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还在承乾宫里与各位大臣忙着,后宫已经乱成了一锅粥。大家都知道北元人打过来了,却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个回事儿。
“娘娘,娘娘,咱们赶紧收拾东西吧!”
舒儿顶着个八个月的大肚子,虽是走路倒不怎么费劲儿,却是身上一直提不起来劲儿。白兰也是不似往常一般镇静,早上连按例的汤药都是忘了给舒儿送来。
“你先不要慌,先听皇上怎么说,咱们再做决定就是,再说京城可不是那么好打进来的,不是吗?”
“娘娘,您要去哪?”
舒儿让白兰冷静,自己却还是有些慌张的往外走了。
“你先去奶妈那儿,让奶妈把沐冬抱来,然后再让别人去宫里其他地方问问,最好去袁玉岚那里问问,还有再派人出宫,去我爹那儿也问问,问问皇上到底是个什么样子的说法。”
“好!”
舒儿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怎么还能这么的淡定镇静,她心里有别的想法——却是希望这世道越乱越好。
自上次柴子樟向皇上求了情之后,皇上让柴子樟回去的时候,还特意嘱咐过了,说公主最近还正有着身孕,要柴子樟好好的照看公主,这一个莫须有的孩子倒是庇佑了柴子樟甚多。当柴子樟回到家的时候,却是被公主一把抱住,什么话也不说,只是一个劲儿的哭了起来。
“我二哥怎么与你说的?”
那天过后不久,公主就进宫找了柴谵淼来,说明了情况。“倒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安慰了我几句,子樟不是没有心的人,他知道我这段时间的辛苦,让我好好的休息,又问我愿不愿意南下游历一番,说最近也还是想去别的地方散散心。正好天气也冷。”
柴谵淼大概知道了自己哥哥的意思,他是在躲着皇上,他这般被皇上撤了职,却是摊上了一个更加厉害的角色,柴家人不是能安心做皇家走狗,被皇上所左右的人。
“我知道他之前一直有在九华山那边修行,读书士子不都是看重那个的嘛!正好我也没有去过南直隶,便想着也跟着过去一同看看。正好我又没有真的孩子,到时候时间一长,在皇上跟前露馅的便不好了。”
这样一来,公主便与柴子樟,只带了几位随从,南下去了九华山,他们这一举动倒是正好远离了京城即将发生的一场灾难。
“谵淼……”舒儿遣走白兰,出来却是过来找了柴谵淼,“你可知道……”到了谵淼屋里,却是也见宝珠忙成了一锅粥。
倒不是因为这逃难一事儿,而是因为柴谵淼已经有了些早产的迹象。自上次小产之后,其实柴谵淼的身子一直都没有多好,这次怀孕也是一直用汤药吊着,虽不是卢润溪在负责,却也是一位太医院相当有资历的老太医了。
老太医自然做事稳妥些,早在谵淼怀孕的头一个月开始,就开始给柴谵淼开些保胎的汤药来,以至于柴谵淼能到了第七个月才有了这般微微不妥的迹象。
“顺嫔娘娘,您来了,您赶快去安慰一下我家小主吧!小主的精神越来越差了。”
舒儿挺着一个大肚子走到了谵淼的床边。这北元军队打过来的消息,其实早就在后宫里面传开了,谵淼不是不知道的,可是躺在床上也只能是干着急,因为自己既是走不掉也是逃不脱。
“舒儿……”见舒儿来了,谵淼的心防似一下子崩溃了一般,“舒儿,我实在是疼的受不了了,这孩子会不会死在我的肚子里啊!”
舒儿上次生产生的顺利,自己有不是什么学医的,哪里知道这谵淼的情况是如何,只是见了宝珠垫在谵淼身下的一块白布已经完全被谵淼下】身淌出的鲜血给染透了。
“你别担心,现在局势还好。你也再坚持一下,等下我让宝珠把你的太医喊来,到时候让他给你接生就是。”
“接生?”谵淼明显是怕了,“我这月份不够啊!”
“你放心,你没听过老话吗?说是七活八不活,你七个月了,生下来,孩子一定是可以活的……”
“娘娘……娘娘……”倒是白兰急急忙忙的跑了回来。
白兰机灵,去奶妈那儿报了信之后就去了太医院,“娘娘,太医院里面都空了,人都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惠嫔娘娘那儿呢?”
“也没有人了!”
“什么!”
原是那袁柏巾早就在内阁里知道了各位大臣们的决定,便早在昨晚还没有面见皇上之前,就已经告诉了袁玉岚那个消息,袁玉岚连夜收拾了行装,一大清早,便已经回到了自己娘家府中。
皇上自顾不暇,竟是只是派了太监回后宫报信,可是太监也害怕,有些在京中还有家眷的,也是弃皇命于不顾,还没有传信便已经跑出了宫去。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舒儿连这话都不敢在谵淼跟前说了,赶紧拉了白兰过来,“宫里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奴婢只去了几个地方,回来途经文康宫的时候,见里面也是乱哄哄的,怕是也是和咱们这里一样,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这情况,你先别和宝珠说,她们那边更不好解决,你先回屋里照顾沐冬,再去找个人到宫外去把卢润溪给我找过来。”
这番末世场景,宫里都乱成了一团,白兰找的小太监竟是没有一人知道卢润溪在宫外的所在。
宫里乱宫外更乱,这天灾也不敌人祸,沧州是座大城,人口众多,一半兵一半民,不少人害怕北元军队会攻破城门,早就在封城门之前难逃到了京城里来,京城里早就流言四起,一时间竟是没有了王法可约。
卢老太爷知道这消息,第一反应也是赶紧收拾东西南撤避难。
“少爷呢?刚不是还看见的吗?”
卢润溪在家中休息,听到家里管家所言,第一反应却是赶紧带着药箱赶回了宫中。
舒儿这时见到卢润溪也实在是大大的吃了一惊,觉得卢润溪实在来的及时。卢润溪不知道柴谵淼的情况,这时进宫,倒只是想看看舒儿是否安全。
舒儿看到他,倒真的像是看到仙人下凡一般,“你来的太及时了。”
“怎么了?”
“谵淼可能要生了……”
舒儿这么说可是让卢润溪好好的吓了一跳,连药箱都来不及放下,赶紧把脉查看情况,“出血太厉害了,我开个方子,让宝珠赶紧熬了,然后让她喝下去……”
“孩子能生下来吗?”
“难。”卢润溪在柴谵淼跟前也不忌讳什么,直接说了出来,“早产都不好生的,待会儿,我要是问你是保大人还是保孩子,你可是要给我拿主意的。”
“你说什么呢!”
“这事儿我可拿不准主意,现在这里能主事儿的不就是你么!”
“保孩子,保孩子,我没有什么所求,一定要把孩子生下来。”
“你别听他瞎说,保大人,孩子没了可以再要,大人没了可就什么都没了……”
“舒儿!你有什么可劝我的,孩子是我亲生的!没有了孩子我就什么都没有了,难道你觉得我还能笑嘻嘻的去面对一个害死问我爹的杀人凶手吗?还能再一次为他生儿育女吗?”
“卢某知道了……”卢润溪嘴上听不出什么情感,却是回头看了舒儿一眼,两边都给了一份安心。舒儿自然是觉察出了卢润溪的意思,只求卢润溪能保住谵淼的命,不能让她布了自己那个从未见过面的姐姐的后尘。
柴谵淼喝了卢润溪的汤药,却是觉得身】下的疼痛更加的剧烈了,一阵阵的又麻又刺痛,像是从里面有一股大力气,要把自己撕】扯】开。
“小主要忍耐一下,这时候就是最疼的时候。”一边宝珠也将剪刀热水,这些东西准备完备,宫里的太监宫女早就已经逃没了大半,舒儿亲自上阵,在卢润溪一旁打着下手,这时候白兰却是过来了。
“你过来干什么,不是让你在屋里好好照顾沐冬的嘛!”
“娘娘,是老爷府里派人过来了。”
白兰领进来一个生面孔,舒儿见他进屋,立刻将床前帷幔放下,随意的擦了擦手上血污,走了出去。
这方府来人,虽是满头大汗,倒是礼仪规矩不减,还是给舒儿行了礼,“方安见过顺嫔娘娘。”
“你是家里的?”
“对,是老爷让我过来接娘娘和大皇子的。”
“接我?怎么回事?皇上到底怎么说的?爹爹一定知道皇上的安排吧!”
“皇上已经发了让后宫全部收拾行李的皇命了啊,还说下午酉时要派人来接的啊!”
“是吗?可是没有人过来报信啊!”
“老爷说了,说皇宫里顾不上那么多的人,而且又怕皇宫里的宫人会照顾不过来,听说袁府的人已经将惠嫔娘娘给接出去,所以老爷让方安也赶紧过来接娘娘出宫。”
“这……”舒儿不是什么圣人,哪里会不知道宫里会有危险,为自己着想也是想赶紧出宫南下躲一躲的,可是自己也是好多事情放心不下。
“你什么时候走?”
“娘娘的意思是?”
“我现在脱不开身,你在宫里等我一下,到时候我再和你一起出宫。”
“这……”
“怎么?本宫的话也不管用了?”舒儿第一次摆出娘娘的架子来,却是管用极了。那家奴一下子跪在地上求舒儿赎罪,“娘娘说要待会走,那自然是待会儿走的。”
“你可是驾马车来的?”
“回娘娘,是的。”
“那便好,你把马车停在延禧宫门口,等到时候将人一起带走。”舒儿想着是把谵淼也一起带着,她现在是最没有依靠的,还有卢润溪,还有宝珠白兰和沐冬,每一个人都让自己割舍不下。马车还得再去一个地方。
“你还是赶紧走吧!这里太危险了。”
“危险,怎么你还在这里留着。”
“你与我犯什么急,我是个大夫,病人在这,我那都不能去,你也听那来人说了,酉时会有人过来送嫔妃小主们出去的,到时候我跟着一起走了,就是。”
“你一路过来,不是没有看到,这宫里还剩多少人,多少太监丫鬟跑了,你指望到了酉时还会有人来接吗!等谵淼一生下孩子,咱们就一起走,不要逞什么英雄了。”
卢润溪被舒儿说的发笑,觉得自己向来是最惜命的,怎么这个时候却是当真向舒儿说的一样,开始逞起了英雄。
“怕是还有所念吧!”卢润溪一下子就点中了舒儿的要害,却是面上可见的一红,这份子羞愧还没有消散开来,却是见谵淼突然一惊,又忽然的紧紧咬住了下】唇,拼了命挣扎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