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太和殿为中轴,皇宫西北东北处都是后宫宫殿,西南与东南地方都是宫中各个司政。
萧卫从教察司过来也就是几刻钟的脚程。萧卫也还穿着狩猎时候的那一身衣裳。围场那时,萧卫一箭放完,自感是没有射‘中猎物的――可那远处暗黄的东西却似是不动了。萧卫后来回想时,才是大概明白了缘由――应当是自己那时看花了眼,竟是将那身着黄色闲服的真龙天子,当做了那只可怜的班鹿。
那边一声声“皇上、皇上”的唤,萧卫身后赶到的是随从们也是心里焦急,“萧少爷,要不咱们过去看看吧。”
这过去一看,便见的是已经中箭倒地的皇上。那箭身红翎正是萧卫的箭的标志,“皇上!”萧卫扳过人群,半跪在皇上身边,伤口的血漫漫浸润出来,这时候的皇上已经没有了什么意识,“来人啊!快把皇上送回宫去!”萧卫赶紧布出号令却是被旁的侍卫按在了地上。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萧卫,你射伤皇上还有什么话好说!把人拉到教察司去!”
“是!”
萧卫不知道,他那所谓的大哥在宫中当了那么多年的御前侍卫,早就培养出了自己的亲信。现在虽然萧尧人在关外,可是皇上身边的大部分侍卫都还是听着萧尧的派遣的。此番萧卫顶替了萧尧的位子,在北行之前萧尧就早有交代。都是些七尺之躯,也不屑于做些勾心斗角、陷害暗算的事儿,这众人正愁没有机会惩治萧卫,哪里想到这萧卫自己给自己找了麻烦,倒是正中大家的下怀。
来到了承乾宫殿前台阶那里,萧卫还是暗自忐忑不定――不知道皇上会怎么处置自己。
殿前,丽妃还在那里跪着萧卫打旁边走过,倒也没有打招呼,倒是进去时候见了柴峻山来。柴峻山在过来时候,也将今日在围场发生的事儿了解了一个大概,本也不想管萧卫死活,可是这般相见也不好不言不语,只好以长辈身份安慰了萧卫几句。
“舅舅,萧卫没事儿,不用为我担心。”
萧卫这一句“舅舅”,喊的柴峻山当真不好过,萧父是个武痴,在边关守到人亡身死。自己那小妹嫁进萧家,不知道与萧父相处加起来可有三年。上半辈子守活寡,下半辈子除了受那贱人所生的萧尧的气,便只有一个儿子能够依靠。萧卫又随了他父亲的些耿直与任性,可老话又云――“外甥多像舅。”萧卫在面目与身形上倒是把柴峻山的漂亮地方像了个全。世人只知他柴峻山有几个极貌美的儿女,可是殊不知这萧卫也是自己的再造临摹。
目送着萧卫进去,柴峻山心里暗自对自己说,如果皇上真的要将萧卫治罪,自己就算是拼了自己的老命也是要救他这大外甥的。
“皇上!”
那孙太医开好的汤药,宫人早就熬制好了。皇上醒了就立刻喝了一碗,只觉伤口出麻痒,意识倒是十分清明。待那萧卫进去的时候,皇上早就已经直起身来,在榻上坐着闭目养神了。
“皇上!”萧卫又喊了一声。皇上这才微微睁了眼,也不知道是累了还是不高兴,脸上竟察觉不出有什么表情。
萧卫没有多想,只当是皇上还在责怪自己,本就已经是跪在地上,这回又是“咚咚咚”的磕了好几个响头,“皇上,小人知罪,还望皇上原谅小人。”
“哈哈……”皇上浅浅笑了两声,可是又因为没有什么力气,语气倒显得有些发冷。
“皇上……”萧卫被这笑声闹的发慌,以为是有什么没有言明的意味,便问道,“还请皇上明示。”
“萧卫!”皇上似要起身的意思。
“皇上!”萧卫倒是灵敏,立马从地上站起来将皇上重新压回了床上。这屋里除了萧卫外再无旁人,“皇上,您是要干什么,由小人来就行了。”
“朕,想打你!”
萧卫听了这话也不含糊,伸开巴掌就准备往自己脸上抡。
“你个傻子,你干嘛啊!”
“皇上不是说要打小人嘛!小人不敢麻烦皇上,自己动手就是。”
“闭嘴、住手!真不知你是不是在装呢!”
“皇上?”
“你倒不要跪了,快起来吧!”
“皇上,您……”
“对!朕不怪你的。朕知道你是无心的了,教察司那边朕也已经派人吩咐过了。”
“皇上!”
“怎么了?”皇上肩上有伤,纵使是坐着,稍微一动便会扯到伤口,痛的揪心。
“皇上!萧卫当时实在不知道那个是皇上您啊!小人以为是……是那只斑鹿呢!”
“朕当然知道!难不成你还是想刺杀朕来着?”皇上随口无心的一句调侃,倒是让萧卫安不下心来。“你的忠心朕知道的。”
“皇上!”萧卫跪在地上还是好好的磕了几个头,“皇上这般信任小人、这般看得上小人,萧卫今后都会一心效忠皇上的。”
“你有这份心,朕很欣慰!”
“皇上,萧卫本还担心……”
“担心什么?担心朕会昏庸到把你治罪吗?”
“皇上,萧卫没有这个意思!”
“诶啊!”皇上抬起右手准备揉揉左肩上的箭伤,可是却不知是伤在左肩痛在全身。当初皇上自己将箭捅进肩膀里的时候还怕伤口会不会太浅。
“皇上,您有伤在身还是躺下来休息一下吧!”
“倒无妨,朕躺着也是难受。”
萧卫还是有些不自在,只乖乖的站着。皇上抬眼见了他那身上直身也是污秽了不少,“你这身上衣服也是脏了,去内务司再换一件来吧!”
“不麻烦了,小人待会儿回家换去好了。”
“不不,去内务司吧!你的身量同你大哥差不多,内务司可能还有现成的呢!我看你身上这官服也是好几年了吧!换成蟒服怎么样?”
“蟒……蟒服?”萧卫一惊,心想——“皇上这是要给自己升职吗?这前朝得赐蟒服的也没有几人,自己这次误伤皇上怎么还能升官呢!”
“皇上,小人才能有限,实在是没办法当任这般的恩赐啊!”
“既然是朕给你的,那你一定是值得的。你比你大哥差不到哪里去!从今天开始便做朕的左右手吧!镜岩为人做事妥当,但是也差了那么一点儿果敢与果断,朕观察了你不少时日,觉得你还是有领导才能的,所以朕想给你安排件可能稍微有些艰难的工作。”
“皇上,您尽管吩咐萧卫,萧卫也自当为皇上您上刀山下火海……”
“哈哈哈哈……打住打住,哪里是那么难的事儿。这皇宫里面的情况你也知道,前朝的事儿不说,负责安危的也是只有原来镜岩手底下的那一大队人罢了,可是宫里腐败丛生,那一队人里混吃等死的大有人在。这批人都是镜岩一个人训练出来,朕知道他,若是让他来惩治,怕定是有些困难,你现在既然顶的是你大哥的职,以后便有你来清除一下宫内孽障,具体的事儿你去做,有什么困难尽管同朕说就是。”
“皇上!臣自当尽心竭力。”
“对了,萧卫,你可又表字啊!”
“回皇上,小人嫌麻烦,便没有起。”
“既是年纪到了,为什么不起一个,那便由朕给你起一个好了,就叫伯君怎么样?萧伯君倒也是顺口的。”
“这……”萧卫本打算拒绝,可是看皇上已是脱口而出,倒是想思虑过的,便又怎么再拒绝,“小人多谢皇上赐名。”
“那朕以后便叫你伯君好了,你是朕的亲信,有表字可喊,也显得亲近些。”
“是。”
“好了,时候也不早了,你就先下去吧!屋外是不是有些大臣?”
“对!”
“柴峻山是不是也来了?”
“皇上明察。”
“倒不是朕明察,只是朕在迷迷糊糊之中听见有太监进来禀报了,既然他来了也是难得,那便传朕的旨意,让他去延禧宫看看谵淼吧!”
“多谢皇上,臣替谵淼谢谢皇上恩典。”
“用得着这么开心吗?”皇上那时还不知道柴谵淼与萧卫还有一段娃娃亲事,只以为他俩是堂表兄妹的情分,“朕最近对谵淼冷落了些,让他父亲去看望他,也算是弥补了一些吧!还有,伯君,你出去时,把那跪在殿前的丽妃给朕喊进来。”
“皇上当真明察!”
“哈哈哈哈!罢了罢了,明察就明察吧!你想拍朕的马匹便拍去,朕也受了。”
“那臣告辞了。”
“去吧!”
就在丽妃已经有点动摇的时候,却听见萧卫的传话,丽妃高兴的难以言语,猛地站起来却是险些跌倒——因为已经跪了几个时辰,膝盖早就已经失去了知觉,这样站起身,哪里还支撑的住。
“多谢萧侍卫了。”丽妃虽也对萧卫有些爱答不理,可是这般倒还是客气了起来,领着红玉慢慢走上了台阶。
丽妃脚下刺痛,可是心上却是好像开了花一样,“皇上,臣妾来了!”
“嗯,来啦!”皇上与丽妃倒是有了些老夫老妻的样子。
丽妃再见到皇上之时,虽是已经不见了那件血水染透的衣服,但是见皇上的面色还是有些苍白,还是让丽妃好一阵担心,“太后喊了孙太医来,孙太医一直照顾着皇上身体,臣妾倒是极信任他的医术的。”
“你不用担心朕,倒是你,为什么那么傻,跪那么久做什么!太后让你回去你便回去就是,倔什么呢!”
“皇上不用担心臣妾,臣妾没事儿的,臣妾倒也觉得值的,要不然也不会现在便能见到皇上啊!”
“呵!傻子!!”皇上拼了全力伸出了手,轻轻的刮了一下丽妃的鼻头。丽妃满心娇羞,倒是没看见皇上那近乎已经吃痛的快要撑不住的样子。
“臣妾有皇上便好,其他的臣妾都不在意。”
“丽妃,朕同你说一件事儿!”
“皇上现在身上有伤还是下次再与臣妾说吧!”
“不了,就今天说了吧!”
“是什么事儿?”
“丽妃,南岭递了辞官的奏疏……”
“什么?”
“嗯,朕已经应了。”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