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孩子,就是你么?”
夜风微凉,有吹落的杏花飘到秦久慈的发间,韩凉看着她头上那只莹白的玉簪,淡淡的嗯了一声。
说来巧的很,宋雅娴生下韩凉那天,正是大年三十。
宫宴上,宋雅娴忽然腹痛,韩盛急的顾不上众人,丢下满殿的大臣妃子抱起腹痛的宁雅娴急急忙忙宣太医去了。
宁雅娴在宫中养的好,吃穿用度每天都有专门的人打理,生韩凉的时候一旁守着好几个德高望重的老太医和三四个稳婆,孩子没费多少力气便生下来了。
随着一声嘹亮的婴孩啼哭声传来,韩盛停下了徘徊了许久的脚步。稳婆抱着孩子出来,眉开眼笑的说:“恭喜皇上,贺喜皇上,是个小皇子!”
“好!”韩盛大笑,“通通有赏!”
宁雅娴一举得男,韩盛高兴不已,封她做贵妃,大赦天下。
原本孩子的名字都应是男方定下的,何况还是皇家,韩盛有两个嫡子,一个叫展风,一个叫展翼,原本想跟着同取一个展字,可宁雅娴却不同意。
韩盛笑道:“行,朕都依你,他是你的儿子,你说叫什么,便叫什么。”
宁雅娴想了一会儿,说道:“叫韩凉吧。”
白雪皑皑,将是非丑恶都掩在洁白之下,在这深宫中,明明围着炭火,心底却感到彻骨的凉。
韩盛宠她,虽觉得名字有些不妥,却未说出来,“好,那便叫韩凉。”
当时韩凉是排行最末的皇子,小时候是结结实实过过一段儿好日子,宁雅娴虽对韩盛是爱答不理的态度,可韩盛偏偏喜欢她这冰冷的性子,尤其是生了韩凉之后,对这个老幺尤其疼爱,赏赐不断,每日午后一个时辰,还会亲自教导韩凉读书识字。
那真是宁雅娴最快乐的一段时光,在韩凉的印象里,她的嘴角每天都是噙着笑的,韩凉摔了,她便会把他小小的身体搂在怀里,柔声细语的安慰着,教他背诗,教他弹琴。
平安和乐的日子结束在韩凉十岁那年,西域进贡了一位异族美女,冰蓝色的眼睛正应了那句诗‘水是眼波横’,从此便把韩盛的魂勾走了。
喜欢了这么多年清净的白莲,忽然就被娇艳的曼陀罗吸引了兴趣。
她也确实是像曼陀罗,美却致命。
从此之后,韩盛如同对待宁雅娴那样,把全部的心思放在了那位异域美女身上,甚至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宁雅娴刚融化的心,因为这个女人,又冻起来了。
甚至比以前还要凉。
韩盛很少再来长陵宫,刚开始来了还会哄哄她,说:“朕对她只是逢场作戏,不及对你情深义重。”
后来宁雅娴才得知,那段日子,正是那位异域美女来葵水的日子。
而这个消息,正是她的亲姐姐,淑妃告诉她的,末了,淑妃含笑问她:“妹妹,这失宠的滋味,可还好受?”
宁雅娴看着她那张笑里藏刀的脸,忽然想起多年前吓到自己的那只白猫,有一只眼睛也是蓝色的。其实,那只猫并没有吓到她,她知道那是淑妃养的,只是想用来试试她与淑妃,在韩盛心中谁轻谁重罢了。
有一日晚上韩盛来长陵宫歇息,似乎是累极了,微阖着双眼,宁雅娴主动凑上去给他捏肩,要是搁在以前,韩盛定会又惊又喜的夸她两句:“朕今日有福气了。”
可他却是什么也没说,一动不动的靠在软塌上。
宁雅娴说道:“皇上,臣妾看了那双蓝眼睛害怕,能不能把她……”
话说到一半,便被他打断了,韩盛极不耐烦的揉揉额角,说道:“说什么胡话!”
多讽刺啊。
宁雅娴想,他怎么会那么狠心呢?
当时的淑妃,恐怕也是这种心情吧。
意识到自己的语气有些差了,韩盛下句话柔和了许多,说道:“娴儿,古丽她有个家传的秘方,说是吃了能延年益寿,等朕寻齐了方子,咱们一起服用,你与朕白头偕老,可好?”
古丽是那个异域美女的名字。
白头偕老?宁雅娴轻笑一声,轻声说了一句:“好。”
宁雅娴的身子在生下韩凉之后便有些不大好,到了冬日浑身冰凉,也没什么胃口,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下去。
韩盛虽有新宠,但看着自己曾经捧在手心里的人儿现在病恹恹的模样,也是心疼,有一天,他喜气洋洋的跑进来,后面跟着的小太监直跟不上他的脚步,他从托盘上拿起一碗黑漆漆的药汁,说道:“娴儿,这是古丽亲手为你熬得药,你的病——”
话音未落,那碗黑漆漆的药汁,便被泼到地上了。
韩盛的笑还未来得及收回去,问道:“你这是做什么?”
宁雅娴盯着他不说话,仿佛又回到了第一次醒来看见他的模样,充满防备的,怨恨的眼神。
韩盛气急,拂袖而去。
日子平平淡淡的过了小半个月,有一天,古丽突然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