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去的日子-*越来越近了,行装卢润溪都已经是尽数收拾好了。中秋爷,卢润溪进了母亲的屋子里,跪在蒲团上与母亲的牌位喃喃细语着。
屋门突然被打开,卢润溪回头,却见一个身穿黑色斗篷的身影进来了,未等卢润溪开口问,那来人便是自己将衣帽歇下,露出了自己的容颜来。
“舒儿!你怎么来了!”
舒儿在安平殿外想到的那个人便就是卢润溪。
“你疯啦!今天不是中秋嘛!你不怕皇上发现吗!”
“卢太医!”舒儿一下子在卢润溪身前跪了下来,“萧卫受伤了,现在人正在回京的路上呢!我今天过来就是为了求求你,能不能帮帮我?”
“他受伤了,我帮你做什么!”
“卢太医……”
“你真的是疯了,宫里医术高明的太医太多了,你非揪着我不放做什么,上次我进宫见你,便已是战战兢兢,就怕被皇上发现,不好解释这么长时间的消息,你现在又让我进宫,岂不是逼我上绝路嘛!”
“我没有想逼你的意思,只是萧卫受了伤,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你,我能够求的也就只有你了。”
卢润溪其实知道舒儿的意思——其实就像卢润溪说的一样,心上人受了伤,若是什么都不做,是会愁死人的,只好过来求助自己。
舒儿见卢润溪愣在那里没有回应,抬头却见到了供奉这牌位的灵龛。
“是我冒昧了……”舒儿从地上站起来,又在灵龛前跪下,为卢润溪的亡母上了一支香,“对不起,夫人,叨扰了。”
舒儿知道卢润溪应该不会帮她的,上了香便是想走。
“你先回去,等天亮时候,我便进宫面圣。”
“你愿意帮我?”
“我没那么好心,只是我不想在我娘跟前说什么难听的话,你要谢就谢我娘吧!”
第二天天一亮,卢润溪就一身官服进了宫。皇上没有早朝,想见他,倒也不难,直接去承乾宫通报一声便可。
这皇上正巧在焦头烂额的时候,见到卢润溪,倒是一番有了希望一般,甚至连卢润溪这么久都没有出现的原因都忘记询问了。
“爱卿,你来的倒正是时候,这伯君刚从边关那儿运送回来,你赶快去看看。”
卢润溪承了皇命,立马赶到了太医院,太医院从外面看还是一副往日平静,可是里面却是慌乱的很,因为又是皇上下旨一定要治好的,太医们自成了两派,开始争吵起来。
“伤口溃烂成这样,腿一定是保不住的了。”
“使不得使不得,若是皇上知道要截去一条腿,岂不是也要知罪的吗?”
“卢……卢太医……”
卢润溪来了太医院,倒是像给这些吵闹喧哗的太医们浇了一盆冷水一样,“怎么了?可商量出什么结果了?”
“卢太医,就等着您来定夺呢!”
“现在人呢?”
“在里面躺着呢。”
卢润溪掀开布帘,进了里屋。为了伤口着想,里屋的热炭被退去里,屋里寒凉极了,只有些许腐烂的气味飘散。
“你来啦!”卢润溪很清醒,见到卢润溪还笑了笑,打着招呼。
卢润溪掀开萧卫身上的被子,却是立马知道了那腐烂气息的来源——原来是萧卫的整只右腿,从大腿】根到脚腕处,都已经完全的溃烂,完全没有了肉色,只有红黑交错的一番混杂。
“你这腿是保不住的了,要想活命必须给砍掉啊!”卢润溪不自察,言语里竟然又多了几次温柔的意思,这份子温柔来的不容易。卢润溪当初没想与萧卫成什么好朋友,现在看来,倒是真的与萧卫有了几丝难得的友谊来,于是乎,说起这般有些残酷的话来,便也显得有些温情了。
“我早就知道了,”萧卫还是笑,不是不疼,只是自己知道愁眉苦脸也是无济于事,“你们太医院的人,是不是除了你都是大嗓门?他们在外面说着喊着,那么大声,难道以为我腿坏了,耳朵也不好使了吗?”
卢润溪见他说笑,竟是也觉得有趣起来。“你倒是洒脱,我卢某当真是自愧不如……”
“别说自愧不如了,我不在宫里的时候,也幸亏有你照顾舒儿了,我早就应该向你道声谢的,今天才有了这个机会。”
卢润溪没有回话,心里想得却是——你谢我做什么,我照顾她也不是为了你。卢润溪有不让人看穿的本事,一边心里这么想,一边还能面色不变的将汤药冲好。
“这是麻药,你喝下去之后便会昏睡一阵子……”
“是不是我醒过来,这腿就没有啦!”
“嗯……”卢润溪将萧卫扶正,抬手将要药喂灌了下去。
“你可真的是莽撞,也不等我,等我再看看我这腿……以后就见不着了……”
“烂成这样了,还看什么看。”
“现在是烂,以前也是笔直漂亮的啊!”
“说自己漂亮,倒是谁给你的脸呦。”
“可……可当真……就是漂……漂亮嘛……”话语间,萧卫便已经昏睡过去了。
卢润溪这时才站起来,走出去。对着一群焦急不安,好像热锅上蚂蚁的人,说着自己的决定。
“不可啊!这皇上要是……”
“我去和皇上说,皇上有什么责罚,都由我一人来承担就是……”
太医院的小太监把话传到了承乾宫里,这边皇上也是急的狠了,“太医院那边怎么说?”
“卢太医说腿保不住了!”
“哎!”皇上一下子向椅子上靠过去,“哎!”一次又一次的叹气,“命保住了就好,命保住了就好。来人啊,起驾去太医院。”
“皇上,皇上……卢太医传了话的,说可能要好一会儿呢!让一切弄好了,皇上再去……”
“朕在这宫里等着,实在是坐不住啊!不等了,就现在去吧!”
这段时间里的血腥与惨烈,倒是深深的,震惊了皇上,断腿可不是什么简单事儿,骨头血肉相连,哪里能这么简单的就断绝了。
纵使用了麻药,萧卫也是能一次又一次的痛醒过来,卢润溪又只好一次又一次让人给萧卫灌药,到最后几乎是在昏死的状态下,将腿给截了下来。
“朕可当真是连做了好几天的噩梦啊!那场景也实在是不卒回想,到底是卢太医有本事,虽说是艰难了点儿,但最终还是给做成了,只可惜了伯君的一条腿啊!”
皇上在舒儿这喝茶的时候,与舒儿有意无意的谈起。舒儿一颗心“砰砰”的,都快跳了出来,可还是要强压着自己,故作镇静的明知故问,“可是那卢太医不是很久没有在宫里见到吗?他最近去哪儿了?”
“说是在被攻城的动静吓着了,在城的风月处躲到现在,也是苦了他了,一个只会看病救人的读书人,还能指望有什么天大的胆子。本来这萧卫的伤治好了,朕还想好好赏一下他的,可是他又说什么父亲生病,想回家好好的陪陪父亲,我想着他也是有孝心,所以也没有强留他。”
“皇上英明。”舒儿说完,没有再说什么,显得毫无波澜的给皇上继续斟茶。
倒是皇上先开了口,“你怎么不问问萧卫情况如何了?”
“臣妾与那萧侍卫并不怎么熟识啊!”
“哈哈哈,你也是无情,”皇上话里明显有几分说笑的意味,“好歹他也是送你来往家里好几次的呢!”
“哈哈哈哈,”舒儿陪着笑了笑,“既然皇上开口了,那为了不让皇上觉得臣妾无情无义,那臣妾便问一句,那萧侍卫怎么样了?”
“哈哈哈哈哈,你啊你啊!”皇上被舒儿逗的挺开心,哪能注意到舒儿看似平静下的心波翻涌,倒是心里的愧意也是消退了不少,“可惜他年纪轻轻,就没有了一条腿。”
“一条腿么?”舒儿心还是跳的飞快,“他既是皇上的臣子,为皇上分忧也是份内之事啊!”
“你也别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朕毕竟是一国之君,还是要恩威并施才行。”
“那皇上便赏他些东西,金银珠宝,高官厚禄……”
“你看看你,还是把人给想俗了。他若是这般俗气之人,当初也不会主动要求去前线的。”
“那他怎么说的?”舒儿都快急死了。恨不得一股脑的将自己所有的问题都吐露出来,可是却又是什么都不敢多问,生怕皇上生出了什么怀疑。
“他说想回边关军营去,他与朕说他还是有领兵的想法,也觉得与邺常自合作的不错。”
“那皇上怎么说的?”
“朕啊,自然是要答应他的。”
——“嘭”。
舒儿心中原本紧紧绷着那根弦,便是这样断了。断时向外飞旋的两端,狠狠的打在舒儿的心房上,像是抽上了两个响亮的耳光,留下了两道鲜红的印记。
“这天也是越来越冷了,”皇上见舒儿没有再问,倒是自己说了起来,“本来是让他在这里过完春节再去的,可是伯君他非要坚持,等伤养好了就走。”
“这样啊!”
“你与他也算是相识一场,你想不想去看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