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王爷,再这样下去,我们恐怕撑不了多久了。”杀声震天的情况下,轻响单膝跪地,在钟离然面前到。
他以前是安平王的近侍,从很小的时候就一直跟着王爷四处征战。
当年安平王府的惨剧发生的时候,他正巧带了一部分兄弟在外面执行任务,所以他和那部分兄弟才会躲过一劫。
秦襄也是前端时间,在钟锦良的联系下才回到皇城,也是那个时候,他才知道,当年王爷还有一个血脉留在这个世上。
二十几年活得麻木不仁的这些兄弟们,一知道王爷还有子嗣,所以在钟离然带着钟夫人逃离将军府之后,这些人找到了他,并归顺在他的麾下。
当年安平王的情况,他们也是知道的,所以当钟离然提出要为整个安平王府报仇的时候,这些人誓死追随。
只是眼下的情况,对他们这边来说,越来越不利了,权宜之下,秦襄只能劝小王爷赶紧撤离,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远处的天,渐渐开始发白,天亮之后,肯定会有更多的,守卫在皇城周边的将士赶到,到时候他们就算想要走,肯定也来不及了。
咬咬牙,钟离然忽然道:“秦襄,你先带着义父和阿年离开,我断后。”
“小王爷,不可以啊。”秦襄急切地道:“当初属下不知道小王爷还存活于世,过了这么多年,秦襄才找到您,秦襄不会再让您出事。”
断后意味着什么,没有人比秦襄这种身经百战的人更了解。
一个不慎,别说受伤这种事情,就是被生擒也是有可能的。
“我的命令,你也不听了吗?”没办法,情况紧急,钟离然也只能拿出小王爷的气魄来压制他。
说完,钟离然不顾秦襄夜里的挣扎,转身来到受重伤的钟锦良身边,“义父,您和阿年先走,我断后马上去找您。”
“我不去。”听到这些话的金逸年立刻道。
说到底这一晚上皇宫发生的事,其实也是他们金家的家务事,如果钟离然有个三长两短,今后的北安又该怎么般?
金逸年不是不明白,如今的绍安帝身体成了这样,今后肯定不会再有子嗣,也就是说,钟离然是整个朝廷,乃至整个北安最后的希望。
她虽然当了十几年北安太子,但是她并不贪心,有些东西明明不是自己的,她要来又有何用?
“听话。”说着,一双强而有力的手臂,忽地将金逸年抱紧,“我和你保证过,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会站在你这边,你忘了吗?就算你要的是那个位子,就算你没有资格坐上那个位置,但我也会帮你。”
金逸年:“……”
钟离然的怀抱太紧,紧的金逸年连呼吸都不顺畅。
然而,耳畔传来的,是这个人铿锵有力的心跳。他和她说过的话,原来还一直记着。
可是那一次她说那样的话,也只是开玩笑,她从没想过他会当真。
比起钟离然信守承诺给金逸年的震撼,另一种古怪的想法蓦地在金逸年的心尖撒谎能够破茧而出。
有种很奇怪的想法,急切而有真实,那就是,她希望这辈子都能和这个人在一起,永不分离。
此时的金逸年,并不知道这种古怪的想法,就是传说中的——情。
“钟离然,我不走,我要跟你在这里!”金逸年哭着,用力地回抱着那个有力的劲腰,“我不走……”
钟离然嘴角依旧挂着淡笑,忽然低头,轻轻地在她的唇上印了一下,“只有你走了,我才没有后顾之忧……”
有些东西,属于男儿的血性,小阿年不会懂。
他的父王和母妃,还有安平王府的其他人,死得真的太惨了。
如果这个仇他不报,就算这辈子衣食无忧,和金逸年无忧无虑地白头偕老。
可害死他的心,一辈子都不会安。
话刚说完,钟离然忽然放开金逸年,用力地将她往钟锦良的身边一推,“义父,走,带阿年走。”
钟锦良有一瞬间的愣怔,直到现在他才好像明白过来,小王爷对阿年有情。
“走……”见对方不为所动,钟离然再次大喊,额角眼眶里的青筋,劝都冒了出来,“我命令你们,全部走,一个都不许留。”
钟离然在钟锦良的身边长大,一直不曾用身份上的优势压制他,今天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钟锦良反应过来,立刻拉着还要往他那边走的阿年,“属下得令。”
“我不走,阿爹我不走……”
猎猎火光中,钟离然最后一次对金逸年笑了。
只是这个笑,参杂了太多的东西,有他的留恋不舍,也有他和她完成的白头偕老和遗憾。
在金逸年大哭的声音中,仗剑的钟离然,赫然转身,直接回到绍安帝所在的寝宫。
有种人,天生多情,却只能无情,就像钟离然。
有种人,天生无情,等到懂了却为时已晚,就像金逸年。
直到钟离然消失在她眼前的时候,她才明白,从进入军营开始,在长年累月的相处中,那个始终护她周全的人,早就在她毫无察觉的时候,进入她的世界,在她懵懵懂懂的时候,面冷心热地给了她他所能给的一切。
钟离然早就在她的心里了。
“不……”
天微凉,没有受到波及的其他宫殿,纷纷排除宫女太监出来打探消息。
所有人得到的消息是,钟离然将军叛变被生擒,圣上受了重伤危在旦夕,太子被撸不知所踪。
生活还在继续,就想那场混乱从未出现一样。
重伤的绍安帝宣布彻查此次事件,包括钟锦良在内的所有涉事人员,顾子寒这一次救驾有功,荣升北安镇北将军,执掌将军印。
天牢里,一身血污的钟离然,被架在一个铁架上,手脚都被锁着。
大概是受了刑,顾子寒进去的时候,他都没有醒。
“来人,将他泼醒。”
一桶水下去,全身所有的伤口都在叫嚣,钟离然却一声不吭,喘着粗气抬头看了看来人。
见此,顾子寒的唇动了动,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此生唯一的挚友,如今却成了自己的阶下囚。本来俊秀无双的俊脸上,唇色苍白,嘴皮因为缺水而向上翻着,就连如玉似的皮肤也布满鞭痕,唯一不变的,是那人眸底的坚毅。
“阿,阿离,如果你现在招的话,还来得及。”得到绍安帝授意,顾子寒也知道金逸年的身份,此生只能成为永久的秘密,也就是说,这一次的锅,或许钟离然要全部背了。
闻言,钟离然苍白的唇微微一勾,邪肆的笑意,如同彼岸花般,耀眼又充满了危险气息,“要杀要剐,随你们……”
“你别这么倔……”就算要死,顾子寒也不希望他走得太难看。
“到底是我倔还是你倔?”钟离然不禁反问,“你口口声声说你喜欢她,可是你现在在做什么?你知道吗?”
“我……”钟离然说出了,顾子寒一直不愿意面对的问题。
他是喜欢金逸年,但是他还是北安的将领,任何危害北安朝廷安定的人和事,都需要他来镇压。
如今他已经知道金逸年不是绍安帝的孩子,绍安帝之所以不对外宣布金逸年参与了这一夜的逼宫,不是想给她一线生机,而是想要抓活的。如果连这个顾子寒都没办法看出来的话,那这些年他应该是活在狗身上了。
一边是自己心爱的女人,另一边是自己的国家,顾子寒如今的选择毫无悬念可言。
“你知道吗,你现在哑口无言的样子,特别可笑。”
可笑吗?
当然可笑,就连顾子寒自己,都讨厌自己现在这副道貌岸然的样子。
不过最终,他还是没有和钟离然为难,“你自己先好好想想,如果一直犟下去,对你也没有好处。”
看着转身离开,气度和身份早已不同往日的挚友,钟离然忽然问:“子寒,如果事情的真相不是你所想象的那样,你还会这么执迷不悟吗?”
背着身对着钟离然,顾子寒没有说话。
皇城一夜之间,满城风雨,人人自危。
无数朝廷重臣,为表忠心,纷纷站到了以顾丞相为首的这一边。
同时还掀起一场清除安平余孽的行动,一时间搞得民不聊生,整个北安动荡不已。
绍安帝被钟离然一剑刺入腹部,加上年事已高,恢复甚慢,甚至还有逐渐恶化的趋势。
这也是为什么他到底也要找到金逸年的原因,就算国破家亡,他也要金逸年给他的孩子偿命。
在如今的他看来,他之所以有了这样的下场,都是因为金逸年的不知好歹。
如果她肯乖乖听话,也就不会有现在这种局势了。
事到如今,就算是死,他也不会让钟家人好过。
与此同时,远在异国的金逸年,时刻都在煎熬着。
那个傲娇得一塌糊涂的家伙,现在是否安好。我已经安全了,可是你呢?你什么时候才能回到我的身边。
如果老天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不会再离开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