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自己一个人来的。”
她反而不好意思地说:“哎呀,你真厉害,我还要带着爸爸妈妈来帮我收拾。”
叔叔阿姨也附和说:“就是,你看你同学就很坚强,你以后要多向人家学习。”
我鼻子一酸,差点哭出来。
打闹之中的温馨,是我毕生所求却求而不得的东西。
我坐在椅子上,看着她们一家三口温馨地说笑,打闹,把东西收拾好。
我大概一辈子也不会拥有这种温馨。
快到中午的时候,他们收拾好,另外两家人也来了。
静书说:“晏晏,我们一起去外面吃饭吧。”
我摇摇头,说:“我已经约了人。“
我实在没有勇气去面对她们一家人。
静书很可惜地说:“那好吧,不过我们有的是机会一起出去吃。”
此时我手机响起来,是许嘉俊。
我连忙接起来。电话那头的声音具有磁性,低沉地说道:“晏晏,你到学校了吗?我们一起去吃饭吧!”
我实在是孤独极了,迫不及待地说:“好啊。”
“那我在学校门口等你。”
“好。”
静书很羡慕地说:“你就好啦,刚来学校就有朋友。”
我马上说:“你也会有的以后。”
学校门口依然车水马龙,熙熙攘攘的人群好不热闹,我站在一角,望着来往的人群。不久许嘉俊站在我眼前,淡定地说:“晏晏,我一眼就在人群中把你认出来了。”
我望着神色平静的他,清秀的面庞,加上淡定的气质,一定是很能吸引女孩子的男生。我微笑:“为什么?”
他有点局促地说:“因为你与众不同。”
我仍然微笑:“是因为我与众不同特别漂亮的脸蛋?”
他挠挠头,说:“我一直认为你是混血儿。”
我不置可否:“混血儿也不见得一定就很漂亮。”
他岔开话题:“我们去吃什么?”
我望着他,他的眼睛有一股少年的热烈星光,我多么希望,我们不是在那样的地点相遇,我们已经把自己最落魄的一面展示给对方,又如何去热烈地迎接未来。
我们在错误的时间认识对方,已经注定,这一生终究是有缘无份。我心中有愧,已经把最不堪最丑陋的一面展示出来,又如何能抹去对方心中的疮疤?
最终我们在一间西安小食店坐下,我要了一碗凉皮,他点了一份肉夹馍。
我们坐在狭窄的店里,周围挤满了人,只能囫囵吞枣地吃着,然后像逃难般走出店面。许嘉俊好不懊恼地说:“我本来以为能找个地方聊一下天的。”
“开学第一天嘛,去哪里都是这么多人的。”
他点点头,说:“你下午有什么事吗?”
因为已经把最不堪的一面展示出来,现在的我有点破罐子破摔的意味,说:“下午去看看有什么兼职,晚上去选课。”
他说:“你去教务处看看,我早上去过了,找到一份做家教的工作,每个小时两百块。你一定可以找到的。”
我点点头,说:“好,谢谢你。”
“那……我可以约你打网球吗?”
我有点惊讶,说:“我不会打网球。”
“没关系,我可以教你啊,我最喜欢也最擅长打网球,哎哦,你以后一定会爱上打网球的。”
“那好吧,谢谢你。”
他高兴地说:“不用谢不用谢,我们快点回去吧。”
他送我到宿舍楼下,顿了一下,说:“再见。”
“再见。”
回到宿舍,晚来的那两个人也已经收拾好东西,宿舍空无一人,大概都是出去吃饭了。我洗了洗脸,躺下来睡觉。
虽然还要为生活费发愁,但是对于新生活,我隐隐有些兴奋。她们不熟悉我的过去,她们出现在我最美丽的年华,我们将要一起度过这美好的四年。
父亲那副猥琐的嘴脸,母亲的意气难平,哥哥姐姐的愤愤不平、弟弟妹妹的一脸茫然通通都被抛在脑后。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中午的阳光热烈而温暖,我像一朵向阳而生的向日葵,终于在这一刻,感受到生活的美好。
即使许嘉俊见证我落魄的一面,又有什么关系呢?反正我已经不打算做一个高傲的冰美人,
阳光真好,能让一个人心境温暖,驱走所有的寒意和苍凉。
我抽空打电话给妈妈:“妈,我暂时不回家了,我生活得很好。对,我找了份家教,一个小时两百块,足可以支付生活费。你下个月不用寄生活费给我了。”
妈妈又开始叮嘱我:“你要努力学习,到时在市中心找一份好工作,不要让人看不起。只要你出人头地了,妈妈脸上也有光。到时那些曾经笑话我们的亲戚,要来求我的时候,我这辈子也算是值了。”
放下电话,眼泪已经溢出来。
即使我能说服自己去理解妈妈的处境,她是一个悲剧的人,命运待她浅薄,给她坎坷,她面对滚滚红尘,唯一的指望便是我,这个稍微聪明点的女儿,我不应该逆她的意,应该理解她。但我,也不过是十八岁的女孩,多么希望像寻常人家,拥有一份平凡的幸福。
苦了很久,我擦擦泪水,我不怪她,那我应该怪谁?怪父亲吗?怪他始乱终弃,怪他只生不养吗?不,我也不怪他,记得他走的那一天,他用蓝色的眼珠子丁丁地看着我,说:“晏晏,你不要怪我,我这一生为的就是快乐,你是好孩子,不会阻碍我去寻找快乐的吧?”
我以为快乐是有糖果吃,那是我唯一雀跃的时刻。
可他摇摇头,说:“人人对快乐的定义不一样,晏晏,你那样聪明,等你长大了,一定会理解我。”
十八岁了,我认为快乐便是追求自己想要的东西。
所以他去追求自己内心想要的东西了吧。
我不怪他。
我也不怪社会。
我只怪自己出生在这样的家庭。
即使以后我也有自己的家庭,也能给自己的孩子一份温馨一份快乐。但是我所失去的,这辈子都寻不回来了吧。只能在这无涯的荒野里,随风而去。没有人在意,没有人悲悯。
我看到过生活最丑陋的一面,只能卑微地求得一分爱。
但无论繁华还是苍凉,生活还是要继续。