妹妹同住,觉得十分舒心,我便想着若是以后在宫中也能同她一起住,那倒是极好,所以便想同姑姑说一声。”
“翠霞!”
方舒听余妙春说到这里,便立马及时唤来翠霞。余妙春也唤来自己身边的文杏,两包银子,便就这般,灵巧又迅速的,一同被递了出去。
“葭佩姑姑,我诚心的想让姑姑帮忙,还请姑姑不要推脱。”
“方小主、余小主这是干什么?何必这般客气。”虽这样说着,递过的银子,葭佩也是没有推脱,一手接过,立马就揣进了怀里,钱已经拿了,葭佩姑姑也没有再装相了,“既然是小主开了口的,那葭佩便一定会尽心尽力的帮小主做事的,小主放心,这住处的事,便包在葭佩身上了。”
“那就有劳葭佩姑姑了。”
果然事遂人愿,在银钱打点之下,这余妙春果真是同方舒分到了一宫之内。宫中太监小心的领着新入宫的两位小主往前行,石砖路上,脚步声倒是参差不齐的杂乱,把人心都踩乱了。
“公公慢点走,刚姑姑说的不清楚,咱们去的是叫什么宫来着?”
“回小主,咱们现在是要去衍翡宫呢!”
“衍翡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