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早上。
金逸年是被一个黑头黑脸的下士叫起来的。
呃,她不是还在跑操练场吗?
怎么会在这里?
关于昨天后来发生的一切,金逸年实在想不起来,也不想想起来,反正一定不是那么好看的下场就对了。
收拾好一切,跟着其他上等士兵一起,拿着统一的长矛和盾牌,金逸年哆哆嗦嗦地上了操练场。
这个冷兵器时代,战争一旦真的爆发,靠的可真的就是纯肉搏了。因此每一个士兵的战斗能力的强弱,就关系到战争能不能胜利,或者更细致一点,是关系着能不能从沙场上活着回来,回家见自己的亲人。
这些浅显的道理,金逸年不是不懂,所以就算她的骨头散架了,她也是拼了老命地,努力地挥动着手里的长矛,“千万不能嗝屁,千万不能嗝屁……”
金逸年的努力,只是为了即将到来的战争,为了自己不被当成肉盾,为了能活着回来享受她的荣华富贵而已,却不想,远处高台上,那人一袭黑色劲衣,勾勒出的欣长身形,刚劲有力的腰身挺拔,灼灼如画的眼神,一眨不眨地看着场中央,那矮小身形的人,飞斜的眉微挑,被震撼的内心却不如表现那般平静。
那个人在他的印象中,从来都是好吃懒做的二世祖,可是进来的表现,实在出乎钟离然的意料之外,瞧着这卖力的劲儿,圣上要是亲眼看到了,不知道会做何感想?
比起钟离然的眉头深锁,他身边的顾子寒,却是满面春风。可眼神望着的方向,和他身边那人如出一辙。他早就知道阿年升职了,看惯了他万年下等兵的样子,再看看她现在在操练场上认真的模样,顾子寒莫名有种想哭的冲动,就像自家养的老母鸡终于会下蛋似的。
结束操练,钟离然老成地背着手转身,就看到顾子寒那个可笑的模样,“上次的事情,你可有要与我解释的?”
顾子寒:“!!!”
这个家伙,这些事原来还记着。抓住胡校尉那一天,顾子寒受了重伤,他原本还以为钟离然这一次,一定看在自己卖力无所畏惧的份上,勉强饶了他一回。
没想到,敢情是在等他的身体好些了,才准备对自己动手的。
“离然……”顾子寒悻悻地,但同样的他也知道,现如今这样的形势,一个副将欺骗少将军,将一个小兵当初军营意味着什么。
世道即将大乱,顾子寒的这种行为,钟离然固然明白他的初衷,但是军营里其他的人可不是像他们两个一样,从小一起长大的。这个世界,比鬼神更可怕的,就是人心了。
没有人知道,顾子寒的行为在其他人的眼中,将会怎样被解读。是他少不更事?还是意有所图?又或者他会不会和胡校尉一样,私自出去见敌方?
而这些,都是钟离然和顾子寒无法预测的。
为此,说了为了保住顾子寒的名声也好,还是为了约束其他的士兵也好,钟离然定然要对他下手。
钟离然背对着他,脚步没有停,声音也没有丝毫退缩,“下了操练,自去领三十大板。”
“是。”顾子寒对着他的背影躬身。他不敢反驳,因为他知道,这已经是钟离然手下留情了。同样的,顾子寒也明白了,越是身在高位身上的重担越重,做的事情就越要对得起自己的担当。
金逸年受到顾子寒挨打的消息,已经当天晚上。
顾子寒会做这种混账事,其实也是为了她。别人对她好,她就会加倍回馈给他,这是金逸年做人一向的原则。
带着两块大饼,金逸年便到顾子寒所住的营帐去看望他。
趴在小塌上哼哼唧唧的某个人,在看到营帐的帘子掀起来的瞬间,灰暗的眸子瞬间亮了。不顾受伤的臀部,顾子寒笑得露出大白牙,赶紧招呼道:“阿年,你来看我了?”
知道顾子寒身上的伤已经处理过,现在换上亵衣趴着,金逸年也就毫无顾虑地走了过去。
“你这是作甚?”顾子寒诧异,金逸年一走近他,就将手里的那两个用绳子穿起来的大饼挂在他的脖子上。
金逸年挂好,又试了试长度,确定顾子寒一低下头就能吃到脖子上的大饼之后,才说:“你是为了我才被表,少将军罚的,这两个饼,就当是我的一番心意吧。”
“……”用大饼当心意的,这年头也是少见。
可是只要一见到小阿年,顾子寒浑身就像打了鸡血似的,屁股上的伤,也好像没有那么痛了。“阿年,你对我,可真好。”
“得了吧,你的屁股也算是我害的。”金逸年颇为内疚地说。
金逸年不开森,就是他顾子寒不开森,顾子寒当然不能让他不开森,“你别这么说嘛,是我自愿的。”
“可少将军罚了你啊。”害人受伤什么的,最让金逸年难受了。
金逸年的忧伤,却让顾子寒内心一喜。这样是不是代表了,自己在阿年的心目中,是和其他人不一样的。
彼时他也不懂为什么,自己在阿年心目中与众不同,会让自己这么开心?
“罚我才好啊,我皮糙肉厚的不怕打,要是打了你,我、我还真的挺心疼的。”说着,顾子寒一顿傻笑,一想到当天阿年穿女装的样子,他的心就迅猛地跳了起来,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金逸年:为毛这段对话这么古怪?
赶紧结束这段基基的对话,金逸年赶紧将话题转移,“你的伤不要紧吧,上药了没?”
然而顾子寒接下来的话,让金逸年恨不得将自己的舌头咬断,为何这么贱贱的?
“你不说我还真忘了,我该上药了,阿年你帮我吧,我自己看不到。”顾子寒说完,就从床头拿了一个黑色的瓷瓶交到金逸年的手里。
就算金逸年是穿越而来的,上辈子活得肆意潇洒,但她也知道有些东西,不行就是不行。
“不不不,你还是让你的小厮过来帮你上吧。”金逸年将那像烫手的山芋似的药瓶,瞬间塞回了顾子寒的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